舞曲渐渐停了下来,欢闹过后众人都已尽兴,四散在侧看着两人。 而金帮主长睫一抬,也看向了于十三:“你说。” “宁某想知道,”于十三便凑上前去,低声同她说起正事,“安国朝中,河东王与洛西王两位……” 却被一把推开了,金帮主意带讥讽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这般打叠精神讨好我,也只是为了打听消息啊?” “投之木瓜,报之以琼瑶嘛。”于十三笑盈盈道,“宁某既然身为六道堂堂主……” 金帮主面色却突然一变,不耐烦道:“宁某宁某,一晚上我都听烦了!”话音未落,她便突然出手。于十三防备不及,刚过一招便被她制住咽喉要害,动弹不得。 见对面美人面带怒意,于十三屏息凝气,强笑道:“金帮主这是怎么了?” 电光火石间,金帮主已拔下簪子直指他的喉咙:“于十三,你认真看着我,你当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性命攸关,于十三哪里还敢嬉笑。竭力辨认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媚娘?!你是媚娘!你脸上的伤全好了?!太好了,自从那日江口一别,我从来就没忘记过你……” “错了,”金媚娘咬牙切齿地笑着,又怒又恨,“你不单第二天就跑了,还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这是个误会,说来话——啊,”于十三伸手向下一指,“你踩到我脚趾了!” 金媚娘下意识地让开,手上才略有松懈,于十三已趁机暴起,飞身跃出窗外:“老钱,跑!” 钱昭早有准备,当即从另一个窗子跃出。 金媚娘大怒:“追!” 金沙楼却是“回”字型的建筑,跃出窗子便是中庭,一时且逃不出去。钱昭和于十三在中庭里左突右转,惊险奔逃着。金媚娘俯身探出栏杆,恼羞成怒地指挥着底下护院拦截。 往来的舞女宾客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自也来不及躲避;也有人见多了场面,依旧忙碌如常。于十三穿梭在回廊、护栏之间,向楼下正门奔逃。沿途不留神撞倒舞女,忙抽空回身致歉;一时又踩在小厮抱着的酒坛上借力跳跃,一时间鸡飞狗跳。 眼见于十三和钱昭要冲出正门,金媚娘拿出哨子响亮一吹,大门和各走廊的小门立刻同时关上。于十三和钱昭被堵在了楼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头顶看去——见顶窗大开,便又转身向着高处跃去。 两人跃上二层、三层……正要翻上顶楼,便又听两声急促的哨响,随即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两人迎头兜住。 于十三反应机敏,摸出匕首双手狂挥,当即破网而去。钱昭却突围不及。四面网口向下一坠,那网随即收紧,钱昭便被紧紧兜在其中,随着网一道坠下楼去。 金媚娘身旁美妇人望向夜空,气恼道:“被他逃了,怎么办?” 金媚娘冷笑一声:“看他能跑到哪去!” 于十三一气蹿回别院里,直奔正堂而去。见了宁远舟,不及喘一口气,先三言两语将原委交代明白。 但有求于人却偏偏遇上心有怨愤的旧情人,他还没认出来,以至于让全护卫团最靠谱的钱昭落在人家手里这种事,正常人哪里是听一遍就能转过弯来的。 众人也只能齐声问一句:“什么?!” “我发誓,我没对她怎么着!”于十三一身狼狈,直喘粗气,指天发誓,“她那会儿受伤毁了容,我不单救了她,还夸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宁远舟打断他,直接问道:“你跟她一共呆了多久?” 于十三声音一低,心虚道:“一个月吧。” 元禄脱口惊呼:“一起呆了一个月,你还能认不出人家?” “不是说了她那会伤了脸吗?脸上七八条口子!”于十三声音更低,目光游移,强行辩解着,“而且那会儿她也不姓金,好象姓林!” 孙朗直击关键:“你是怎么离开她的?” “……”于十三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无力地咕哝着,“她说她想嫁我,我当天晚上就溜了。不过我给她留了钱,留了玉容丹,还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众人齐声鄙视:“切!” 宁远舟头痛道:“你们俩的恩怨我不管,但得把老钱救回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敲门声,女子的声音自外传来:“有人在吗?” 四人对视一眼,孙朗忙去开门。便见一个美妇人挑着灯笼,亭亭站在门外——正是金沙楼上陪在金媚娘身旁那一位。 “帮主派我来传句话,”美妇人从容说道,“除非用于十三的人头来赎,否则我们金沙楼愿意一辈子留着那位钱官人做客。不过,我们帮主的心情不是特别好,所以下回过来的,可能就不是我,而是钱官人的指头或者眼睛了。” 言毕,她盈盈一福,转身离去。 宁远舟拎起于十三,丢给孙朗一句:“你看好这里,我跟十三再去走一趟。”便往门外走。 于十三早就被旧情人吓怕了胆,拼死挣扎着:“我不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你没听见吗,她想要我的——唔!”话没说完,便被宁远舟堵住嘴扔到了车上。 如意正陪着杨盈在房中上课。杨盈没精打采地支着下巴,听到外间吵闹,越过窗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如意姐,你不出去看看?” 如意看了一眼匆匆向外走去的宁远舟。想起他日间的冷淡,心里便有一股无名之火。面无表情道:“真要有事,他们自然会来找我。既然没来,我为什么要自作多情?” 杨盈“哦”了一声。 如意看了她一会儿,察觉到她心不在焉,便问:“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现在怎么不出去了?” 