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被他猝不及防地拉过去,身子失去平衡,发间的垂珠簪晃出一道莹润珠光,她赶忙伸直胳膊去支撑身子。 没等她退出去,李澈的手掌已经贴上她的后颈,他的指腹捏了捏她颈后的肌肤,墨黑的眼睛看着她,“萧时善。” 她不自在地扭了下脖子,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秋水明眸仿佛会说话,此时正疑惑地看向他。 静了几息,他缓缓松开手,“确实有些不适。” 这是当然,谁生病能舒坦,萧时善点了下头,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那你赶紧歇着。”
第七十五章 在李澈重新阖起眼后, 萧时善也侧过身去,抬手遮着唇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在庵堂这些天,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做早课,睡眠时间大大缩减,此时车厢里暖烘烘的,略带轻微晃动,连车轮碌碌滚动的声响也是绝佳的助眠之音。 萧时善挑开一道缝隙往外看了眼,四周还是郊野景象, 想来离进城还早, 这才安心地把身子往后面靠去,把眼一闭不多时就睡着了。 在她刚睡着那会儿李澈就醒了,准确地说是被她踢醒的,本来就是在闭目养神,被她伸脚一踢, 瞬间睁开了眼睛。 人睡着了会下意识去寻找热源,萧时善腿侧贴着李澈的大氅,兴许是感觉到了暖意, 立马就蹬过脚去了,踢到了阻碍, 还使劲儿蹬了两下。 李澈压住她的双腿, 直接把大氅披到了她身上,支着额头看了会儿她那别扭的睡姿,见她身子倚靠在一边, 头朝着车壁歪着, 怎么也算不得舒适,亏她能睡得着。 萧时善不仅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在她迷迷瞪瞪之际,忽然被人捏了捏脸,一双秀气的黛眉登时不满地蹙了起来。 她是赖床赖惯了的人,通常常嬷嬷等人唤她起床都会提前片刻,庵堂那边毕竟清冷,睡也睡不踏实,加之她自己有心事,竟也能一日不落地持咒诵经。 这会儿却是睡意席卷,眼皮子怎么也睁不开,刚刚睡着就被人捏了脸蛋,脑子尚未清醒过来,气焰先被激了起来,拧着眉头往大氅里埋去。 此时车马已经停在了卫国公府的西角门,去净慈庵时是刻意绕了路,回府时却不必再绕路而行,路程自然短了许多。 微云和疏雨从后面走上前来,停在了马车边上,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周围还有不少仆婢,传出闲话就不好了。 微云想了下,在旁边轻唤了声,“姑娘,到府上了。” 疏雨竖起耳朵留心里面的动静,微云的话音落下不过一息,就听到姑娘哎哟了一声,声音短促又甜腻,仿佛还带了点哑意,听得人面红耳赤的。 疏雨连忙把微云拉到边上,给她使了个眼色,姑爷和姑娘亲近也是好事,待久点就待久点,谁敢乱说什么。 微云心下了然,夫妻之间如胶似漆是好事不假,只是她们姑娘还是挺好面儿的,什么时候跟姑爷这般要好了。 “你慌什么?”李澈把掉下来的垂珠簪递过去。 听到微云在外面提醒的话,萧时善不甚清明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意识到这不是在凝光院,更不是在那张她想怎么翻腾都成的拔步床上,她懊恼地抿了抿唇,原本只想歪上片刻,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她能不慌么,马车都停在门前了却迟迟不下车,叫人怎么想,萧时善立马接过簪子,细白灵巧的素手快速地挽了挽垂下来的乌发,指尖抵着簪子轻推了进去。 车内有备用的梳妆用具,但此刻来不及翻箱倒柜,细细捯饬,她凑合着把头发挽上去,抚着发髻抬眸向李澈问道:“还成吗?” 那些丫头婆子眼尖得厉害,她倒不在意她们如何,卫国公府对下人的管束颇严,没几个敢议论主子的是非,但不是还有季夫人么。 李澈看了她一眼,她的动作是灵巧漂亮,但挽发的手艺是真不怎么样,他翻了翻马车里的抽屉,从中间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雪帽,抬手给她戴到了头上。 风帽可以把整个头部都罩住,而这种雪帽则是两片式的,恰好遮住发髻和耳畔,省得她顶着散乱的发髻下车。 李澈甚少见她戴雪帽之类的保暖之物,此时不禁多瞧了几眼。柳黄遍地锦缎面的雪帽滚着白绒绒的兔毛出锋,分外鲜研娇俏,柔软的绒毛蹭着她的脸颊和脖颈,衬得那脸蛋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细腻光滑,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端的是丽质天成。 他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下,勾过雪帽两侧的细带,在她的下颌处打了个结。 萧时善本想说自己可以系,但他既然接过手去了,她也就配合地抬起下巴,方便他快些系好。 系好带子后,李澈捏了一把她细滑的脸蛋,“下车。” 萧时善捂住脸颊,朝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随后提着裙子跟着下了车,刚从车厢里出来,便被迎面而来的风雪吹得一个激灵。 李澈从下人手里接过伞,把她拉到身边,两人撑着伞进了府。 