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这方身形稍松,看一眼姬承钊,眼神恳求,姬承钊低眸。 两人叩首谢恩。 “是,谢太子殿下恩典。” 姬承钊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出来的,他回身望向身后冰冷的宫殿,姬珩沉默着,轻轻碰了碰姬承钊的绯袍。 “父亲。” 姬承钊回神,两人退出长寿宫,但行百余步,蓦然听得一道轻唤。 “姬丞相。” 姬家父子二人齐齐一怔,回身看去。 长明一身素裙,缓步走向二人。 * 外间行礼声骤然而起,长寿宫内跪地请罪的一干人如蒙大赦。长孙曜眉眼柔和下来,倚案望向殿门,长明神色平静缓步而入。 原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雪宝看到长明,蓦地一声轻快的欢叫,猛地飞扑向长明,长明目及雪宝湿润的眼眸很是一怔,环抱住发抖的雪宝,颇为不敢置信看长孙曜。 长孙曜起身向长明走去,解释:“孤不曾对它做过任何事。” 长明轻抚雪宝柔顺洁白的长羽,蹙眉看他。 长孙曜当真觉得委屈,低眸看一眼瑟瑟发抖眼眸湿润的雪宝,道:“除了这花环宝石是孤赐予的,其他一干孤都未做过,至于这只胖头鹰为何缩在角落一副可怜模样,孤当真不知情。” 他说完话,眸色一沉冷看雪宝。 雪宝缩回脑袋,往长明怀里蹭个不停,长明怀抱雪宝皱眉看他,她倒是明白了雪宝为何这个模样,长孙曜目光倏然柔和下来,移开视线,长明偏过脸看向跪首的饮春一干人。 “都先退下吧。” 饮春等人谢恩,悄声退下。 长孙曜随长明落座,目光落在长明单薄的素色长裙,取罗汉床上大袖为长明披上,温声:“怎么没有在寝殿好好休息?” 长明怀抱雪宝,半跪在罗汉床,直起身打开窗子,将雪宝轻放在窗台。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所以去见你了。” 长孙曜一默,道:“孤在这一刻才见到你。” 长明唔一声,推了推雪宝柔软肥胖的身体,低眸轻声哄雪宝:“乖,去院子里玩,我就在这,别碰温泉。” 她指向外间丛丛堆叠开得正盛的花,再道:“去那玩。” 雪宝靠着长明蹭了蹭,随后听话飞向那丛丛艳丽的花草,长明见雪宝钻进花草中方阖窗,她低下眼眸,这方回了长孙曜的话。 “我看你方在忙,所以没有打扰你。” 长孙曜神色微变,看着她陷入沉默,在想她说的忙。 “什么时候的事?” 她抬眸看向他,答:“卯正两刻,广德殿。” 长孙曜乌眸波澜四起,望着她一时没有回答。 长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再道:“长寿宫没有失职的人,我要出去,不想人跟着,避开他们并不是困难的事,你应当也明白。我昨夜睡得很安稳。” 良久后,长孙曜方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那些人令你很生气。” 他亦诚实:“是。” 长明倾身向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抬指轻覆他额间缠绕的白纱,目光温柔疼惜地看着他。 “你有洞察人心的玲珑心窍,你作为君王,应该明白普通人在面对你时的恐惧,是会令他们做出失礼之举,倘若对他们再宽容一些,他们也会明白如何做才是更得体的,相对仁慈地对待庶民臣子,是作为君王该有的气度,宽恕他们吧,长孙曜。” 她轻捧住他的面庞,紧握他的手,低语再道:“你将成为大周帝王,展示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吧。” 长孙曜回握住她的手,一眼不移地看着她,问:“你想要的只是这个吗?” “是。”长明望着他,“我要你将阅兵楼之案移交三法司彻查,我不会要你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但同样的,我不也不愿你枉杀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我知道他们此生的仕途便到此了,但请以周律来定夺他们的未来。” 长孙曜柔顺地靠着长明,揽她入怀,阖眸温声:“只是这样的小事而已,有什么不可以呢。” * 姬承钊父子焦急不安地候在廊下,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炎蓦然出现两人身前。 陈炎手执一卷,递于姬承钊,正声:“太子殿下有令,阅兵楼之案移交三法司彻查,涉案一干官员暂且收押,三法司之内若有疏漏失职者,提头来见,太子殿下将亲审此案,由姬相统筹一干事由。” 姬承钊惊向陈炎,接旨。 “臣领旨。” * “陛下!” 长孙无境握住刺入胸口的弩-箭,发颤的身体微微弓起,下一瞬,又一支弩-箭刺破冰冷的空气刺入长孙无境膝中,长孙无境执剑半跪下,压断一截枯木。 诸赢面白如纸,飞身至前,回身一剑断下一支弩-箭,掩下长孙无境避在巨石之后,看清长孙无境胸前弩-箭一滞,这分明是长孙无境的弩-箭。 他知道这个时候将弩-箭拔出,只会更危险,不敢轻举妄动:“陛下?!” 