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是,现在能够将事情与她说清的,唯独沈聿白。 秦桢沉吟须臾,不答反问:“叶煦在哪。” “不知。”沈聿白道,“我离开京中的那天,他也离开了,我的人在第三天被他甩开了。” “为何会被甩开。”秦桢平静地问。 以沈聿白底下那群人的功夫,叶煦手脚功夫再好,也难以甩开那么多人。 “这就是我出现在公主府的原因。” 沈聿白的语气要比平时都要来得温和,如沐春风。 秦桢颔了颔首,表示知道了。 车舆内安静了几分,偶有穿街走巷的叫卖声透过窗柩传来。 沈聿白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第一次意识到她与自己记忆中的很是不同。 或许他们之间的交流多是停留在年少时,年少时的秦桢更多的是垂眸低语的略过一切会引来瞩目的事情,若碰到今日之事的是年少时的秦桢,她不会来找他,而是会等他去找她。 主动与被动。 年少的秦桢就是被动的接受来自外切的好与坏,而眼前的秦桢会更加主动地去应对。 明明躲在暗处听到他的言语,也依然来找他。 沈聿白眸光微动,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些许。 听到他唇边溢出的笑声,秦桢困惑地抬起头看他,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眸光对上,沈聿白透过那双饱含水光的瞳孔看清了自己浅笑的神色,薄薄的眼皮往下落了寸,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敛下,问:“你呢,又为何会在公主府。” “因为一场邀约。”秦桢含糊道。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是祁洲,虽然沈聿白不会知道祁洲是谁,但还是不想说。 顿了顿,又补充道:“一场很着急,半夜递来的邀约。” 沈聿白闻言低垂的眼帘掀起,无垠的眼眸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落在她的身上,他指节不紧不慢地叩着舆内的木制长板,轻笑了声:“我回京后先入的宫,夜里宫中递出了消息,要我今日入宫取令牌搜查公主府。” 现下想来,公主府也是那时收到的消息。 秦桢的神色陡然生变。 若是如此,这场邀约就是刻意为之,也是刻意将她推到沈聿白的面前。 “前院和后院有上百步之隔,你带着令牌消息传来时,若是想要我躲开,一早就会遣人送我离去,而不是等你快到之时才将我推入小茶房中。” “且两侧都有便殿,偏偏就带我走了有小茶房的路,也是刻意为之。” 秦桢一点一点地回想着,拧起的眉梢蹙在一起。 “可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只是让她听听叶煦的事情。 盈盈浅析的语气环绕在耳侧,沈聿白忽而对她就是小舟真切的有了实感,小舟做事习惯抽丝剥茧,与现下的她别无两样。 话语落下须臾。 皎洁泛着疑惑的目光看来,求知若渴的神色令他叩着木制长板的指节滞了一瞬,节奏全然被打乱,指节滞在半空中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为的是试探我。” 满是困惑的眼眸更是不解了。 可转念一想,秦桢就想起前些日子他们俩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长公主应该也是听到了风声,“是想将我拉扯入这件事中,看你会如何对待我吗?” 思及此,她呼吸沉了沉。 “不是。”沈聿白否认,整理了下被风扬起的窗柩帐幔,“叶煦可有和你提起过,他为何会认识长公主。” 秦桢摇头。 叶煦没有说过,她也不曾问过。 沈聿白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想起过去十来日在徽州探查到的事情,觉得那儿也是个妙处。 “长公主与叶煦的父亲叶晟辉,两人是旧相识。”
第48章 秦桢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叶晟辉十三岁那年起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十六岁那年入京时恰好碰上女扮男装出宫游玩的长公主,长公主一心向往自由,听到叶晟辉描述的京外光景就被迷住了,日日都会出宫和他见面。” 一来二往之间,章玥对叶晟辉动了心。 那时的章玥备受宠爱,养得十分的娇纵,闯入内阁中,众目睽睽下跟皇帝商量,要招叶晟辉做驸马。 在此之前,还未有过驸马是商人的例子。 皇帝宠爱女儿,当下就同意了。 章玥没有想到的是,叶晟辉已有婚约在身,此次离京回到徽州,就会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心上人成婚,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也没有退缩半分。 事已至此,宫中都觉得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知章玥是真的喜欢极了叶晟辉,听闻这个消息的翌日,就命人将叶晟辉囚禁于空无一人的公主府中。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不敢言,就连舌战群儒的言官在这件事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没有人会为了一介商户得罪公主。” 斜阳落在膝上,被往事惊诧到的秦桢目光始终凝在沈聿白身上。 她唇瓣微启,许久才问:“后来呢?” “后来……”沈聿白眼眸微沉。 他看着眼前的秦桢,恍惚间,不知何处而来的思绪将他拉扯进其中。 