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端详了她片刻,忽然说道:“数日不见,瞧着愈发清减了, 在庵堂住得不习惯?” 她用巾帕裹住他的头发, 垂着鸦羽般的眼睫说道:“没什么不习惯的,每日吃斋念佛,很能修身养性。” 闻言,李澈将这话咂摸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以至于她都没听清他到底是哼还是嗯了一声。 见他不再开口,萧时善便捞起他的头发用巾帕擦拭, 她不是没被人伺候过,自然知道要想头发干得彻底, 得慢慢烘干才成, 光靠擦是擦不干的,况且他本来就擦得半干了,只是有些潮湿而已, 她递个巾帕过去就是意思一下, 根本没想出力。 本打算应付几下了事,然而此情此景却令她想起另一桩可恨之事, 虽说那“珠联璧合”早就被发买了,但他那时的话她还记得清楚。 萧时善撇了撇嘴,手里一时没个轻重,愣是薅下了好几根头发,听到李澈轻嘶了一声,她迅速地团了团指间的发丝,往袖子里塞去。 这番毁尸灭迹做得很是迅捷,却不料李澈的动作比她还快,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抱到了腿上。 萧时善惊呼一声,整个人落入他的怀里,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纤细的腰肢被他牢牢扣住,手里的赃物没处藏,顿时来了个人赃并获。 李澈从她手里把那团头发抽了过去,拿到眼前打量了一眼,眉头一扬,俊逸深邃的眉眼扫向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团头发让人想忽视都难,那小团头发起码被她薅下了五六根,都不好意思说她是不小心,一看便知是下了狠手。 他换了个更舒适随意的姿势,掌心贴着她纤薄的脊背,目光在她脸上睃巡,缓缓地说道:“还在恼我?”恼到要扯他的头发泄愤。 此话从何说起,她该气恼的事多了去了,不知他指的是哪桩哪件,萧时善任由他搂着,摇了一下头,张了张嘴,正要辩解一二,可他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低头含住她的唇,到了嘴边的话也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李澈堵着她的唇,用力地吮了吮,暗哑含糊地说道:“得了,你还是不说话为好。” 熟悉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住,萧时善抵住他的胸口,隔着衣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往外推了推他,感觉快要喘不上气。 几息之后,李澈稍稍松开了些许,手指揉上她嫣红饱满的唇珠,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而后抬起她的下颌,低沉醇厚的声线里带着莫名的引诱,“把嘴张开。” 萧时善瞬间涨红了脸,越是紧咬牙关,他越是耐心十足,磨得人要发疯,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确实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连篆刻那样枯燥耗时的精细活他也做得颇有造诣,最擅长雕木头刻石头。 呼吸声逐渐加重,李澈钳着她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萧时善的眼角晕开绯红,粉面含春,唇瓣被吮吸得发麻,犹如一枝经风带雨的海棠。 李澈支撑着她,拇指抹过她水润的唇瓣,“你这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不喜欢?” 萧时善心道自然是一百个不喜欢,这档子事儿说到底就是为了传宗接代,除此之外毫无用处,便是夫妻之间也只宜少不宜多,如此浅显的道理多翻两本书就能明白。 可要说当真如此不喜,似乎又有些不尽然,姑娘家的矜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是觉得这事过于亲密,这种毫无保留的亲密接触仿佛两个人好成了一个,还有些乱糟糟的思绪,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 她直觉不要顶着来为好,但要让她说喜欢,又怎么也抹不开面子。 在萧时善纠结的当头,却听李澈淡声说道:“如今临近年底,府里的事务繁杂,大嫂和二嫂又身怀有孕,你若是无事可以去呈芳堂走走,帮着母亲处理些庶务,能帮上多少忙还在其次,跟着学些东西才是正理。” 他话头转得突然,萧时善微怔了一下,话音飘进耳朵里,心跳都加速了几分,她不确定地想,这是让她去学着掌管中馈的意思吧,她原以为自己还有得熬呢,不曾想突然就把她推出去了。 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是让她先跟着学,不是立马就接手,可无论怎么想,仍是欣喜居多,要说她对这个不感兴趣,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此刻葡萄都到嘴边了,即使是酸的,她也要咬一口尝尝。 萧时善靠近他,跟他商量道:“那我明天就去?” 李澈往后靠着,“你现在去也成。” “现在?”萧时善还真顺着想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讪讪地瞅了他一眼,倒好像是她多么迫不及待似的,她扭了扭身子,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怕太太辛苦。” 怕季夫人辛苦,便要将大权独揽,此话说出口,萧时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按理说也算名正言顺,只是这话听着未免太着急了些。 脸上烫得厉害,她咬了下唇,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很是难为情,乌溜溜的眼眸四处转了转,立刻就想逃开。 