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榕哼了一声,她就嘴硬吧,等见了姚姐姐她就知道无地自容了。 玉屏山上来了许多文人墨客,风雅名士,有人当场挥毫泼墨,作品会挂在山间供游人观赏,萧时善一路看过来,只觉得藏龙卧虎。 玉屏山上有个翠微居,最初举办琴会便是在翠微居举行,正如季夫人所言弹琴不为娱众,又极讲究一个意境,热热闹闹地挤上一群人,那也就变了味儿。 翠微居的人明显比山下的人要少,四周用竹帘代替门窗,有两三个童子在煮茶,拿着蒲扇扇着炉火,不多时就飘出了白腾腾的热气,虽然动作慢吞吞的,但也没人去催促。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萧时善都觉得自个儿心静了不少,待走进翠微居,才知道季夫人和罗夫人有多受人尊崇,她从好些人脸上看到了跟冯夫子如出一辙的激动与欣喜。 季夫人依旧神色淡淡,即使别人想上前攀谈也会望而却步,而罗夫人看到相识之人则会寒暄几句,显得尤为可亲可敬。 云桐对作画有兴趣,就央求云桢去跟她看画,史倩定了亲,没有跟着来玉屏山。 云桐云桢一走,云榕就更老实了,挨着罗诗怡坐着,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地话少了许多。 萧时善心想云榕要不是为了看她出丑,怕是早跟着云桐云桢去外面看画了,哪会在这儿安稳待着。 不多时有三个小童进来送茶,每个人捧着一个木质托盘,走近了,萧时善才看清,他们拿的托盘里根本不是茶,而是些木牌子,一个小童端的木牌上写着各类茶名,另一个小童端来的木牌是不同的水,最后一个小童则拿了个空托盘,要客人自己选择茶和水,选好后再放到空托盘上。 待来到萧时善面前时,她拿了个碧螺春又从另一个托盘里选了个露水,把两块牌子叠在一起,放到了最后那个托盘里。 罗夫人搭了搭眼,笑道:“三郎媳妇倒是很会饮茶。” 这当然是之前恶补的,萧时善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要自己选水选茶,一味地往名贵上选未必就好,只有所选的水和茶搭配得恰到好处,才最是适宜。 若是选得不合适,也不会怎样,反正是自己喝,但从这种细节上往往能瞧出一个人真风雅还是装风雅。 萧时善心想原来装才女也不是个简单事,身边坐着两个真才女,那眼睛跟火眼金睛似的,指不定哪点就露馅了,难怪季夫人要教她这些东西,没承想还真能用得上。 没多久,小童端了茶进来,准确地将茶水送到了众人手上,一时间满室茶香。 萧时善品了口茶,忽然听到一阵琴音,她抬眸看去,一个白发老者在琴台之上弹起了琴,她万万没想到,这边竟是如此随意,完全是兴之所至。 琴曲悠扬,在这翠微居中更得逍遥自在之意,萧时善听了一曲又一曲,连茶都忘喝了,有些明白季夫人说的琴音传递心声是何意了。 在她听得投入时,袖子忽然被拉了一下,萧时善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竟是方才来送茶的小童。 她略有疑惑,他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来添水的,萧时善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那小童说道:“外边有人找你。” 萧时善愈发不解,看了眼季夫人和罗夫人,她起身跟着小童走了出去,走到翠微居外间,顺着小童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来找她的人竟然是张亨。 她抬步走了过去,有两个小童也跟了上来,萧时善还未开口,其中一个小童问道:“你是要找她吗?” 张亨满脸焦急,点了点头,看向萧时善道:“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两个小童低着头嘀咕道:“你看,我没叫错人,长得最好看,还会挑茶。” 萧时善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张亨找到玉屏山来。 张亨定了定心神说道:“姑娘还记得孙伯吗?” 她当然记得,孙伯是姨母家里的老仆,萧时善一听他提到孙伯,立马把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童拉到了一边,“孙伯怎么了?” 张亨快速说道:“我昨天在京里碰到了孙伯,他当时的样子很憔悴,还没说几句话就昏过去了,今早刚醒,醒来就急着要去安庆侯府求人,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卞家出事了。” 萧时善紧紧地盯着他,声音有点紧绷,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几乎要把她淹没,“出什么事了?” “孙伯说这次秋闱,江南那边发生了考场舞弊,表公子做了一篇文章揭开了官员公然行贿之事,那些人怕事情传出来,就派了人去灭口,孙伯出门买东西逃过了一劫,回来时卞老爷和梅姨母已经遇难,表公子下落不明。”张亨知道事情紧急,马上去了国公府,得知姑娘来了玉屏山,又赶忙找来了这里。 萧时善的脸色瞬间苍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亨担忧地看着她,“姑娘。” “你先安顿好孙伯,不要去侯府,我、我,让我再想想……”萧时善手脚冰凉,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做什么都好像有些晚了。 脚步像踩在了棉花上,耳畔一片嗡鸣,两个小童把她拉回了翠微居,此刻里面奏着的琴音静雅出尘,闻之忘俗。 萧时善的指尖都是凉的,听到有人叫了她几声,她抬头看过去,眼前似乎多了许多人,人影幢幢,晃得她眼晕,她的耳朵好像也不管用了,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说话,每个字都极为清晰,却怎么也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糟糟地拧成一团,直往她耳朵里塞,萧时善捂了捂耳朵,直到眼前一黑,终于恢复了安静。 