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淡的秦冰月看了宋知枝一瞬,“你稍等。” 秦冰月再出来,换了一身素净到底的雪色衣衫,一如她这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疏离,众人推杯换盏,只余她坐在角落,漫不经心拨弄一点素菜,宋知枝感觉自己吃了一盘她才吃完一筷子,小兔子是的,谁问她话,她总是垂眸半天回一句,没有一句话是超过三个字的。 酒局才过一半,众人已经半醉,姜梨和杳香时而还唱两句戏腔,唱着唱着又哭,但还是抱着酒壶不撒手,宋知枝和秦冰月倒是成了唯二清醒之人。 宋知枝问:“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怎么一直都不见你说话。” 秦冰月:“不爱说。” 宋知枝:“总是躲在屋子里一个人,不会无趣吗?” 秦冰月:“不会。” 宋知枝:“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我很快要去地下,也可以去帮你问候一下你祖宗,保佑你荣华富贵,或者遇到良人什么的,都可以。” 秦冰月:“不必。” 宋知枝:“你对未来就没有什么期许啊?” 秦冰月:“没有。” 宋知枝发现自己完全不会聊天了,正翘着手指唱戏的姜梨倒在宋知枝身上,“明琴和明画被赐下去了,如今你是小命都要不保。原本我还存了妄想,王爷只能看见你一个人,你定然有个锦绣前程,我抱紧你的大腿,下半辈子就不用换地了,在这有吃有喝,能安稳到老,没想到啊,你,我,我们每一个人,都像那水上的浮萍,一辈子要飘在水上。” 她直接用酒壶的口倒酒喝起来,淋的一嘴一身都是也不在乎:“谁都靠不住,谁也不能将我们当回事,谁也没有好日子。” 杳香摸着自己的脸:“我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吧,跳舞唱曲,寻欢作乐,这些不都是男子喜欢的吗,可这世上有这么多男子,为何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珍惜我呢。” 她哇的哭出来,“我好想有个男子真心待我。” 炭火不知何时烧烬,锅子里的热气冷却,渐渐凝固。 储司寒顶着夜色冷风回来,就得知宋知枝在西苑吃席喝酒。 “吃席喝酒?”她兴致还挺高。 张宝回:“老奴这就派人去将她找回来。” “不必,”储司寒脚尖转了方向,“本王去看看。” 还没踏进院门,远远的就听见喧闹声,放肆的笑声,歌声,无数影子投在墙上。 储司寒踏进垂花厅,右转,杳香在挥舞着袖子转圈圈跳舞,姜梨在唱歌,宋知枝拿着筷子敲着碗筷在配乐,不时尖叫两声。 储司寒揉揉额角,抵拳在唇上咳一声,“宋知枝。” 不轻不重的声,却自有一股子摄人威严,满室的喧闹忽然就静下来,宋知枝顺着声看过去。 “王爷。” “参见王爷。”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她半醉,双眼迷离,看见灯下的男人,身量修长,长发整齐的被玉弁束在头顶,深邃的眼窝里眼睛如墨,烛火的光在他眼里流淌,映的好亮啊。 撑着手杖,乌木仗身,金色虎头,浑身写满了矜贵。 如果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她希望自己可以放肆一回,于是朝他伸出一只手,“王爷,您来背我。” 还真是涨胆子了。 储司寒大步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落定,影子圈住她:“自己起来。” 宋知枝坐在地上,朝他伸手,“你背我,不然我不跟你回去。” “你不会背不动我吧。” “稀奇,长脑子,还会激将法了。” 储司寒看她一瞬,搁了手杖靠着,蹲下身,掐着她腋下将她往上托举。 他后背位置,秦冰月一垂手,刀从袖中落到手上,没有任何犹豫,眼眸微眯,稳准狠的刺过去。 宋知枝感觉视线一晃,人就摔在地上,然后就看见,一只软剑擦着他们的身体斜刺过来,那剑光闪在瞳孔中。 储司寒的手制住秦冰月的手腕,往上一折,夺了软剑的同时一脚猛的踹出去,秦冰月霎时砸到到墙上,砸碎了灯架,“呕”出一大口鲜血,人闭上眼,倒了下去。 储司寒修长的骨指捏紧了刀柄,反手看剑,灯光将他的身姿拉的修长。 宋知枝:“!” 姜梨手软脚软跌坐在地上,“妈的,宋知枝,老娘跟你不认识!” 杳香:“我也不认识你!” 顾若:“我也不认识你!”