李澈挑了挑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时善羞赧得不行,抓过衣袖去遮脸,她这会儿真是没脸见人了。 李澈拉开衣袖,敲了下她的额头 “下不为例。” 萧时善连忙点头,她是一时口误,哪里还会有第二次。 她刚点完头,他的手臂就穿过她的腿弯,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抬步朝床边走去。 萧时善不免有些心慌,他刚将她放到床上,她便扭着身子下床,足尖还未碰到地面,就被他拨了上去,直把她气得想捶床,他怎么就没病入膏肓呢。 李澈站着床边,一边解着衣袍一边侧头看了看她,牵了下唇道:“看来在净慈庵这几日休养得不错,能跑能跳。” 能跑能跳?萧时善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老天爷,这是该用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的词么,他说她弱不禁风,她都没意见,毕竟在一定程度上这可以算是一种夸奖。 他倾过身来擒住她的脚踝,利落地褪去她的鞋袜,露出了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在他的注视下,萧时善的脚趾忍不住蜷缩了起来,不由得有些羞恼,“脚有什么好看的?” “我瞧着倒是好看得紧。”他把她的腿抬高了些,裙摆往下滑落,一截骨肉匀称的白皙小腿映入眼帘。 萧时善抓住他的衣袖,瓷白的脸庞染上一片绯红,“不成,你、你还病着呢。”她说这话都替他臊得慌,他哪点像感染风寒的样子。 李澈攥着她的脚踝,把她拖到身前,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什么不成?” 萧时善用手撑着身子才没被他拖倒,两人挨得近,她撇开头去,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在外头的时候碰都不让碰,这会儿偏又热切得叫人承受不住。 肌肤上的触感奇异,叫人的视线不由得随着他的手移动,她恍惚觉得他是在剥粽子,随意地拎过去,把丝线一抽,三下五除二地就给剥了出来。 凝光院的地龙烧得正旺,燥得人口干舌燥,直教人恨不得从窗沿下攒起一捧雪,冰凉玉润,最是解燥生津,显然李澈是把她当成了那捧雪,她身上可比他凉多了。 萧时善咬着嫣红的唇,恨恨地想不是不爱吃粽子么,她眼不见为净地别开脑袋,细白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襟,原本整洁的衣袍让她揪得皱巴巴的。 感觉到灼热的气息不断下移,她弓起身子,忍无可忍地抓住他的手,喘着气慌乱地道:“够了,够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过来,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又是什么,而且还是她自己瞎晃荡过来的,装哪门子贤惠,这就是她幸灾乐祸的报应。 既是报应就该受着,萧时善身上火烧火燎的,不知是被他体温给热的,还是给羞的,宛如架在火上烤的冰块,眼看着就要被烤化,即使烤不化,也要给揉散了。 闹了这好半晌,萧时善身上汗津津的,发丝也是微微汗湿,她颤着手拢起散开的衣襟,抬了抬眼,视线里是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清瘦的脖颈,在心里骂了句人模狗样。 李澈把她推到床里面,随之揽入怀里,抚着她的肩头道:“你安静些,陪我睡会儿。” 室内安静了片刻,隐约听到常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概是摆好了饭,叫他们去用饭,萧时善动了动眼皮子,见他没反应,也就懒得管了。
第七十七章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要冷, 入冬以来接连下了好几场雪,一场风雪过后,更是冷峭清寒。 屋内屋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外头天寒地冻,里面却温暖如春,穿件稍厚些的袄子都能热出汗来,只能拣些夹着层细绒的衣裙穿,在内室穿单衣都成,然而若要出门, 那就得从头到脚地穿戴起来, 那股子凛冽寒风跟长了眼睛似的,转挑着缝隙钻,哪里裹得不严实,准能被冻个激灵。 国公府的下人早已把地面积雪清扫干净,道路干簌簌的, 不见半点残雪,唯有两侧花木和屋檐仍覆着厚厚白雪,一阵风吹来便会落下细细碎碎的雪粒子。 萧时善刚迈进院子, 便看到好几个管家娘子守候在花厅外面,定睛一瞧, 倒也有几个熟悉的, 譬如孙厨娘和王婆子,都是大厨房上的管事婆子,还有在园子当差的妈妈们, 有些年轻些的媳妇却没怎么见过, 一时叫不上名字。 呈芳堂向来清净,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婆子媳妇聚在呈芳堂, 往日里只见葛夫人忙得脚不沾地,下发吩咐命令,下头的人没有不信服的,每当老太太询问起府里的事务,也多是葛夫人来回禀应答,鲜少见季夫人掺和这些事,仿佛直接把中馈大权放了出去,浑然不在意似的。 以往萧时善之所以觉得季夫人稳坐钓鱼台,那是因着季夫人的地位稳得很,无人能撼动,但她对季夫人这种当甩手掌柜的做法还是有点不同看法,想来老太太也对此有些意见。 光是不恋栈权势这点,萧时善就望尘莫及,那可是掌家之权,其中的好处三两句话根本说不完,远的不说,就拿她祖母来说,这位侯府老夫人到现在还不放权呢,再刻薄阴沉,跟前的几个儿媳妇也得鹌鹑似的窝着。 祖父在世的时候,老夫人还知道收敛,等到老侯爷一走,几个老姨娘先被整治了一顿,紧接着萧时善被罚跪祠堂,书堂也不让进了,要是祖父还在世,她最起码还能有书读。 不管侯府里的变化如何,单从老夫人的角度来说,怕是到死她也不肯放权,萧时善倒是能理解几分,反而像季夫人这般高洁的才少见,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自己想岔了,季夫人如此淡然,全是因为这中馈之权压根就没从她手里溜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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