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姑姑来不及解释,牵着她躲进正厅斜侧边的小茶房中,对她比了道嘘的手势,道:“殿下无意伤害姑娘,您待在这儿莫要出声。” 说完她随即将门合上,正定自若地走向章玥。 秦桢透过微微透风的门缝掠过那道悄然离去的身影,伸手推了推门扉。 能够推动,没有上栓。 见状,她和闻夕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沉稳有力的步履声徐徐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令人无法忽视,大束大束的艳阳落在来人身上,都消不去萦绕在他周围的凛冽。 章玥道:“本宫也有半载未见沈大人了。” 沈聿白闻言未语,眸光掠过茶案上的两盏茶杯,杯口扬起缕缕热气,茶口边缘染着浅浅的茶渍,已然是有人在他来前用过。 气氛沉闷须臾,他方才道:“下官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殿下会是如此光景。” 章玥示意明若撤下先前的茶水,端来了泛着雪松清香的茶水,“来都来了,沈大人坐下来陪本宫用道茶吧。” “如此好的茶,下官今日倒是无福享受。” 沈聿白指尖微抬,慢条斯理地曲下。 跟在他身后的带刀侍卫将正厅团团围住,尤其是那几样静置在侧的玉石毛料,也有专人守在侧。 见状,章玥浅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走到茶案前坐下,拎起茶壶往茶盏中注入清澈茶水,抬手递给了沈聿白。 沈聿白垂眸微凝,接过茶盏。 章玥呷了口茶,眸光落在那几样尘封已久今日才得以见日的玉石上,问:“沈大人如此大张旗鼓,敢问本宫是犯了何事,又有何证据?” “殿下多虑了。”沈聿白把玩着茶盏,神情淡薄地看向那几样玉石,“只是来寻殿下要个人而已。” “哦?”章玥挑眉,狐疑地问:“谁?” 沈聿白走上前,将手中的茶盏放回茶案上,又拎起茶壶给章玥倒了杯茶水,“叶煦。” 趴在门上听声的秦桢闻言,心弦霎时间绷紧。 她惊讶地瞪起眼眸看向外头的沈聿白,他凛冽的神色中夹杂着势在必得之意,深邃眼眸如炬看穿了一切。 秦桢想起昨夜他骤然凛下的脸庞,当时说是她与叶煦的婚事,现下想来,他应当是早已查出了叶煦的事情,只是不想与她言说罢了! 茶案侧的章玥仰首看着这位以雷厉风行闻名朝野的年轻男子,轻轻地笑了声:“沈大人来得不巧,他不在本宫这儿。” “在不在,不是殿下说得算的。”沈聿白落下茶壶,茶壶碰撞桌案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不属于公主府的人,通通带回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围在周围的带刀侍卫三三两两地散开,以小为大地搜寻着,院中修剪花枝的宫女太监们动都不敢动弹分毫。 沈聿白掠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皎白玉石,步履微转走到玉石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玉石,回眸看向神色微凝的章玥,道:“殿下是个聪明人,聪明之人怎会被往事绊住了手脚。” 章玥脸色微变。 自此,心中也清明了。 沈聿白都知道了。 她眸色变了好几变,目光撇过小茶房时怔了下,道:“沈大人不也如此。” 沈聿白点着玉石的指腹微微滞了下,收回手。 章玥见状笑了下,取来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手,转而拿过一颗紫黑色的葡萄,动作轻柔地剥着葡萄皮,“叶煦这孩子和本宫是有缘,和本宫聊天时,视线时时会瞥向秦桢身上,那时本宫就知他的心在哪儿。” 有意无意的话语盈盈而出,沈聿白凛冽的神色愈发地深邃不可测。 章玥这是在侧面告诉他,她和秦桢关系甚佳。 这点在得知秦桢是假死时,他就知道了。 能够瞒住所有人的假死之事,若是没有章玥出手,也不至于查了多年都没有查到。 沈聿白薄唇抿成线,道:“是他不自量力。” 章玥哑然失笑,“沈大人到底年轻了,男女之情可不分什么不自量力,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沈聿白重复着这四个字,笑了下。 平静语气中掺杂着淡淡的讽刺。 他可没见过喜欢一个人是要将她拉入险境之中,若不是他在负责此事,知情不报一事就足以将秦桢关押入大理寺中审问。 大理寺的牢狱是何种手段,没有人比沈聿白清楚。 茶盏中的茶水渐渐冷下,搜寻多时的带刀侍卫们也逐渐地回到正厅中,搜寻便殿的几人回来是最晚的。 沈聿白扫了眼无功而返的众人,凛锐的神色冷了几分。 他起身微微拱手,“下官告退。” 章玥浅笑不语,示意明若姑姑送他出去。 沈聿白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呷着冰冷茶水的章玥,道:“来前陛下托下官带段话给到殿下。” 冰凉茶水滚过喉间,章玥被呛了一下,抬手掩唇轻咳几声,“皇帝要跟本宫说些什么。” “圣上希望殿下莫要因沉湎于过往而失了神智,众将士为朝洒热血,以身厮杀于战场天下方才得以安宁,殿下也才得以安坐在此,圣上念殿下有功,故对殿下过去多年对叶煦的包庇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倘若殿下长此以往下去,莫要怪圣上不念亲情。” 