灰沉沉的天空飘飘扬扬地落下雪花,不消片刻地面便铺上了一层白绒。 常嬷嬷让人准备了姜汤驱寒,见姑爷和姑娘一同回了凝光院,立马让人把姜汤送了过去。 喝了小半碗姜汤,肚子里热乎乎的,身上的寒气尽消,萧时善抬手贴了贴脸,按理说她穿得够保暖了,但手脚总是冰凉的,这会子骤然回到温暖如春的室内,脸颊又开始发烫了,她忽地想起什么,放下手看向李澈道:“夫君可要请大夫来诊诊脉?” “歇会儿就好,不必请大夫。”李澈慢条斯理地喝着姜汤,声音尚能听出一丝哑意。 萧时善瞅着他喝姜汤,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喝姜汤不放糖的,这样干喝不嫌辣么,即使不辣,那滋味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小孩喝药都得要糖的,没有点甜头谁愿意喝苦药,他连喝姜汤都不放糖,该说他好养活还是口味挑剔。 “你总往我碗里看什么?”李澈抬眸看过来。 萧时善移开目光,又忍不住问道:“夫君不放糖么?” “不放。”他回答得干脆,捏着勺子补充了一句,“味道怪。” 加糖怎么就味道怪了,干喝姜汤味道才叫怪呢,萧时善忽地想起自己曾让人给他送过好几次汤水,而且很是贴心地让人把口味做得清甜些,如今想来,他怕是连入口都不曾。 喝完姜汤,李澈起身去净房沐浴。 萧时善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让人去大厨房取饭,她趁着这会儿工夫叫了常嬷嬷来询问这些天府里的事情。 “府里一切都好,就是侯府那边又派人来了一趟,碰巧姑娘不在府里,我们也不敢拿主意,东西是一件没收,但那边非留下了一张礼单,说是等姑娘回来后,请姑娘过目,这单子我一直收着呢,姑娘瞧瞧。”常嬷嬷把礼单递了过去。 萧时善打开礼单,打眼一瞧,不由得地挑了一下眉头,棋盘街上的铺子都拿出来了,看得出这次是割肉放血了。 京师最繁华的地段当属寸土寸金的棋盘街,能在那边站得住脚的铺子,便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门面,背后的主人都可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看来侯府的家底不薄嘛。 “姑娘,下次侯府那边再来送东西,咱们是把这礼单退回去?”常嬷嬷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侯府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可跟他们闹得太僵,吃亏的还是姑娘,孝字压在头上,不低头也不成。 其实在萧时善小时候,常嬷嬷时常劝她乖巧听话些,说几句讨喜的话哄哄老爷,好让老爷念在父女情面上多看顾她些,起初姑娘还往老爷身边凑,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死活不肯再靠近了。 等到姑娘大了,嫁人了,常嬷嬷再没有说过让萧时善去跟老爷修好之类的话,她既把姑娘当女儿疼,又有些心疼她,安庆侯府那些人哪个疼爱过姑娘,连老爷也当姑娘是克父克母的灾星,如今出了侯府,她实在说不出让姑娘去亲近那些娘家人的话,这也就是有血缘牵着,如若不然趁早摆脱了了事。 萧时善思索片刻道:“收,他们要是送来了,咱们就收着,白给的为何不要。” 自从侯府上次派人送过东西后,就许久没了动静,她还当他们是攀上新门路,用不着她了,如今却送上重礼,这是又想从她这儿走通走通了? 萧时善想到此前在安庆侯府遇到过曹兴祖,当时他出现在侯府的花园子里,定然是府里的人特意邀请的,加之曹兴祖和萧淑晴之间那些破事,看来侯府是想搭上曹家的大船。 如今曹兴祖已死,所以又想起她来了? 正说着话,萧时善听到内室有动静,她立刻收起礼单,打发常嬷嬷先去摆饭。 过了片刻,不见他出来,萧时善掀帘走了进去。 李澈换了身家常衣袍坐在窗边的榻上,指腹揉着太阳穴,大约还是有些不舒服,抬头看了看她,仿佛在问她傻站着那边做什么。 “已经让人去摆饭了。”萧时善说着话走了过去,给他递去一块干净的巾帕,既然身体不适还洗什么头发,这边可没有伺候他的丫鬟,而且是他说不用请大夫的,想必也没什么要紧。 她生病那会儿,他可是十天半个月都没看她一眼,纡尊降贵地来一次还差点把她气死,她都怀疑他是故意气死她,好另寻贤妻,如此想着,萧时善恨不得把手里的巾帕呼他脸上。 李澈一动不动地由着她靠近,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深邃的眼眸看得人心慌,萧时善忍不住把手往回缩去,没等她收回去,下一瞬便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侧了一下头,将微烫的唇印在上面,声音有些低,“你给我擦。” 萧时善站在他身前,低头看着他亲在自己的手腕上,手不禁抖了一下,痒得她想伸手挠几下。
第七十六章 空气中的湿热水汽夹杂了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无端生出几分燥热。 萧时善眼睁睁瞧着他把唇贴了上去,薄薄的肌肤之下是流淌着血液的青紫脉络, 诡异的酥麻从尾椎骨蹿起,直到他松开手那种酥麻感依旧萦绕不去,她借着换手拿巾帕的工夫,悄悄搓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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