室内的一角留着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 萧时善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眼珠子微微转动,看到了床边的常嬷嬷,“嬷嬷。” “阿弥陀佛,姑娘你可算醒了。”常嬷嬷赶紧抹了一下泪,“快一天没吃饭了,姑娘饿不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 萧时善摇了摇头。 常嬷嬷愣了一下,看向乖巧躺在床上的萧时善,愈发担心起来,她听到那事都为姨太太哭了好几回,那么贤惠的女人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嬷嬷让我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萧时善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常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怕姑娘嫌她唠叨,她起身道:“那成,姑娘好好休息。” 常嬷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也放心不下。 微云疏雨都还没睡,看到常嬷嬷出来,她们一同迎了过去,急忙问道:“嬷嬷,是姑娘醒了吗?” 常嬷嬷愁眉不展,“醒是醒了,就是情绪不大对劲儿,哭不出来,这不得把身子憋坏。” 微云和疏雨知道在姑娘心里是把姨太太当母亲的,眼下卞家遭逢大难,姨太太和姨老爷就这样去了,表公子也下落不明,姑娘心里如何好受的了,能哭出来也好发泄一下,哭不出来才叫人着急。 萧时善抓着被子,有些喘不上气,从双手往上有些发麻,她赶紧深呼吸了几下,才渐渐缓和下来,她盯着帐顶出神,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强迫自己去睡觉,等睡醒了才有精力去想事情。 她睡是睡着了,只是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一会儿是姨母坐在院子里给她梳头,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姨母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给她梳理着头发,她几乎都要舒服得睡着了,等梳好头又捧着镜子欢喜地照个不停。 一会儿她又和表哥去跟姨父学字,她没上过几日学堂,连捏笔的姿势都不对,写出的字更是像狗爬。那么大的人了连字都不会写,她自个儿都怪难为情的,看了眼表哥写出的一手漂亮字,她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把字给练起来,付出了几番辛苦,终于也能写得像模像样了。 可转眼间,画面全变了,她拿着写好的字给他们瞧,却只看到地上漫开的鲜血,慢慢地流淌过来,把她的鞋子都染红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瞧见姨父姨母躺在了血泊里,她跑过去不断地呼唤,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们,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回荡,没有人回应她。
第六十四章 半夜惊醒后, 萧时善在窗边枯坐了一夜,这段日子过得忙忙碌碌,走马灯似的闪过, 各种事情堆在一起,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事情还要多,那种心神不定的恍惚感始终萦绕在心头,只是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理清思绪,便也得过且过地忽视了。 得知卞家的事情后,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愈发强烈, 现实和虚幻模糊不清, 但同时又好似一记重锤击了下来,把人砸进了一片混沌,直到从混沌里爬出来,才像如梦初醒。 天蒙蒙亮,外边的景象还未清晰, 几盆开得正好的菊花在清凉的晨间尤显静谧,有粗使婆子起身打扫庭院,萧时善动了动坐得发麻的双腿, 叫了人进来给她梳妆。 微云疏雨一直在外间守着,这会儿她们也是刚醒, 听到呼唤立马披上衣服往里走。 “姑娘怎么醒这么早, 天还没亮呢,不再多睡一会儿了?”疏雨瞅着萧时善的脸色,看上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其他的不妥。 “梳妆吧。”萧时善不敢再睡, 清醒的时候还能控制杂乱的思绪,不让自己陷在真实可怖又无法控制的景象里, 心神一放松,简直像跌入深渊,爬都爬不出来。 微云给萧时善取了身颜色素净的衣裳,和疏雨一起给她穿戴起来。 因气色不佳,又用了点胭脂提气色,萧时善对着镜子,忽地蹙了一下黛眉,有些厌恶地别开了眼。 打扮妥当后,萧时善去了荣安堂请安,昨日她突然在玉屏山昏厥过去,把众人惊了一下,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熬药,老太太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出门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一下子昏迷不醒,怎能不叫人担心。 老太太没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吓人,罗夫人却看得真真的,三郎媳妇不光脸色惨淡,双手还是冰凉的,幸亏大夫来得及时,在几处穴位上扎了几针,脸上好歹有了人气。 只是那大夫的话让罗夫人有些生疑,大夫说是气机逆乱,脾肺气虚,不知是有何事能让三郎媳妇悲伤过度以致伤及肺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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