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鸢眉,还有点骨气吗?你看看你如今这副窝囊样子,你的骄傲呢,你的清高呢?”杜鹃正是满腹怒气无处可抒发,瞧见她娇怯怯地跪在那里,仿佛是装得纯良无害的狐妖媚子,抬脚便往她心窝上踹了过去。 鸢眉来不及反应,身子猛地打了个趔趄,一记骤痛慢慢从胸口蔓延开来,还好秋葵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才不至于仰面摔倒。 这一踹,也让她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明白,从杜鹃身上下手那是不可能了。 捂着心口站了起来,她不再多话,转身便告辞。 轿子出了巷口,她的脸上才恢复些血色,于是吩咐停轿。 这是从礼部回到袁府的必经之路,她想再赌一把。 可没想到事非人愿,直到暮色四合,还没见到他的人影,没办法,便只能先行回去了。 第二日,她让秋葵拿着她的亲笔信在巷口等他,到了黄昏秋葵才雀跃地跑了进来道,“袁大人说他会帮忙想办法,只是娘子信里说不大清楚,还是请娘子明日申时二刻到如意茶坊等他,再把事情向他讲明白。” 鸢眉知道他不过是借着由头想见自己一面,可眼下她有求于他,自然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于是便按时赴了约。 刚到茶坊二楼坐下不久,茶博士便领着他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龟背纹圆领袍,面容依旧俊逸,可眼下的青影却显得他有些疲惫。 她起身朝她一福道,“许久不见,不知袁大人近来可好?” “说来话长,实话说……离了你,我便一直——” 意识到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她赶紧将话头扯到正题上,“袁大人,我知道,祝小娘父亲平反,都是多亏了袁大人在其中周旋,您是权贵出身,想必有些人脉关系,我想请你能不能帮我也引荐一番,我想查明我江家被抄斩一案。” 鸢眉是想长话短说,袁嘉生则恨不得再多待上一会儿,因而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比着椅子道,“小娘子不用着急,喝杯茶再慢慢说吧。” 她只能重新坐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和她提起家宅不宁之事,说到最后,他只是深深地懊悔,“不瞒你说,这一年多来,我没有一刻不想起你的。” 说到他的手伸了过来,就在之间将将要碰到她的手背时,她却犹如被火烫到一般,迅速把手缩回了桌底。 “袁大人,请你……”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杯冷茶猛将朝她泼了过来,霎时将她的脸浇了个彻底,茶水顺着光滑莹白的脸庞成股直下,水珠子挂在下巴边上摇摇欲坠,仿佛是晨露中那朵微颤的菡萏。 “小娼妇,叫你勾人!和有妇之夫私会,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鸢眉还没从被泼冷茶的措手不及中回应过来,扭过头便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骂,一时被吓得僵在了当场。 袁嘉生也万万没想到会被这泼妇碰上,一时有口难辩,便赶紧过来拉住妇人,他虽也有些恼怒,可在外头,到底还是顾及她的脸面,便拉着她一味劝道,“云华,你冷静点,你误会了。” 云华眼睛里冒着火道,“我误会什么了?要不是我出现,你的手都要摸上去了……” “不是……”见到其他茶客投来的目光,他有些无地自容地挪开了眼,“我都说了是个误会,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好好说,非要在这里闹?” 云华听他声音也没有底气,愈发嚣张了起来,“现在是我胡闹嚒!还不是你那祝小娘说的,你们背地里藕断丝连的,我还不信,听说昨天她都已经到了府上去了,我问你,你要几时把她抬进府来?” 袁嘉生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一边向鸢眉道歉,一边对她解释,“什么抬进府?你是我的正房奶奶,怎么成日里听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挑拨?” 云华冷笑了一声,指着鸢眉道,“不三不四?你也承认那个是不三不四,这个呢?一个教坊司里出来的,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鸢眉听着他们吵了半晌,见他竟没有半点男子气概,被她骂得还不了嘴,心里也攒着一肚子的火,正好她的火星子又撩到她身上,她便擦去脸上的水渍寒声道,“这位大娘子,莫非当街撒泼打滚就是你的大家风范?倘若你刚才有睁眼细瞧,也不至于分不清是你那郎君苦苦纠缠我的吧?” 云华没想到她看着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被泼了一脸冷茶,还有这种从容不迫的定力,声音虽不算洪亮,可却刀刀见血地扎进她心尖里。 她大口喘着粗气,一时无语凝噎。 鸢眉又转身对着袁嘉生道,“我的确是有事相求,可我并不想与你再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既然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家大娘子也这般不通人情,那么算是我求错人了,告辞。”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他们夫妇俩,径自便走下了茶坊,走到柜台道:“劳烦结账。” “十文钱。” 她从袖笼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柜台上,“不必找了。” 正要离开的时候,便听他们也从楼上追了下来,争执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引人侧目,于是她对掌柜道,“那个郎君对我纠缠不休,若他们还追来,还请掌柜帮忙拦住他们,多谢。” 她抛下这句话也不再逗留,匆忙从门口走了出去,找到软轿便钻了进去:“回金沙水巷。” 秋葵见她身上的衣物被晕湿了一片,便一边扶轿一边追问。 “没事,不过是遇到了一些意外。” 秋葵又问:“那袁大人可有答应娘子的请求啊?”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我来错了,我不应当来找他的。” 回到金沙水巷,她便想起还能把谁当作切入口,之前那些客人的脸一一在她脑中闪现了一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也不是一下子就没了印象,她平时听他们聊天,总不免听到些官场秘闻,这些便是她目前能够翻身的机会。 她在书案上铺上了纸,将其余的那几个人名写了下来,心想这些人都要一一去拜访过,一个人不成,那就找第二人,总会有人会愿意帮他这个忙。 说干就干,自从定下了这个计划,她每天都在往外走,可却处处碰了壁。 可她这厢越挫越勇,殊不知张叔张婶对她频频外出都十分惊讶,也因此暗中给她埋下了又一个隐忧。
