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说。”长孙曜打断暨微,“孤知道种先古武王蛊必有得失,孤现在要的是成功种上生死蛊。” 先古武王蛊不是毒蛊,是圣物,是药,同普通蛊虫种法不同,它需要医者的牵引定位。 事关在场所有人的性命,暨微怎敢隐瞒分毫,便随意做下决定,他短暂停顿一瞬后,快声再道:“这份帛书上的记载没有错,但却没有写明,这些只是先古武王设想中的生死蛊,并不是成型的生死蛊。是,按照先古武王的设想,生死蛊由相爱的情人种,同生共死,以一生人引另一无息之人还生,并且生死蛊以爱为生,以忠贞为誓,倘若任何一人对这份感情有所背叛,两只生死蛊都会死亡。 “但按先古武王手札所记,生死蛊是只能用一次的蛊,它不像长生蛊或同生蛊,可以更换宿主永远存活,生死蛊决绝极端,一生只择一主,这对生死蛊既还在这里,就说明生死蛊根本没有人成功用过,但千年前,却已有人因生死蛊丧命。” 他几是一口气说完,眼看长孙曜要再开口,迅速再道:“按先古武王手札所记,生死蛊并非只有一对,初时乃是记有两对生死蛊,曾有一人向先古武王求取生死蛊,与自己濒死的情人同种生死蛊,那对生死蛊并没有起效,种生死蛊的两人都没有再醒来,连带生死蛊全部死亡。 “也正因为那一对生死蛊没有成功,另一对生死蛊才被先古武王封存,又不知如何流传到赵姜王室被昭王后所得。” 他握着那一卷襄王陵帛书,身体发颤:“想必殿下早便已经将帛书所写记下。便说长生蛊,先古武王所设想的是由长生蛊得长生之法,然,长生蛊长生的只有蛊,人并不能随同长生蛊长生,长生蛊与宿主远超过普通人力量的同时,也令长生蛊宿主面临失血便被反噬毒杀之险,同时令宿主成为被争夺剥取的药。 “同生蛊是先古武王以救人性命的出发点创造出来续命之蛊,但是同生蛊并没有达到先古武王设想中的效果,有着极大的隐患风险,只能续养人的肉身和维持人的容颜,并且是需得人付出寿命才得的,真正做到的也只两只蛊的同生。长生蛊不成,同生蛊也不成,生死蛊自更有可能不成! “不管是长生蛊还是同生蛊,都没有成为先古武王所设想中的那般,而第一次用于人身的生死蛊,就直接杀死了宿主。殿下——生死蛊不是圣物,它更有可能是毒物!” 陈炎薛以面上煞白。扁音凝滞看暨微,终于明白暨微为何从头到尾都那般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扁音惶恐不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孤要你立刻想办法为孤种生死蛊!” 几人浑身震颤不止,屏息看向长孙曜。 暨微更是没有想到长孙曜会这样坚持,他甚至没有看到长孙曜有一丝的犹豫和退缩,他抓着那卷帛书发颤,脑中想着司空岁的话,又颤抖地看向扁音,如若不成,这里所有人恐都将为长孙曜陪葬,姬神月那般性子如何能容忍他们做这样的事,而若成,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可以重来。 他艰难地吞咽了几下,嘶哑的声音从喉间挤出:“草民只能从、” 话音甫一从他喉中出现,暨微便明白自己选择了什么,他喘着气将视线从扁音身上收回,他再不敢看扁音,声音颤抖:“草民只能从先古武王蛊其它蛊的种法来推测生死蛊的种法,若以长生蛊的种法来推算,长生蛊从手臂种入大概是七日至心口蛊成,生死蛊应当也能这般……” “殒心蛊出现意外,太子妃殿下至多只能撑到今夜子时。”扁音明白暨微所有的犹豫和担心,也明白如果这一对同生蛊没有用,她、陈炎、薛以,乃至所有长孙曜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有可能去陪葬。 她望着暨微时,没有一丝恳求他为她考虑些许的模样,但她的身体也在发颤,她在恐惧,但她却快声再提醒:“现下寅正三刻。” 暨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子时?今夜子时?! 扁音再道:“还剩九个时辰左右。” “孤种长生蛊时,母后曾说过一二句,长生蛊也能从心口种,只需要几个时辰。”长孙曜快声,他摘下手中的玉扳指掷与陈炎。 陈炎惊怔接下玉扳指。 “以心口种长生蛊大抵三个时辰可成,但种长生蛊不能用麻沸散等药,这种种蛊方式太过极端求成,会令受蛊者受剜心剔骨之痛,受蛊者很有可能会因难以承受而死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般冒险。”暨微脱口而出,顾不上长孙曜扔玉扳指给陈炎,说完猛地反应过来,长孙曜种长生蛊时?他神色大变,惊声再问:“太子殿下种了长生蛊?” 长孙曜颔首。 扁音看得长孙曜面色,确定长孙曜没有隐瞒意思,快声说明:“太子殿下身上的长生蛊已过七年融合期,近期三次过量失长生蛊血,神罗果、浮棠俱已大量用过,目前再次出现轻微长生蛊蛊毒。” 她很清楚,如果长孙曜要种蛊,必得让暨微清楚地知道长孙曜现下所有情况,纵然暨微为长孙曜看诊也能确定,但他们现下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不得暨微自己再一一确认。 长孙曜淡声向陈炎:“如若孤与太子妃不测,以孤之令,将玉扳指与母后,保全东宫上下之性命。” 