浅薄淡漠的话语徐徐飘入秦桢的耳畔,她瞧见章玥怔忪的神色,心中泛起些许疑惑,疑惑升起的刹那间,视线中忽而掠过一道深沉的眸光,她心中一惊。 这下秦桢也顾不上疑惑,眼看着沈聿白一步一步地走来,抬手捂住口鼻不让溢出的呼吸声喷洒而出。 她知道这是徒劳的。 但在门扉倏地被人推开,沈聿白冷厉脸庞出现的那一刻,呼吸还是不由得窒了下,秦桢面上的血色尽褪,竭力地平复着胸口处乱跳的心。 四目相对间,秦桢看到沈聿白眼眸中的惊诧,一闪而过的惊诧敛去后,那双眸子愈发的深沉。 他们隔得很近很近,近得她都能够看清他深沉如水下的危险,平静湖面下正在酝酿着一股惊涛骇浪,叫嚣着要淹没整座公主府。 秦桢耳畔回响起适才他说的话。 “不属于公主府的人,通通带回去。” 思绪回落,秦桢松下手,认命地看着他,抬起脚尖跟着他离去。 谁知她步履抬起的刹那,沈聿白忽而伸出手抵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抵了须臾,下一瞬,小茶房的门扉再次被合上,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聿白握着门扉把手的手掌微微捏紧,眼眸中的锐利足以凌迟一人。 只是转身穿过屏风面向众人时,神色无比的平静。 他甚是平静地瞥了眼神情紧绷的长公主,又平静地领着身后的侍卫离去。 章玥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抬眸和明若姑姑对视须臾,挑了挑眉梢。 她咬了口晶莹剔透的葡萄,丰盈的汁水在口中绽开,“再有原则的人,也总会有破例的那日。” 明若姑姑递去新的帕子给自家主子擦手,低语问:“叶煦那边?” “派人告诉叶晟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本宫该还他的都还清了,往后——”章玥顿了顿,擦着手的动作都慢了很多,目光凝着不远处的玉石,许久才开口道:“往后本宫和他之间,再无交集。” 明若姑姑闻言,松了口气,福身匆忙离去。 小茶房内的秦桢的心一下一下地跃击着心口,差点儿就要穿破肌肤蹦出,视线中再次跃入耀眼光影,她怔怔地看向来人。 推她进入此地的明音姑姑略抱歉意地看着她,上前搀过她的手,“姑娘,您没事吧?” 秦桢摇摇头,走了出去。 章玥就站在玉石前,朝她招了招手,“本宫喜欢梅花,玉覆面上雕些梅花如何。” 她神色如常,就好像适才一切都从未发生,一切都不过是幻境。 秦桢抿了抿唇,“可以。” 章玥侧眸扫了她一眼,又和她描述着心中的想法,说到打了几道哈欠之后,方才停下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出去没多久就回来的明若姑姑适时地上前提醒该午后歇息了。 秦桢淡淡地笑了下,福身和章玥道了别,又随着明音姑姑离去。 她走得很慢,慢到明音姑姑疑惑地回眸看了她几眼,误以为她是哪儿伤着了。 秦桢只是笑笑说有些累,其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在外等候的沈聿白言说而已。 还未踏出公主府,她就瞧见西侧边的人影,是没有见过的面孔,那人朝她微微颔首,指尖指向西边的街道,随即离去。 目送着明音姑姑离去,秦桢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了几分,可一想起等着的人,又闭了闭眼眸。 “姑娘是要找世子?”闻夕到底是跟了她多年,都不用猜就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做些什么,“世子许是进宫回禀去了,明日再去寻他?” “他在。”秦桢抬首望去,迎面而来的明晃晃日光刺过眼,她眨了眨泛着痒意的眼眸,“等会儿你在外等我就行。” 叶煦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好越好。 对叶煦好,对别人也好。 秦桢穿过幽长的街道,另一条长街的尽头,一驾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那儿,车舆外不说是人影,就连细微的响声都没有,她抬手示意闻夕停在这儿,自己走了上去。 她的步伐很轻,轻得自己都听不到音。 但即将靠近车舆的时候,熟悉的低沉嗓音穿过帐幔。 “你来了。” 秦桢呼了口气,‘嗯’了声。 她踩上马凳,探手掀开帐幔时,手指停在帐幔上许久,久到帐内的人掀开。 男子清隽冷冽的面容映入视线中,他薄唇微抿着,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看上去要比适才清冷几分,眼眸底下的惊涛骇浪已然散去,倒映着她微微凝眉的漆黑瞳孔平静无垠。 沈聿白收回手,“进来吧。” 秦桢刚坐下还未开口,马车忽然驶动了起来,心绪本就紧绷的她还以为是劫匪,不过转眼看沈聿白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是他安排的人。 沈聿白往后靠了靠,半倚着舆内的榻垫,“你可以选择不来的,为何要来。” 是的。 这次不是他拦着,而是她自愿来的。 其实被沈聿白发现后,秦桢就没有想过要走。 而且她也想知道,这场来自深夜的邀约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牵扯进一道又一道的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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