第17章 腰牌 张叔张婶虽然知道娘子不受郎主待见,可毕竟也是他名义上的妾室,倘若她真的偷了人,那他们不得平白落个看守不严的罪名? 思来想去,张叔便把这事报给了裴疏晏。 裴疏晏闻言,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波澜,只是腮帮子隐约一动。 张叔猜不透他的心思,觑着他的脸色又问了一遍,“郎主?要不要把娘子叫过来?” 他眉心轻蹙道,“叫她来做甚?” “啊?那……”张叔惊讶得合不拢嘴,“那是不是该提醒她一声,让她别往外头跑了?毕竟她要真惹了事,郎主你脸上也无光啊……” “张叔,这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 他脸上却出奇严肃,一字一顿地警告他,“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我不想再听到这种无端猜测,更别再往别处提,明白吗?” 张叔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道,“啊……是是,再也不敢乱说了。” 心里却愈加狐疑了起来,他不明白明明郎主看上去对她一点也不上心,却还要维护她的声誉呢? 按捺着满腹疑虑,他回到了金沙水巷,把这件事跟张婶也说了,两人都算得上老实,被这么一警告,自然便不敢再提半句。 裴疏晏倒是猜出她要做什么,只是他没想到,她还真有毅力去做这件事,他倒有些好奇,她能查出个什么来,于是次日下了值,他便吩咐回金沙水巷。 来贤的眼瞪得铜铃大,张嘴正要说话,没想到一个音节还没蹦出口,便被他剜了一眼,“闭嘴。” 他只好把嘴抿成了一道直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时辰还早,到了老宅时张婶还在菜地里摘菜,张叔则坐在厨房门口杀鱼,丝瓜囊刷得银鳞飞溅,见到他进了门,张叔一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杀了一半的鱼要站起身来,裴疏晏却摆手道,“不用侍候了,你忙你的吧。” 张叔便扯着嗓子唤张婶过来,“郎主过来了,今晚再加个菜。” 不一会儿,张婶便挎了一篮子菜从菜地里赶了过来,见来贤竟背了几个包袱,讶然道,“郎主是要在这多住一程子?” 他不动声色地扯着谎,“那边的花墙在修缮,进出的人多,等修好了再回那边。” 来贤瞠目结舌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飘过来的眼神给黏住了嘴。 回到东厢放下包裹,见她果然不在,他也不甚在意,换上家常的袍子,便踅到书橱打算找本书看,目光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发现中间那行的书有被动过的痕迹,于是手指一滑,最终停在那本不属于他的书上。 顿了一瞬,这才把那本崭新的书抽了出来,原来是本香谱。 没想到,就在他刚翻开那本书时,里面夹着的纸条掉了出来。 他弯腰拾起纸条,见上面写着好几个官员的名姓,还在上面做了标记。 看到这张纸,他才觉察自己一直都低估她的能耐了。 在绝境里还能拥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她哪里还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呢?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他心头盘旋着,他默默把书纸条夹回书里,再把书放回原位。 到了近黄昏的时候,鸢眉才回到府里。 甫一进门,张婶便对她说,裴疏晏过来了。 鸢眉愕然一怔,她以为上次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豪雨,裴疏晏是不打算再见她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猜错了,距离上次也还不到一个月啊。 一想到又得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她就头皮发麻。 好在今日天也晴朗,西厢的墙虽还拖着未修缮,可也不算问题,她想还是尽快搬回西厢去睡好了。 刚走到东厢门口,还未敲门,房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来贤刚跨出门槛,便发现了她,赶紧朝她拱手道,“小的见过江娘子。” 鸢眉目光往门内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不知郎主怎么有空过来?” 来贤意味深长地端量了她一眼,心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嚒?可郎主那个别扭的性子,明明在意,却又不肯承认,他要是敢透露他的心思,他能跟他拼了老命。 思前想后,他到底抿了抿嘴道,“我是个下人,哪里知道主子的心思呢?江娘子问我不如亲自问他来得直接……” 鸢眉点头,站在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郎主,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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