暨微还未从长生蛊之事反应过来,又听得长孙曜此话,登时大骇,不敢置信看长孙曜。 陈炎薛以扁音齐叩首。 “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奴婢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三人话音同起,暨微浑身发颤,崩溃喘息,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现下倒是清楚了,扁音此前说的什么鵲阁就是长生蛊血,近期三次过量失长生蛊血?三次!他不敢相信长孙曜还能站在这里。 “不——”暨微终于颤抖再启唇,原本生死蛊就极大可能无用,现在又来一个长生蛊,几乎就是完全不用试了,“不行,不可行!殿下身上若有长生蛊,生死蛊便不能种。” “即便都是先古武王蛊,两蛊之间一定会有排斥!而按先古武王手札所记,生死蛊便似一对情人,孤傲决绝,它们恐怕不能容下长生蛊同它们在同一个身体中,最坏的可能是,不必等太子殿下同太子妃殿下种蛊来验证生死蛊是否能起效,种蛊时殿下便可能就会因为无法承受两蛊相斥而……先古武王蛊都不是单纯的蛊虫……” 陈炎扁音薛以齐齐抬头向暨微。 暨微嘴中快声不停:“它们是有自己思想的活蛊……” 长孙曜脱下大氅冷声:“不必再说。” 暨微面上抖动,却是急声再道:“草民是个大夫,草民必须让太子殿下知道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生死之事,更需令太子殿下清楚。先古武王蛊太过特殊,即便流传千年,世人所知也不过十之一二。而长生蛊出现蛊毒,便是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长孙曜看着暨微颤抖的身躯,没再打断他的话,只扯开腰封。 “若是两蛊不能接受彼此,出现相斗,现下虚弱的长生蛊恐无法压制生死蛊,如果生死蛊直接杀死长生蛊,太子殿下会因长生蛊的死亡而立刻死亡。” 暨微急得甚至对长孙曜用了大不逆的死字。 “按先古武王蛊极端的特性来说,生死蛊必定也含有不亚于长生蛊之毒,是以长生蛊杀死生死蛊,生死蛊死在太子殿下-体内,太子殿下也会因此丧命,生死蛊不似长生蛊代代相传,有被熟知的蛊性,可即便传承千年之久,至今也没有人能完全掌控长生蛊,更别说这几无记载的生死蛊! “没有任何成功种下生死蛊的例子,除了先古武王手札所记些许,根本无人知道生死蛊到底是怎样的蛊性,甚至是连先古武王自己都不知道生死蛊到底是怎么样的。 “让身怀长生蛊的殿下种生死蛊,和拿殿下试必死的毒几乎没有区别,又或者说,草民手中此刻拿着一瓶装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颗毒药和一颗解药的药瓶,摇乱后随意倒出一颗与殿下,殿下种生死蛊成功的可能性就是恰好草民倒在殿下手上的这颗——是解药!只万分之一!” 可剥取长孙曜的长生蛊再令长孙曜种生死蛊更不可能,长生蛊一但离开长孙曜的身体,长孙曜便会死亡,而按先古武王手札所写,种生死蛊有一个最关键的限制是,种蛊二人必须是彼此忠贞相爱的情人、乃至夫妻,生死蛊便也只能由长孙曜和长明种。 “而就算殿下种得生死蛊,这也仅仅是开始,生死蛊能不能起效,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又有什么样的隐患都还不知道,没有人能确定怎样的情人才能对生死蛊来说,算得是忠贞相爱之人,且按先古武王手札所写,生死蛊要求的不是只种蛊之时,这对情人是彼此相爱忠贞之人,它要的是种蛊二人一生一世都如此,倘若有一人背叛对方,生死蛊无论对错,会直接杀死同种生死蛊的二人。这与其说是生死蛊,不如说是死局,这连生死局都算不上!殿下……” 暨微快而紧张的话音随着长孙曜撕开的衣袍戛然而止。 长孙曜扯下外衫中衣掷落,垂落的墨发披散遮挡些许起伏的心口,他淡漠看着暨微,冷声快道:“凡生死蛊种种,孤俱已知悉。陈炎,接下来的三个时辰,绝不许任何人入东宫。” 暨微看着长孙曜两臂深深浅浅的刀痕,以及腕间还缠绕着的雪纱,明白那些伤口都是取长生蛊血所留……他呼吸停滞着望着他,眼眶发热。 陈炎颤抖伏在玉砖,头又一低:“臣——领旨。” “小音——”暨微胸口大幅地起伏着,他努力使得自己镇定下来,嘶哑颤声,“用以小青霜花浸洗生死蛊,雪纱五六,小细叶刀二,长针、毫针、锋针、圆利针——各十!” “是——” * 什么声音掺杂在风中,薛以耳际轰鸣,他似乎听得了,又似乎只是错觉,陈炎声音似乎传了一丝进来,可那些声音他听得也不真切,又像是有些许枪剑相击的声音。 那些声音渐渐近了,他愣愣停顿一瞬,听出了掺杂在刀剑之中的那个声音,他不敢抬眸看长孙曜,低垂着身子颤抖为长孙曜披上大氅。 长孙曜——活下来了。 “请母后进来。” 这声音尽管还是那样的淡漠平静,但却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细微的极力掩藏的虚弱颤音裹在其间,薛以越发低了身子行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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