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将长明冰凉的手揉在掌中,道:“别怕,鵲阁有最好的药,必会将你身上的隐蝎子余毒除净,但需要一些时间。” 扁音低首后退,看一眼饮春,饮春会意悄声退后,重燃起一支安神香。 清浅的安神香荡入帐中,长明深深呼了口气,慢慢将手从长孙曜掌中抽出,道:“我心里有些烦躁,想一个人静静,你去旁的房间睡。” 长孙曜握住长明离开的手:“你若觉烦躁,想安静会儿,孤便睡在罗汉床,好吗?孤不想离你太远,不想去别的房间。” 长明轻轻喘气,下意识地去寻房中罗汉床的位置,确定罗汉床离得稍远,方答:“好。” 长明话音刚落,又听到扁音求见的声音。 扁音与宫人端着药与糖等物进来。 长孙曜端过药碗轻拨药勺,舀起药汤喂到长明唇边。 同她这两日喝的药很像,闻起来便是那种甜腻的苦,像为了压药的苦,加了大半碗的糖,腻得受不了。 “长明?” 长明这方才发现自己又出神,张唇喝下长孙曜喂过来的药。 看得长孙曜放下药碗,饮春低首捧过盛放漱口香茶与蜜饯粽子糖等物的托案近前。 喝罢药漱过口,长明并未吃往日里最爱的玫瑰粽子糖,只拣了颗蜜饯压压苦,饮春觉出长明口味有变。 宫人灭掉数盏宫灯退下,房中便又只剩了长明长孙曜二人,大抵是药与安神香的作用,长明烦躁的心终于又慢慢平静下来。 长孙曜取下雪裘,扶长明躺下,给她掖好被子。 长明压着翻涌的血液,努力调整呼吸:“你也去睡吧。” 长孙曜拨开长明额上碎发,亲吻她发凉的面颊,眉眼柔和地望着她:“好,孤便去睡了。” 长明想应声,却不知是药还是安神香的缘故,困意猛然袭上来,她困得眼睫禁不住打颤,覆在长孙曜手背的手也慢慢垂下,她疲惫地闭上眼,声音渐低得几不可闻:“嗯,明日见……” 长孙曜握住长明无力垂下的手,低眸望着长明,眼尾的赤掩在昏暗中。 …… 天明。 薛以悄声入房,立在屏风外止步,看得一眼坐在榻前的长孙曜,立即低了眼眸。 长孙曜闻得气息变化转头,目光透过屏风看得外间薛以。 薛以低首无声行礼,知晓长孙曜看得他,行罢礼便悄声退出。 长孙曜倾身吻过长明的脸,起身无声出房。 候在房外的薛以等得长孙曜复又行一礼,偷偷抬眸间看得长孙曜熹微晨光下的苍白面容与眼下青灰,心里清楚长孙曜又一夜未眠。 自长孙曜和长明从长琊回来,长孙曜没有合过眼。 陈炎候在书房有些时辰,闻得长孙曜声音,低首退立行礼,待长孙曜落座方禀。 “禀太子殿下,陛下与司空岁未偏离回京方向,亦未靠近江州,半个时辰前,亲卫抓到陛下所安排试图混上船的暗卫两名,暂囚。” “杀。” “是。”陈炎躬身应旨,稍一抬眸。 长孙曜面上无半分血色,将悬心陨与神农针指环封入玄铁盒,阖起。 陈炎收回落在长孙曜微颤指尖的视线,身子再复一低,合抱的拳几不可见地轻颤。 * “扁阁主,药不必取,我没事。” 扁音微顿,一下明白长明的意思,阖起药箱低首。 “是。” 长明披上雪裘坐起身,看一眼饮春,饮春低首躬身退出,她算得她醒来,待长孙曜回来大抵有半刻到一刻钟的时间。 “我觉得这几日我很不对劲。”长明的声音不大,只自己与扁音能听得,她抬手按在胸前,气息凝滞不顺。 她频繁心悸睡中惊醒,心里嗜杀的欲望愈发强烈。 她的身体不可能没有问题。 扁音低着眼眸道:“隐蝎子余毒与碎寒金余毒在您逆转经脉时强势侵入了您的心脉,用于解毒的药与这两种毒混合之时,可能会使人产生一些的幻觉,也会使您心中躁郁不安,许也会生出些嗜杀之念,但待这两种余毒彻底拔除,便会无事……” 长明一怔。 扁音沉默几瞬,复又再行一礼,道:“太子妃殿下应该很清楚,您身上的伤都不是致命伤,太子殿下也及时用长生蛊血护了您的心脉。” 她稍稍停了停再道:“臣知道这也瞒不住您,即便太子殿下及时用长生蛊血与内力护了您的心脉,但您的身体,现在最大的问题却还是心脉过度受损。” 习武之人如何能不知道强行逆行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她便不说长明也当很清楚。 强行逆转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搏命之举,能撑过去功力内力大涨,若撑不过便是死尸一具。 而长明介于两者之间,她撑过活下来了,内力涨了数倍,但全身心脉受损九成以上,此间又受隐蝎子毒与碎寒金侵袭…… 扁音知道,即便她不说,长明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空有一身高深内力的废人,长明的身体不容许她再动内力,她现在甚至连剑都拿不起。 “鵲阁定会拔除掉您身上的岁寒金与隐蝎子余毒,您的右臂鵲阁也会为您恢复,但您受损的心脉无法完全恢复,有长生蛊血,鵲阁在接下来的七年中,大概能将您受损的心脉恢复五成左右。” “不要。”