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牢房里,居然连水和恭桶都没放,更遑论什么稻草囚床了…… 易高卓脑子一热,破铜锣嗓音又起:“尔等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将本王关押在这种最低等的牢房里,若是魏军知晓必定不会放……” “吱呀”一声,像是凌空一鞭立刻掐断了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脚步声错杂,来人不止一个。 易高卓哆哆嗦嗦地忍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瞧见这座地牢一点点亮起来。 “御史大人,人都在此了,供词迟早都能拿到,哪需您亲自审讯呢?” 灯到临了面前却不再点了,易高卓不敢眨眼,只见几双靴子踩过后站在自己面前,为首一人墨绿朝服,两裆滕蛇活灵活现,头上金玉钿饰,用犀为簪。 是御史……五品以上的御史官。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谒者、侍中和狱司,林林总总约莫十来人。 易高卓陡然慌乱了起来,这是天子脚下正儿八经的臣子,果然是有人归顺朝廷背叛了自己。 那御史官打量了他几眼,面色沉郁,痛斥道:“奉天子之命,易高卓草菅人命,独夫民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无辜惨死之人一个安息,不必手下留情。” “大人放心。”狱司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搬来了烙铁炭盆、刀凳、钉椅以及各种大小的鞭杖绳索。 一流水的刑具摆在面前,那御史官只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徒留易高卓用力砸着栏杆喊道:“刑讯逼供!这是违反律法的,尔等怎敢?!” 他见那官靴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心里铺天盖地都是无边无际的绝望,周身都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是了,他是“叛军”,天子本就想杀了他,刑不刑讯,重要吗? “拓写一遍,按上指印,你就能少吃点苦头。”栏杆间塞进了一张纸,飘飘扬扬落到地上。 易高卓万念俱灰地跪着捡起来,事到临头也确实…… 他一目十行地扫视下去,却越看越愤怒:“栽赃嫁祸!我做过的事我认,可是遵饶和方承运的破烂事怎么能按在我头上?” 那狱司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朝一旁努努嘴。 狱门打开,三人走了进来按住易高卓套上了枷锁,又将其五花大绑在剥|皮椅上,那烧的热辣灼目的炭盆送进来后放在他腿下。 易高卓脸色大变,像条渴水的鱼一样扑腾着连椅子想一起躲,可那椅子实心铁块仿佛有千斤重,很快烧的烫起来。 “早就听说了魏王的脾气,不用点刑是不行的。所以您瞧,方才我只给了您供词,连笔墨都没有,就是知道您一定要遭一遍啊……”狱司隔着铁栏在道中木椅上坐下,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椅子烫的坐不住,铁链也滚烫得冒着白烟,逐渐开始有炙烤的肉味道。 易高卓死命地蹬腿,眼睛都翻了白,剧烈挣扎间大腿上的伤口被沉重的铁链挂钩着往下坠着撕扯,将那环形伤口拉得更大。 一小桶水被提进来,狱司在外喝了口茶:“莫怕,降降温。” 易高卓以为对方要收手了,可下一瞬那半桶水倒在自己的双腿上,针刺般密集的疼痛瞬间如巨浪席卷,他惨叫一声,舌尖都咬破了。 那是盐水。 浇在伤痕累累的腿上,几乎能让人昏死过去。 可过了那初始的剧痛之后,伤口处就是火辣辣的痛,像是千百只水蛭往肉里、骨缝里钻。 “这可不是普通的盐水。”水桶往边上一放,狱司笑眯眯,“我们有医官,自然有分寸,一般总能留口气。” 外头居然还有人笑着应承了几句,易高卓眼神涣散无神,垂着头瘫倒在椅子上,连嘴唇都褪了色。 可他努力翕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撑着沉重的脑袋抬起,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过的军服。 他喉咙干涸,说不出的话变成恶毒的毒汁淌过身体的每一寸—— 不会听错的,那是魏国的方言。 “来吧,当着天下把无辜百姓推下城墙时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一日?”狱司笑面虎似的,“现在想写供词了吗?” * 另一边,赵忱临还安然地留在毗城外的大军营帐中。 他把多余的血袋拆下来命人销毁,然后一点点变换队形,从原本抱拢照应的队形变成横向长条。 “主公神机妙算,城内已经得手,一切如您所料。”衡盏一一汇报,身后还跟着玄甲兵的一个卒长。 卒长用热烈钦佩的目光注视着赵忱临。 他们自打归属于赵国后就日夜陷入非人的苛刻训练,累的昏天黑地直够呛,可即使如此全军上下也对赵忱临心服口服。 原因无他,第一日在校场车轮战轮输了。 玄甲军那十五个营都没想到赵忱临看上去如青竹萧肃的颀长身姿,打起来居然比营中魁梧的壮士更猛。 而且他无论持刀拿剑都透出一股狠戾的风格,又快又准,能将军便绝不多用一分力也不会少一点,招招都是利落嗜血的杀人技,毫无冗长炫技的花架子。 打服了……每个营都服了。 于是自打接到赵忱临的命令,让玄甲军扮作魏军从暗道进城,绑了易高卓关进地牢这个任务后便振奋地表示要来个开门红,不辱使命。 借着夜色掩盖和扮成“丁突骑”的声东击西,一行人从边界乱石中找到开口岩洞钻进去,再出来时已经在毗城一家家徒四壁的穷人家里。 