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李澈不是她的夫君,萧时善也会赞同施茂的观点,天上掉馅饼,当然得赶紧接着,但她这会儿听着,可不是那么舒服,既厌恶杨娘子的轻佻,又有种被轻视挑衅的感觉。 “好。”李澈应下来的时候,萧时善都愣住了。 杨娘子一走,萧时善立马正襟危坐地说道:“你干脆答应她得了,我可不会跳。” 李澈无视了她的诉求,把她从位置上拉了起来,“不是说要赚回一枚玉坠么,现在先把金牌子赢回来。”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萧时善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到了台前,她用脚抵着台阶,说道:“我能不能直接认输?” 李澈把她推上台,“你敢输试试。” 萧时善气得直跺脚,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总算找到点安慰,即使出了丑,别人也不知道是她。 在席上观看的时候不觉得,上台之后才知道台面十分宽阔,萧时善站在台上,僵硬得不行。要说她完全不会,那是骗人的话,感谢她的家学渊源吧,侯府养了不少舞姬,以前不懂事,她没少爬到墙头偷看,私底下也跟着学了不少,但突然被推到人前,即使戴着面具,她也怪难为情的。 杨娘子看了眼李澈,又看了眼台上的萧时善,自己也登上了台子。 杨娘子一登台,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目光,方才那群身裹红纱的美人也翩然而至,围绕在杨娘子的身边,将她衬托得艳丽无双。 上面的人一多,萧时善差点被人一屁股挤下台去,鞋子还被踩掉了一只,找都找不到了,她咬了咬牙,也旋了进去,好歹会点花架子,不至于丢人现眼。 “咚、咚、咚”的三声鼓响,鼓音落下,随之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众人的心神为之一振,场上的糜艳之气瞬间驱散了几分。 杨娘子那边是春色无边,萧时善则是带着清冷的肃杀之气,仿佛是在斩妖除魔,连手里的铃铛都是从别的舞姬腰间薅下来的。 旋转的衣摆犹如一阵寒风吹过枝头,褪尽万紫千红,将那团红雾吹得七零八落。 乐音逐渐急促,萧时善身上的黑色长袍化作了流淌的墨色,一直蜿蜒到雪白的足尖,脚下是被寒风吹落枝头的红梅,在一地残败的艳红中,逐渐开出一树墨梅。 凭着一股怒气而舞,舞姿里自有一股金锐肃杀之气,然而随着乐音变得舒缓,萧时善才放软了身姿,纤细的腰肢弯出令人惊叹的弧度,仿佛春日里的嫩柳,舞动间宽松的衣袍滑落肩头,隐约露出雪白的里衣,只有黑白二色,也生出了几分袅娜风流的柔媚。 琉璃珠灯倾泻下万顷流光,直到一舞结束,台下一片寂静。 萧时善觉得台下安静得出奇,她平稳着呼吸,歪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台下的李澈,而他此刻也在看着她。
第四十九章 长久的寂静之后, 众人总算从杀气腾腾的舞姿中回过神来,好似看了一场道士捉妖。 萧时善一身素黑长袍,梳着男子发髻, 头戴木质面具,一踢鼓一摇铃,俨然是位冷然不可侵犯的仙师,面对妖娆的美人蛇,那叫一个杀伐果断,不消片刻就让她杀了个满地残红。 台下的宾客看得目瞪口呆, 心头的绮思都被她连根拔除了,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通体清凉。 唯一媚色惑人的一幕是一条美人蛇歪着身子缠上仙师,红与黑的碰撞缠绵,差点让在场的人迷失了心神,然而下一瞬萧时善就打破了众人的迷醉, 她毫不留情地抓起美人蛇的七寸,非要让大家来个彻头彻尾的顿悟。 李澈抚了抚额头,她这一场舞跳下来, 把所有人跳得清心寡欲,只恨不得立地成佛才好, 一举一动全是冷然肃杀, 要不是最后收敛了点当真成除魔卫道了。 萧时善怎么也找不到另一只鞋子,不知被人踢到哪儿去了,她只好光着脚从上头走了下来。 李澈坐在席间看着她, 她这火气何止是对那群红衣美人, 也把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包括了进去,若是给她一把剑, 非得把台上台下杀得片甲不留。 萧时善不见得有多生气,但报复心肯定是有的,好像在说你们不是要看千娇百媚么,我偏给你们斩妖除魔。 当然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李澈没把那枚玉坠当赌注,要是他真压上这么重的赌注,萧时善未必敢乱来,她心里是觉得,反正输了也不过是李澈陪那个杨娘子三日,这在男人眼里不是天大的艳福么,说不定他还想让她输呢,那她还客气什么,还不是怎么畅快怎么来,别人不畅快了,她自然就畅快了。 施茂歪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转过头去,恰好看到萧时善推开面具喝水,雪白的粉颈微仰,嫣红的唇瓣被茶水沾湿,覆着一层水润光泽,好似一颗红艳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一抹艳色悄然流出,顿时活色生香起来,仿佛台上被杀得片甲不留的美人蛇没有被彻底降伏,而是钻入了这正道仙师的皮囊,只要拨开面具,就可以窥见真正的绮丽殊色。 施茂魔怔般伸过手去,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被李澈拦了下来,他瞬间醒过神来,讪笑地收回手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真是见鬼了,他居然鬼迷心窍地想去掀她的面具,施茂这会儿倒是突然想再看看她跳的那个能降妖除魔的舞了,不是一般的清神醒脑。 