第55章 春日长 自然要查的, 这一间屋子里的人都有同党嫌疑,谁能对进牢房这种事不恐惧呢,姜梨几人已经面色惨白, 陶姑姑作为西苑的管理者, 没察觉到秦冰月的歹心, 首当其冲就要问责。 宋知枝抓住储司寒的衣袖:“王爷,姑姑年级大了, 身子不好,她肯定是被秦冰月蒙骗的, 不止是姑姑,她们都不知道秦冰月要刺杀您,秦冰月本来没参加席面, 是我叫来的, 你放了她们吧。” 大储刑罚当中,为震慑犯人,最重要的就是连坐,一人犯事,全族跟着遭殃,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同党, 家人之间便也是最好的监督者,历朝历代, 刑罚里都逃不开连坐这一条。 储司寒:“你叫来的?” “是我叫来的,可是我不知道她想杀你,”宋知枝抓着头发, “秦冰月从来不出门交际, 跟我们谁都不熟,我是想着大家聚在一起吃席, 不好撇下她,上次她们要把我葬了,她也出钱了,我就是想回报她。” “我要是知道她想刺杀你,我肯定不会叫她过来的。” “是她叫来的,跟我没关系,”姜梨举手,“宋知枝,你别怪我势力眼,人的确是你叫来的。” 宋知枝:“……本就是我累了你们。” 杳香:“是宋知枝叫的,我跟秦冰月也是连面都没怎么罩过。” 杳香也是跟着狂表态。 “娘子,我们都牵涉其中,案例审查是应当的,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便不查,我没查出秦冰月的问题本身就是失职,该问罪的,规矩在,王爷也不好私自废,你不必再说了,”陶姑姑又朝储司寒跪下道:“王爷,秦冰月是娘子叫过来的,但她应该也不知秦冰月这心思,应该只是巧合。” 储司寒吩咐下属:“将人带下去查。” 宋知枝:“王爷,我用我的性命跟您保证,这屋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秦冰月要杀您,她们就是想送我最后一程,您放过她们,这件事是我闯的,我担下来。” 储司寒:“你预备怎么担着?” 宋知枝看向他手里的软剑吞了吞口水,手抬起来去要去拿剑刃,“我可以自裁。” “不能碰,这剑可能煨过毒,”储司寒将剑往后拿,反手握到身后,咬牙切齿的:“你以为你的命多贵?一个人可以代替这些人?” “自有你该担的份,不必急着找死。” “穆让你还耽搁什么,将人带下去!” “不行!”宋知枝又扑过去护在陶姑姑身前,“你们谁都不能动姑姑!” 储司寒道:“看来本王将你宠坏了,你是不是以为本王舍不得动你?可以拿捏住本王,敢在这里无法无天。”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可以无法无天,”宋知枝看着他的眼睛,“我也从来不觉得你会不罚我。” 储司寒深吸一口气:“原来你心里一直这样想本王。” 宋知枝:“姑姑年纪大了,我不想看她被人审问,不想她进那种可怕的地方,你没有体验过被人审问的滋味,你不会懂我们普通人的害怕恐惧,我们就是小人物。” 陶姑姑拉拉宋知枝的衣袖:“娘子别说了,王爷在这里被刺杀,我掌管西苑有失查职责,自然也该问责,若是办砸了差事没有惩罚,那谁还将差事当回事,没了顾忌,谁都敢来刺杀王爷。” 陶姑姑朝她温柔一笑,“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经过些风浪的,胆子没那么小,不会怎样的。” 陶姑姑转身带头往外头去,宋知枝见储司寒一张脸绷直,看他一眼,跺跺脚,追上陶姑姑,“姑姑,我和你一起。” 门上,储司寒手里的长刀一劈,“轰”的一声,案几断裂,连着杯盘锅子掉在地上。 陶姑姑被惊的心脏一跳,她压低声音,“我能看出来,王爷舍不得杀你,你这个时候更不能惹怒他,你多顺着他,哄他高兴,他能放了你,王爷才是关键。” 话闭,她将宋知枝往回推。 “可是--” “别可是,”陶姑姑又将她往回推,急的拿眼镜瞪她:“你将王爷哄好了才能让我们少受罪。我们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事,不然也只是多一个人受罪。” “快去!” 宋知枝被重重推搡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储司寒一个人站在次间,身后是一片杯盘狼藉,那把剑已经丢在地上,逆着光。 一如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丹墀上那张宽阔的椅子上。 宋知枝大步朝他走过去,拽他一截衣袖,“王爷--” 储司寒大手一挥,将她拂开,宋知枝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踉跄,手撞到了侧边墙上,手肘顶在坚硬的墙壁,跌到在地上,疼的眼泪冒花,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储司寒见她撞在墙上,下意识超前迈一步,对上她的眼神忽的又顿住脚步:“穆让,将她关起来,省的她再无法无天!” 储司寒扔下这句话,不再看她,大步流星朝外头去。 别苑里,床上,莫无忧眼睛猛然睁开,掀开帘子下了床,他的眼睛非常好,夜色中也能准确的看清楚,大步躲到门身后,才站定,门“枝丫”一声,从外头打开。 一个人鬼鬼祟祟进来。 “谁!” 莫无忧手掐在来人脖子上。 “公子别误会,我是来给您送毒酒的。” 莫无忧在对方心脉一探便知对方没有武功,大步回了床上,点了火折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嘴角扯了扯,“毒酒?” 又来这种把戏! 小内官不过十二三岁,面向老实呆笨蛋,老实回道:“是毒酒,公子若是不信,我当面给您试试看。”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卷布,展开里头是一枚细长银针,银针泛着正常的光泽,打开酒壶盖子,将银针放进去,再拿出来,银针变黑。 莫无忧:“果真是为了毒死我?” 小内官,“自然,若是郢王想给公子下毒,下在饭菜酒水中就是,何须多此一举。奴的主子让我问您一句,是天下第一刺客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真想投靠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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