沈聿白成了那个囚禁着秦桢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囚在府邸中的秦桢眼神中的光渐渐散去,逐渐化作一滩死水,他的话语不会再激怒于她,她没想着求死,但也没想着妥协,就是这么犟着。 犟到愈发的沉默寡言,与世隔绝。 “不能说吗?” 略显温柔的气息飘入耳畔,唤回了沈聿白的神思。 他神色怔忪地看着秦桢,不疾不徐道:“叶晟辉被囚在公主府两年,两年中他变得越来越安静,往日的意气风发再也不在,只留下了躯壳,听闻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也只剩下了恨意。” 年岁日益增长的章玥也渐渐意识到,她害了叶晟辉,害得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落寞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后悔了。 “先皇登基的那一日,她放了叶晟辉离京,也答应了叶晟辉往后的岁月中,可以相助于叶晟辉三件事,弥补被关在公主府的这么些年。” 第一个机会,叶晟辉用来救了招惹上赫王的叶家,第二个机会则用于传递消息的叶煦身上,第三个机会至今尚未使用。 秦桢一听就明白了,喃喃问道:“你是觉得第三个机会,会用在现在?” 仔细想来也是,叶晟辉每一次都将机会用在了刀刃之上,而这一次若是躲不掉,叶煦此生多半也就此毁掉,叶晟辉必须要找长公主帮这个忙。 说着,她掀起眼眸看了眼沈聿白,“可是这和她试探你有任何的关系吗?” 沈聿白眉梢微挑,浅笑须臾,没有开口。 章玥想做的,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儿,底线的高低决定了她的行事方式,若是无意间突破了底线,那就是有了软肋。 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 秦桢愣了下,不久前的思绪回落,她略显犹豫地看向沈聿白,渐渐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意思,也明白了章玥的意思,想起她隐隐听到的话语。 ‘再有原则的人,也总会有破例的那日。’ 确实是用她来试探沈聿白。 思及此,秦桢沉吟不语。 这事和她有关,又和她没有关系,真论起来那是沈聿白和章玥之间的交手,她只是他们交锋过程中的若有似无的枝桠,时而闯入时而退开。 看似平静,实则掩藏着阵阵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秦桢叹息,心中略显不安。 她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为何会这么难。 “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会命人远远地守在你附近。”沈聿白看出她眼眸中的担忧,也不想将她牵扯入这件事中,“事情解决之后,他们就会离去。” 顿了顿,好像是怕秦桢拒绝,他补充道:“就当是弥补将你拉扯进这件事的补偿。” 秦桢抬眸望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余光瞥见窗柩外的光景,已然回到住处。 秦桢收回视线,起身掀开帐幔下了舆,瞥见充当车夫的鹤一,微微颔首后就头也不回地入了院中。 方正窗柩内的人影愈来愈小,直至门扉合拢,慢慢离去的倩影方才消失于视线之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沈聿白眸中的清和敛去,尘封于平静湖面下的波澜漾起,盘踞多时的危险悄然而至,他收回落在窗柩薄纱帐幔上的指尖,嗓音沉沉:“徽楼。” 鹤一颔首应是,扬鞭捶打马身,驾车离去。 午后徽楼人烟稀少,也不乏有世家子弟把酒言欢,见沈聿白踏入时,萦绕徽楼的欢笑声都静了刹那,相视而望多时不由得压低了话语声。 直到来人拾阶而上时,他们将将松了口气。 等候于顶层多时的逸烽推开黑胡桃神色门扉,章宇睿已经在内等着。 见好友来了,他瞥眸掠了眼案上的多彩琉璃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道茶水,回甘盈溢于口中,“我都和你说了不在那儿,你还不信我。” “信。”沈聿白言简意赅地说。 “那你为何还去?”章宇睿坐直了身,甚是不解地问。 沈聿白淡薄的眼眸中掠过些许冽光,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琉璃茶盏,茶盏中的茶水,与适才章玥用来招待他的无异,也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是了解的。 他不疾不徐地品了口清澈翠绿的茶水,茶水漫过喉结上下滚动,余下浅浅的清香。 “算是小小的警告。” 章宇睿闻言抬眸看向好友。 他眉宇间还算温和,没有被眸中的冽意染上。 不过两人相识多年,章宇睿实在是太了解沈聿白了,他若是将脾气显露于色,就说明这件事极有可能轻拿轻放,可若是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些许温和时,那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忙道:“圣上不会对长公主下手的。” 沈聿白淡淡地应了声,用看傻子的眼神撇了一眼好友,“我自然知道。” 皇帝只是不想他的姑母继续插手此事,而不是将他的姑母关押于牢中,是以能同意沈聿白带着令牌过去,也只是想要点醒章玥,让她就此收手。 但章玥的反应,不见得是会收手的样子。 “长公主今日传唤了秦桢。” 章宇睿探手取茶壶的动作停顿半空中,不可思议地掀起眼皮看向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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