长明裹着雪裘起身。 扁音抬首看向长明,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瞳外嵌着一圈赤环,那双略圆的凤眼染着极重的赤色,但那沾染雾气的眼睫却强压着不落下。 扁音的声音难以控制地掺杂了颤音:“太子妃殿下……” 长明压着发哑的声音:“我不要长生蛊血,不要用这个法子,长生蛊太危险,取七年长生蛊血,真正要的是我的命,我已经废了,不要伤他。” 扁音望着眼前这双嵌着赤环的浅琥珀色眼眸说不出话。 长明握住她的手,哑声再说:“你就说,拿其他的药给我,别叫他知道,好吗?他不是大夫,你是暨微圣人的徒弟,只要你肯定地说有旁的法子,他不会不信的,往后我也会装作心脉在慢慢恢复,待时机成熟,我再劝他。” 扁音张张唇,手上力道又是一重,长明紧紧握着她的手,祈求地望着她。 扁音垂眸不敢看长明,好半晌道:“是,臣明白了。” “可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扁音动作凝滞,慢慢将手从长明掌中抽离。 长明没有强行留住扁音,只仍睁着发赤的眼眸望着她。 扁音退行两步行礼抬首,终于看向长明的眼睛,声音发颤:“臣答应您,殿下,臣不会用长生蛊血为你修补心脉。” 长明轻声道谢,她感觉到扁音有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没有再过于靠近与她压力,只稍稍近前些许便停步,哑声再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神罗果呢?” 扁音知道那日长琊之事,长明当是看得了,也记得,也是,那日之事哪能瞒得过去,长明又没有失忆。 她却低首,又避了长明的眼眸:“太子殿下无事,请太子妃殿下放心,京中赶来送神罗果的船明日便达。” …… 扁音至外,低首长孙曜行了一礼,侧身退立一旁。 长孙曜隐在半明半暗的舱室内沉默,一刻钟后,才方走向长明的房间。 扁音抬眸,目及陈炎泛红的眼眸,低了视线移开目光。 陈炎侧身,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 饮春听得外头声响,不待看得长孙曜,一下低了视线退立一旁。 也便长孙曜在长明身旁落座这会儿的功夫,饮春便很有眼力见地退至屏风之外。 长孙曜拢紧长明雪裘,轻声道:“怎起来了,扁音说你不宜起身,需得多卧床休养,这些日子该尽少下榻。” “不碍事的,我觉得好了许多,整日里躺着,似乎更疲累,还是起来走动走动更舒服些。” “天冷,海上风大,万不可出舱,若实在想走动走动就在这房中走几步,孤陪着你。” 长明点头应声,忍不住开口:“我想见见裴修李翊他们,还有雪宝,把雪宝给我吧。” 她依稀记得长琊那日听得了雪宝的叫声。 没待长孙曜回答,她赶忙又道:“只见见,也叫他们安心,雪宝我也只看半个时辰。” 她答应过长孙曜,暂时不见外人,什么都别管,只安心养伤。 长孙曜望着她许久没应。 长明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柔声:“长孙曜?” 她虽没说什么,但她这模样却叫长孙曜无法拒绝。 长孙曜合握住长明的手:“只许见半刻钟,确定那些人无事就回来休息。” 长明皱皱眉,长孙曜跟着蹙起眉,捏着她的手一脸严肃,长明只得抿抿唇应声。 “好。” …… 闻得长孙曜与长明入厅的声音,厅内候着的几人气息倏然一敛。 裴修视线极为小心地看向入厅的人,他低着眼眸,看见素色的衣裙下摆缓缓靠近。 众人跪首行礼,长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裴修起身,偷偷抬了抬眼眸。 长明一身素衣,戴着滚着雪裘的兜帽,将雪发遮了大半,她面上并无半分血色,唇也是几近无色,整个人苍白得刺目,兜帽的阴影打落下遮了她小半张脸,但裴修仍看得长明浅琥珀色的眼瞳外嵌着一圈赤色。 裴修低眸,指尖掐进掌心,感觉不到痛。 众人在长琊都受了伤,脸色都不好,很是憔悴苍白的模样。 裴修再复垂身行礼,压着沙哑的嗓音,道:“臣等无事,请太子妃殿下放心。” 长明不甚习惯裴修这般客气生分的模样,但也明白长孙曜在这,大家都不敢随意。 她也答应长孙曜不过多见外人,今日也只见众人半刻钟,她瞧得众人身上的伤都仔细处理过,心下也便安心,今日见众人,一来是确定大家平安,二来也是为叫他们看到,她也平安,好叫他们也放心。 “我也没事,你们放心。” 众人再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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