谷园给每位宾客发了花枝,左边是杨娘子的美人蛇,右边是萧时善的降魔舞,结果不出所料,一边倒地投进了杨娘子手里。 施茂啧了一声,对李澈说道:“这下可把场子里大半的宾客都得罪了。”就好比你是花钱去逛窑子,却被迫听了一场金刚经,没当场翻脸都是好的。 但施茂觉得萧时善那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她那身段就分外袅娜,腰肢纤细柔韧,绷起脚尖时,一双骨肉匀称的长腿便隐隐勾出了轮廓,比缠在她身边的美人蛇还要婀娜,若是她肯扭动起来,施茂鼻头发热,赶紧打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宾客们手中的花枝都往杨娘子的竹筐里投去,萧时善的筐子里空空如也,对比实在惨烈。 李澈捻了捻花枝,扔进了萧时善空荡荡的竹筐里。 萧时善垂眸瞥了一眼,“夫君投错了吧,杨娘子的舞多美啊,难道夫君不喜欢看美人妖娆,偏爱看道士捉妖?” 李澈看了看她,“原来你也知道是道士捉妖。” 萧时善被他噎了一下,心道她还不是被他硬逼着上去的,赶鸭子上架也没这个赶法,这可怪不得她,“我已经尽力了,你瞧我鞋子都跳没了,技不如人也是没办法的事,让夫君输了赌注,我心里也不好受。” 李澈淡声道:“不要紧,你不是帮我赢了美人吗?” 等宾客们投完花枝,萧时善的筐里总共得了五枝花,其中两枝是李澈和施茂投的,另外的三枝就不知道是谁如此慧眼识珠了。 杨娘子那边筐子里装满了花枝,数都数不过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萧时善到底存着一份大家闺秀的矜持,不似杨娘子那般放得开,脸面是一回事,实则还有另一层隐秘心思,那就是不想让李澈看轻,他当初那话言犹在耳,她不愿剥开深想,想得太清楚,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可说一点影响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场比试,萧时善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压根不信李澈会把赌注压在她身上,若是他想要那块金牌子,自有别的办法去取,怎么会仓促之间把她推上台去。她可从来没在他面前跳过舞,他连她会不会舞都不清楚,就把她推了上去,万一她一窍不通,不是擎等着出丑么。 若说他就是想看她出丑,又没有这个道理,萧时善琢磨不通,好像他很想让她给他赢回那块金牌子似的,但干嘛非要她上啊。她心里那股矫情劲儿上来,就不想让下面那些看戏的人得意,只觉得她又不是舞姬,何必要做这等娱人之事,输了才正常,赢了反倒不应该。 人的心里一旦有了倾向,就会为自己言行找无数种理由,好让它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够分量,至少不足以让萧时善舍下脸面去争,若是金牌子是为自己赢的,或许就另当别论了。 赢和输的感觉可是天差地别,杨娘子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走过来,对萧时善笑道:“妹妹的舞姿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这就叫我花开后百花杀吧。” 杨娘子笑着看她,到底是年轻啊,哪里懂男人的心思,想凭着一己之力驱魔斩妖,简直是异想天开,驱得了眼前的魔,驱得了人心里的魔么。 不过她这身段可够漂亮的,杨娘子瞬间想到自己那群舞姬里缺什么了,恰恰就缺了这么条懵懂妩媚的灵蛇,让那些身裹红纱的美人簇拥过去,扯去她身上的黑袍,诱着这条初生的灵蛇沉入欲海,该是怎样血脉偾张的场景。 杨娘子看着萧时善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跳得那是什么啊,清清冷冷的,专门泼冷水来了,白白浪费了这副动人身躯,还不如来跟她们跳灵蛇舞。 但杨娘子也算是识人无数,瞧着萧时善的仪态,就知道是高门大户里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显然不会跟她们跳灵蛇舞。 虽然有点可惜,但杨娘子对男人的兴趣,可比女人大得多,她媚眼如丝地瞅了眼李澈,“不知郎君想要何时赴约?” 看到杨娘子手里的花枝抚上李澈的衣袖,萧时善顿时就不舒坦了,他私下里如何,她也管不着,但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如此暧昧,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萧时善瞧了瞧李澈,见他连避嫌的意思都没有,她眼不见为净地撇开头去,心想她果然是输对了,他分明是盼着她输呢。 李澈看了眼萧时善,拍拍她的肩道:“我送你回去。” 萧时善骤然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让她走,在众人地注目下,她挺直腰板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在往什么地方走,跟着他东拐西拐地走进了之前换衣服的那间屋子。 萧时善抱起自己的衣服,往屏风后头走去。 李澈拉住她的胳膊,把她脸上的木质面具推了上去,“你在气什么,不是你帮我选的么?” 萧时善垂眸道:“没气什么,是我技不如人才会输了比试,哪敢替夫君做决定。” 李澈抬起她的脸,“你敢说你没有存心搅局的意思?” “没有。”萧时善答得飞快,眼睛直视着他,好让人相信她句句属实。 李澈点点头,没说信或不信,“这会儿怎么又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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