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与太后姬神月喝酒赏梅,但她便只喝了两杯,太后多喝了些,有些醉意,她照看太后歇息时,太后瞧她有些困倦,便说天冷,若是犯困便留在东暖阁歇二三刻钟再回东宫吧。 想来也不急着回东宫,又着实犯困,她便领了太后的好意留在东暖阁歇着了,许是她困得厉害,又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气,就叫宫人以为她是酒劲上来醉了,这传到他那才成了吃醉酒在寿仁宫。 长孙曜愣愣看她,呆呆说道:“竟是这般。” 长明点点头:“你怀里很暖和很舒服,我很喜欢。” 她望着他声音又是一轻:“我是不是很厉害,都没叫你发现我是醒着的。” 长孙曜握着她的手瞧她的眼,轻声细语笑答:“很厉害。” “虽然没有醉,但是真的觉得好困,我要你陪我睡会儿。”长明靠着他,却很是黏人的劲。 长孙曜抱着她扑在锦衾中,一下将她拥在怀中,忍不住笑。“好,孤陪你一起睡。” * 浓黑的夜色中忽现一点光亮,司空岁抬起落雪的长睫,看着那一点光亮渐渐靠近,肩上落了厚厚一层白雪,一身雪衣苍肤,银发叫凛冽寒风拂乱,他几与这漫天雪色融在一起。 他望着渐近的长孙无境,眸中并无甚情绪显露。 执灯人隐身退入雪中,长孙无境还未语,抬袖冷向司空岁,司空岁无神的眼眸微动,抬掌挡住长孙无境挥来的一掌,抬起冰冷的眼眸看他。 长孙无境倏然敛眸,冷甩开司空岁,玄衣垂落同瞬合掌。 如刀剑绞入,似蚁兽啃咬,同烈火焚烧,司空岁苍白的面骤然死灰,胸腔内一重又一重的痛意片刻不停地席向周身四肢。 他强自撑着的身体止不住轻颤,死死咬着牙冷看着长孙无境,眼下血泪滑落同瞬,猛地捂住心口震颤半跪,一臂艰难抵在雪中,血污喷涌在厚雪之中。 长孙无境冰冷的声音不耐响起。 “你还是一贯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过一介阶下囚,拿什么同朕硬气!” “长孙无境——”司空岁颤抖抬眸向他。 “闭嘴!” 长孙无境居高临下睥着司空岁冷斥。 “去往中州的东宫暗探,不日返京。” 司空岁倏然一滞,对上长孙无境更为冰冷的目光。 * 姬神月神色冷冷淡淡,长孙无境同长孙曜在寿仁宫那两句话,她自是知道,她也明白长孙曜那句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但面对长孙曜并没有直接说出。 她们从来便在此局中,生死于她们来说并不可怕,她们在意的是谁在这个位置上,而不是在意是否会因失败死在对方手里,生也罢死也罢,有争有抢有来有往才有趣,索然无味的生活叫人厌烦,她们的人生便是如此。 长孙无境但凡还有一点值得她看得起的,便是不论成败都会接受,天家无父子,从来只有相争的对手。 姬神月不惧寒,这花厅隔扇折起,便是一殿冷冷对着院中,花厅里也不烧地龙炭盆,冬日里姬神月惯是如此,且姬神月冬日见人只在这花厅,故而少有人敢在寒冬之际登坤仪宫求见姬神月,只怕在这坤仪宫花厅冻死。 母子二人此刻便同坐在对着庭院的大方矮榻,寒风送雪入殿,任凭凛冽寒风冰雪拂面落衣,母子二人眉都未有蹙一下。 烹茶的霜降稍稍一抬眸,便得见姬神月对面的长孙曜,同是冷冷淡淡的一张脸,母子二人同坐之时几乎都是这般模样,不爱笑的姬神月,以及同样不爱笑的长孙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面母子。 霜降知道,他们虽然几没有对对方直接表达爱意的时刻,但她知道姬神月作为母亲是极爱长孙曜这个儿子的,长孙曜也同样爱着尊敬着姬神月。 只不过这对母子的爱平日里几不会表露在面上。 两人都给予对方足够的自由,尊重又沉默地爱着对方,在这京中世家皇族之中其实极为少见,像姬神月这样霸道冷漠权力至上的人,却没有想要掌控操纵长孙曜的人生,姬神月对长孙曜的关注,总是在合理的被长孙曜所允许的范围内。 两人谈罢事,长孙曜放下茶盏,淡声:“儿臣要回去陪太子妃了。” “知道了,不必说。”姬神月白长孙曜一眼。 她这儿子不生情爱便好,生了情爱当真是沉溺男女情爱之间,不说两人成婚后,便是自长明住进东宫,长孙曜每月里总有那么几日只待在东宫。 初时她还觉奇怪,后来才知,长孙曜每月里只待在东宫的那几日,竟是因那几日是长明月信,他要陪着。 真是活见鬼了,时至今日,她还很是不敢相信,她同长孙无境的儿子竟是这么个体贴的情种,可偏长孙曜生得这张脸,又是她看着大的,绝无可能是叫人掉换了。 她又不由得想起景山那回,长孙曜同长明说的话,恶劣霸道理直气壮地要求长明只围着他转,既是这等恶劣性子,那长孙曜确实是她和长孙无境亲生的。 她和长孙无境的儿子是这么个恶劣霸道却又体贴的情种…… 她心中不免感慨天地造物多有奇妙之处。 这些话姬神月自没有直接说出来,长孙曜将长明当做眼珠子似的,凡事太过便叫她不由得担心,尤其是情爱。 不过也因着长孙曜说起长明,她也便突然想起先头同顾婉有关的一件事,时间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你应该知道顾氏中的是扯缦。”顾婉的时间不多了。 长孙曜知道姬神月为何说起顾婉,颔首:“是。” 