听主公身边的暗卫解释,这家被主公扶了一把,给了银子早早出了蜀地,只留下一个叫做花灯的小姑娘留着地契住在这里。 后来就是去知府府中劫人了,玄甲军本绷着弦想快速解决,哪想到进了贴着喜字的院中,那一群侍卫都像死猪般昏睡着。 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和…… 赵忱临听完了衡盏的汇报也没什么反应,一副兴致缺缺的无趣表情。 他懒洋洋道:“供词拿到前,别让人死了。” “主公放心,嵇姑娘在那儿呢,有分寸。”卒长想到那夜院中另一位姑娘,连忙补充。 他感慨主公对玄甲军的照拂,这么一个任务能想的如此周到前后都安排妥当,只需要他们按要求一笔一画执行便是。 应该是怕他们初来乍到紧张吧,果然是面冷心热的主帅! 卒长说完那句话后低眉顺眼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复,整个营帐中寂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清。 他等了一会儿,只听到什么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声音,他茫然地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青麾惊惧的见鬼表情。 而他“面冷心热”的主公,手里那原本完好无损的血袋被碾碎,粘稠到发黑的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正黏连着往下滴落。 赵忱临面覆寒霜,整个人透出骇人的气息,他居然还扯了下嘴角,笑得比那日车轮战还要吓人。 他说:“谁把她带进去的,嗯?”
第58章 卒长首次出力没有成功, 不仅没有成功,还被自己敬仰崇拜的主公阴沉沉地审了一遭。 他吓得哆哆嗦嗦,绞尽脑汁把嵇令颐走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她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定能为主公拿到想要的供词, 且能里应外合让主公安心打仗。” “她还说主公教她要亲自驯马的道理, 她铭记于心。” 赵忱临脸色更差。 卒长不敢看他的眼睛, 老老实实道:“她还说,先前两军休战准备谈判时后方医官空闲了下来, 她趁着那段时间往魏传了点消息, 很快毗城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她先走一步,让主公自己多……” “多什么?”赵忱临语气阴冷,面色不善。 “多保重……”声如蚊蚋。 赵忱临气笑了,他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转头问青麾:“遵饶的事是你们告诉她的?” 青麾否认:“属下并未与嵇姑娘说过话。” 赵忱临再看向衡盏, 衡盏也摇头。 “那她是如何知道军情和计划的?” 卒长神来之笔, 突然说了句:“或许是嵇姑娘太了解主公了,就像双方执棋对弈, 哪怕观棋不语也能心有灵犀般在心里下到同一步。” 赵忱临周身那预备发难的气场突然散去, 就像刽子手落刀一半忽而急急刹住了车, 表情有些古怪。 青麾是个机灵的,连忙跟上:“之前送血袋也是,根本无人与她事先沟通, 想必是因为她身在后方却心系主公,万事以大局为重。” 赵忱临沉默几息, 忽而挥挥手让人退下。 那卒长大起大落了一番,最后还是莫名其妙逃过一劫, 想来想去自己没有及时上报嵇令颐同去的消息是自己的错,可主公连板子都没罚自己…… 果然是面冷心热的主帅哇! 可赵忱临心里却有些发急,他承接到了她的好意和助力,若是换一个谋士或是将士他都会毫不犹疑封赐大赏,夸奖对方见微知著机敏过人又胆大心细。 可冒险的人成了她,他却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他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想法是惊怒,而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担忧和惶恐。 再如何,那毗城里也是千军万马的敌军,光靠十五个营的玄甲军和从未上过战场的她,能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赵忱临将那沙盘推倒又复原,一连四五遍,行军打仗的路线走了又走,可眼神却发虚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将玄甲军的将士一个一个在脑海中想过去,满心里都是后悔当时没有更往死里练那群兵。 真是……到用时方恨弱。 他统领大军,自然不可能抛下士兵先去揪她,赵忱临独自在营帐中静坐了好一会,才召了青麾去靖安城办一些事。 是夜,遵饶收到探子汇报称赵军连夜撤兵回雍州,行动之快甚至连队形都散乱不堪,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才急着赶路。 他揣测了一会儿,问身边幕僚:“你先前说赵忱临的军医曾购过一批药材?” 幕僚作揖:“正是,那易高卓的人马几次三番被剿杀,两座空城实际已被赵忱临控制,有一家药铺似乎也是他军医的私产,几次偷偷往前线运输药材。” “因为数量不多,且先前有传言赵王怒急攻心后又中了易高卓的毒箭,眼线想探虚实也没有阻拦,只暗中监视着……他们带走的似乎都是解毒疗伤的药。” 遵饶冷笑:“易高卓可是最清楚丁突骑的人,那一箭是想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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