长孙无境额角冷汗细密,颤按住弩-箭,任血污淌下,垂眸哑声:“不必管,走——” 诸赢焦心,急声再禀:“陛下,前面至少还有三万金廷卫,亲卫不计,已经没有路了。” 前方路被拦截,往前便是死路,可退一步亦是死局,若非长孙无境的玄卫拖着东宫影卫,他们还走不到这,他们这才到七星岩,要想走出景山十里河山,靠他们手里剩的这点人,根本不可能,京中援军全被长孙曜拦杀,不会有援军到景山。 难道他们真的只能……留在景山。 那方叶常青处理四五名追兵,满身血污至长孙无境身前跪下,急声:“禁军还剩四十人,臣还能带人拖两刻钟,请陛下走西南栈道离开景山,南下传东海军。” 叶常青话音刚落,又有一军回来禀告。 “禀陛下,西南栈道被炸,有两队人马超千人埋伏,七星岩下左右两岸,有大量弓箭手,至少在四千人以上。” 旋即又是一军禀告:“景山十里山河之外,有大批军马围杀,是镇南军,无法突围。” 长孙无境乌眸晦暗一片,突地冷笑不止。 诸赢颤声:“陛下?” 长孙无境倏然抬眸,摁住轻颤的胸膛,强忍着痛意收了手上的力,将箭头从血肉中拔出,扶剑而起。 叶常青诸赢执剑跪首。 长孙无境敛眸哑声:“传朕旨意,即刻返回景山行宫。”
第150章 昭台泣 “不必这样着急, 留在睢宁宫也一样。” 长孙曜事先将顾婉李翊裴修等人安置在睢宁宫,长明一入寝殿便看到惶急不安的顾婉催促着顾媖几人,替她梳洗收拾。 昨日阅兵楼, 她一时情急点了顾婉的穴,顾婉身体时好时坏,她不敢用十分的力, 但算起来,顾婉醒来的时间还是比常人慢许多。 这方顾婉一醒就说要回昭台殿去,宫女不敢放顾婉离开睢宁宫, 这方立刻去禀告给长明。 顾婉散着还没梳好的发, 焦急上前, 开口便是问长孙无境。 “明儿, 陛下怎么样了?” 长明毫不意外,但还是沉默一瞬,到底没说长孙无境根本没上阅兵楼,只道:“陛下没在阅兵楼受伤。” 长明向顾媖那看一眼,顾媖低着头收拾东西,可顾媖似乎在她说及长孙无境时,看了她一眼。 顾婉美目轻蹙,闻言病容却并未减轻, 她轻声再问:“陛下没在阅兵楼受伤,陛下是没事吗?陛下现在呢?” 直到顾婉这一刻问起,长明才发现她根本没注意长孙无境的情况, 也没向长孙曜问及长孙无境, 长孙曜不会在广德殿对长孙无境动手, 再者,长孙无境若有事, 这会儿也不会这样平静。 “陛下没事,应当在光微殿。”光微殿是长孙无境在景山的寝殿。 她想起广德殿外候着的后妃皇子公主们,这会儿关切长孙无境的人不会少,想起早间面色难看离开广德殿的长孙无境,看起来并无意见这些人。 “不必去光微殿,陛下现在、”她斟酌着用词,“应当在休息,过几日再说,你先紧着自己的身体。” 顾婉这方眉间稍稍舒展,她突然想到长明的婚约,昨日太子也在阅兵楼…… 她望着长明,又担心地问:“那你同太子都平安吗?” 长明淡声:“我们都没事。” “那就好。”顾婉缓了缓,又向顾媖说,“没什么东西收拾,我们先回昭台殿。” 顾媖面上无波无澜,取了披风过来。 顾婉这才向长明道:“明儿,我不留在睢宁宫,我先回昭台殿去。” 她握了握长明的手又松开,不等长明开口,又轻声说:“明儿别劝我,我不想留在睢宁宫,我在这睡不惯。” 长明觉到指尖一片冰冷,鱼儿拿着手炉过来,顾婉不想在这八月底的天儿就一副这般怕冷的模样,不愿意接。 长明接了手炉放到顾婉手中:“山中冷,别冻着,我送你回昭台殿。” 长孙无境若见顾婉,那便让顾婉见,长孙无境若不见顾婉,顾婉也没法子,可她总归不能管着顾婉,不准顾婉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好。”顾婉这才接了手炉,顾媖为顾婉披上厚披风,长明叫人去取顾婉的药。 长明送罢顾婉没有立刻回长寿宫,反是再去了睢宁宫,裴修醒来有一阵,知道长明去送顾婉回昭台殿。 他蹲坐在前夜几人温酒的热泉旁。 “李翊还没醒。”裴修小心地看向长明,害怕长明受了伤,她昨日那样不顾安危地冲向爆炸的阅兵楼,他心底不知情绪,低声问,“你如何了?昨日可有伤着?” 他稍一停顿,再问:“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我们都没事。”长明来睢宁宫前才劝下长孙曜休息,她有些歉意,“昨日情急,一时没管轻重,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我没事。”裴修淡声,但情绪并不甚好。 长明自也能感觉到裴修情绪低落,一时沉默下来,其实她的情绪同样低落,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 “阅兵楼炸毁了,景山可能……”她却也不知怎么说。 裴修却突然开口:“阿明,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长明一顿,看向裴修:“问过什么?” 裴修面色苍白,又没了声,沉默良久,再开口却是低声道:“五年前我们还在仙河……” 长明恍然惊觉,自从入京她与裴修再没有回过仙河,她在仙河最后的记忆竟停留在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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