姬神月便知长孙曜心里大抵是有做准备,淡淡道:“想来扁音是应当知道。” “儿臣一开始并不是从扁音那知道的。” 姬神月闻此倒是意外,但也听出长孙曜必然是在东宫接管毓秀宫前便知了此事。 “儿臣此前虽查过顾氏的身体情况,但当时扁音不在京中,儿臣是让其他人查的,并没有查出扯缦,只查到顾氏中毒很久,并且应当是生产前或者刚生完产时中的毒,儿臣当时并没有太在意顾氏,也便就当那般了,后来诸事加身,这件事便搁置过很长时间。” 他当时并没有再怀疑过顾氏的毒还有什么问题,就算后来扁音从九息回京,他也没有让扁音再查。 姬神月敛眸看长孙曜,没待她问,长孙曜解释。 “是因为母后查出,儿臣才知道顾氏中的是扯蔓,才让扁音重新查过,但同母后的人查的一般。” 姬神月更是意外,旋即冷道:“我当初查出扯缦让人去查顾家和太子妃,倒没有想到全叫你的那些假消息给搅和了,这件事也便不了了之。” 姬神月这是说起长孙曜当时为替长明隐瞒身世,所传与多方的假信息。 “请母后恕罪,儿臣当时确实不欲母后插手这件事,也不欲长明身世叫人知晓。” 姬神月面上未有恼怒,不过冷冷淡淡再提:“顾氏既中的是扯缦,其间恐还能查一查。” “儿臣确实还查过,但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因着扯缦乃是南楚皇族的秘毒,过于特殊,乡野庶民几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顾婉中毒时间又该是在生产前或是刚生产完时中,所以长孙曜后头确实还仔细查过,不过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心中有些猜测。 顾婉中毒的时间,也便是大周赵姜南楚三方对立,南楚赵姜尚在交战,大周因与赵姜盟约暂且停战,却是欲对南楚动手之时。 母子二人没有说出口,但从对方眸中读出,两人是一般猜测。 即便这个猜测如此荒谬,姬神月神色也没有一分的变化,只是平静冷淡地说出:“给顾氏下扯缦的人许便是长孙无境。” 长孙曜没有应声。 倘若只是普通的毒,他们不会怀疑到长孙无境身上,但是扯缦,且还是顾婉,又是那个时候,他们却无法不将其与长孙无境联系在一起。 普通人虽几无可能接触到扯缦,但当时在南楚大周交界处的长孙无境,要拿到扯缦并不困难。 倘若顾婉身上的扯缦确实是长孙无境叫人下的,长孙无境便是根本没有想过留下顾婉的孩子,没有想过留下顾婉,既是长孙无境自己动的手,所以长孙无境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婉的孩子没有活下来,那必然也从一开始就知道长明不是自己的血脉。 后来的某一日,长孙无境许意外得知,当年的顾婉并没有因扯缦死去,甚至还养大了一个孩子,长孙无境查过长明后生了一计,将顾婉和长明接入京中,掌在手底只作多了枚棋子,亦或是多了个逗乐的,以长孙无境的性子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也正因长孙无境知道长明是假的,知道不管给长明多少,不管得到多少,都可以随时收回,置长明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长孙无境肆意无所顾忌地利用长明,令长明同他相争相夺。 “可否确定?” 长孙曜:“不能。” “母后应当明白他从不会承认任何事,只顾氏身上的扯缦并不足够证明是他,也许也真的是顾氏运气太差,意外接触过南楚皇族中人中的扯缦,与他并无关系。再者,他能交出毓秀宫,将顾氏交到儿臣手里,便是全然不怕儿臣查出顾婉身上的问题,或是知道儿臣已经知道顾氏身上的问题,他无所畏惧,就算是他下的扯缦,只要不认也没有人能肯定是他动的手。” 姬神月眸色愈冷:“也是,就算都是他做的,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否认。” 略一沉默后,姬神月再道:“你和太子妃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既然不确定,便还不该说,长明若知道会更难受,她心底在意顾婉。” 姬神月未予置评,不管顾氏如何,毕竟做了长明二十年的母亲,长明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而她的身世。”长孙曜神色暗了暗,“她也早就猜到,从她被接入京中之时,那个人便知道她不是顾婉之子。” 从她同顾氏被接入京那一刻起,便被长孙无境当作棋子。 * 听到毓秀宫来请时,长明还愣了一愣。 鱼儿候在毓秀宫外,见着长明行礼,禀与长明顾婉这方的情况:“宛嫔今早身子不大好,念起太子妃殿下,这才叫人去请太子妃殿下。” 饮春深深看了一眼鱼儿,心中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抬眼去瞧长明,一时又说不上来长明到底是什么情绪,大抵是有几分意外又觉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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