杨盈道:“我心里难过,空落落的。” “又想那个郑青云了?” 杨盈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想他,但更想这里。”她留恋地摸了摸桌子。这屋内陈设所用,饮食所习,都还是故乡的况味,但再往前去,怕是再不能见了吧。她喃喃说道:“刚才跟远舟哥哥一起见了这里的知府,他虽然还是江南口音,提起皇兄也一口一个‘圣上’,但却已经换了安国的官服。我这才发现,一旦离开颖城,就算真正进入安国了……”落寞与不安同时涌上来,她咬了咬唇,道,“我怕以后遇见的,全都是申屠赤那样的人。” 如意虽不解她的乡愁,却听懂了她的不安,便也放缓了声音,安慰道:“申屠赤是安人,我也是安人。” “我知道。”杨盈靠进她怀中,“可我还是有点害怕,”她抬头仰望着如意,“如意姐,怎么能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怕啊?” 如意却没有推开她,便让她靠着。轻声道:“不会害怕未必就是好事。你会害怕,你想依靠,是因为你还有能依靠的人。” 杨盈一震,缓缓坐起身来看向她,良久才道:“如意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虽然总说是和远舟哥哥做了交易才来做我的教习。可算上顾女傅、裴女官、明女史,我也有过好几位师父了,我知道你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她们太多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我对之前有个徒弟不太好,所以心里有点愧疚吧……”如意一时也有些失神,却忽地想起些什么,立时提起精神,“裴女官也教过你?” 杨盈被她吓了一跳:“嗯?” 如意眼波一闪,冷声道:“那你好好给我讲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色已深,正是银烛高照抛钱买笑的好时候,金沙楼前却行人寥寥。华丽的招牌之下,楼门洞开着,可望见楼内仍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望去却是一个客人也无,扶栏楼梯俱都空荡荡的,空旷明亮得近乎诡异。 元禄和钱昭驾着马车停在金沙楼下。宁远舟从车里出来,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招牌,便从容地走进了金沙楼。随后于十三也满脸不情愿地钻了出来,跟着他一道走进去。 金媚娘就在“回”字型的中庭里,大马金刀地斜踞在交椅上。身后站着一排持剑的侍卫。钱昭被吊在一旁的树上。见于十三跟在宁远舟身后进门,金媚娘目光立刻一寒,一弹指,侍卫们立刻团团拥上,把剑架在了于十三颈上。 “把这个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混账给我扔进去!” 于十三连忙高呼:“媚娘,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宁远舟却殊不惊惶,只是平静地一拱手:“宁某见过金帮主。” 金媚娘这才注意到了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下:“这回又是哪个宁?” 宁远舟淡然道:“六道堂堂主宁远舟的那个宁。” 话音刚落,他已身如鬼魅倏然近前,袖剑一挥,便将架在于十三颈上的数把利剑全数削断。随后他看也不看,信手便是一掷,飞剑破空削断了吊住钱昭的绳子。他身后的元禄几乎同时扔出飞爪,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飞爪已拉着钱昭落到了宁远舟身边。于十三早挣开侍卫重获自由,旋即便用匕首削断了钱昭手脚上的绳子。 整个过程四人配合默契,犹如电光火石。 待侍卫们回过神时,钱昭、于十三、元禄做好了防备。金沙楼诸人都震惊之极。而宁远舟从容立于中央,对金媚娘道:“帮主想留我兄弟做客,只怕还欠了点火候。” 金媚娘脸色一变,玉足轻抬,终于从交椅上起身。她鼓着掌走上前来,眸子里精光闪烁,上下打量着宁远舟,缓缓道:“好,好,好,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宁远舟。” 一语未完,她突然闪电般出手,袭向宁远舟。宁远舟一手负于身后,只用单手与金媚娘过招,意态身姿潇洒之极。两人近身缠斗着,一路从院中战到了楼上。 金媚娘几次强攻,却都被宁远舟避让了过去,不由心生羞恼。她一边不断出招,一边娇笑道:“宁堂主如此狠辣,难道不怕我一气之下,从此就不和六道堂合作了?” 宁远舟始终都是单手对敌。听她问话,一面从容闪避着,一面好整以暇道:“如果江湖上到处都是六道堂从此跟金沙楼为敌的消息,害怕的应该是金帮主你自己。” 金媚娘一凛,抄手便撒出一把铁莲子,宁远舟也当即撒出一把银弹还击。如暴雨打冰雹,只听一阵金石乱撞声响,银弹已将铁莲子悉数击落在地。多余的银弹去势未尽,打在墙上便是一个孔洞。眼见有银弹扑面袭来,金媚娘大惊失色,忙使了个铁板桥后仰躲避。却因用力过猛,撞塌了身后的栏杆,眼看就要直摔下楼。 楼下众人不由惊呼出声,却见宁远舟闪身而上,堪堪扶住了金媚娘的腰:“小心。” 金媚娘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男人丰神如玉英姿俊朗,一双漆黑的瞳子映着光,平稳冷静。 她惊魂未定地站好身,而宁远舟已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退开,淡然道:“帮主可还要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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