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眼睫一颤,眼泪还是没有控制住地砸落下,她停滞地垂下眼眸,伸手碰触到面颊,长孙曜低眸吻过长明滑落的泪珠,颤抖拥过长明,吻向她冰凉的唇。 长明抱住他的臂弯,垂泪的眼睫颤动地垂落。
第180章 生死蛊 “长孙曜……” 长孙曜…… 长孙曜…… 她望着他慢慢垂落眼睫, 千万个有他的瞬间倏然幻化定格,那些鲜活的——或好奇、或惊讶、或生气、或争执、或痛苦、或靠近、或欢喜的画面,如疾风翻旋而过的书页在脑中走马灯般一遍遍旋转重现。 …… “予你十万金, 献出辟离。” “辟离啊——我不卖。” “长孙曜——我求你,就一个月。” “你耍孤?!” “看来结春散最大的作用不是催-情。” “是什么?” “瞎眼坏脑子。” “你就仗着自己多认几个字,所以就、就、” “顾长明, 你令孤生气。” “顾长明,别同孤说,你不知道。” “说清楚!孤又算什么?” “我娶你。” “我不嫁。” “顾长明, 你心里是我!” “他说的都是真的。” “便在此向孤起誓, 生生世世, 为孤而生, 为孤而死,生死皆为我长孙曜的人。” “长孙曜,我等你。” “恭贺皇太子殿下、皇太子妃殿下同牢合卺礼成。” “我只是脸有点烫。” “脸似乎不只是有点烫,还很红。” “长孙曜,下雪了,生辰快乐——” “长孙曜,你来啦……” “回京后,我们就去西陵湖看雪。” “一日作十年, 也算白首。” “不管发生任何,都不要害怕,孤永远在你身边, 无论生死。” “我会永远记得你, 无论生死, 要是还有下辈子……你也娶我吧,我愿意嫁给你。” ……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 长明呆滞地望着那些她与长孙曜的曾经, 幻化定格重重复复的画面突然似明镜崩裂破碎,消散在空气中,长孙曜现在碎裂消散的镜面之后,他望着她动作僵滞着往前几步,蓦然飞奔向她。 层层雾縠一点点模糊了他面容,他似被吹散的烟雾融入雾縠中不见,旋即又一点点重组清晰,如此反复不停。 长明喘息着,踉踉跄跄冲过千万层雾縠,奔向反复清晰模糊的长孙曜。 她碰触到长孙曜微微扬起的衣袍,又被猛然卷起的狂风推离,长孙曜猛然扑向她,攥住她模糊消散的指尖握入掌中拉住她,消散模糊的两道身影在碰触的一瞬间清晰,长明喘息着望向长孙曜,崩裂破碎消散的镜面倏然合聚,千万个镜面翻旋定格重现。 “予你十万金,献出辟离。” “辟离啊——我不卖。” …… “我娶你。” “我不嫁。” ……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 狂风迷得她几要睁不开眼。 “长孙曜……” 她努力睁着眼眸,一刻也不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眼底越发浓重的酸涩却令她禁不住闭了闭眼,失重下坠感一瞬袭来,天地蓦然陷入无尽黑暗之中,一点灼烫倏然自心口蔓延。 她紧紧攥着掌心的温度,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地要睁开眼眸,她的眼睛沉重得却无法抬起,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无力地垂落,她紧紧攥着掌心的温度,用尽全身的力气,疯了似的唤长孙曜的名字。 一点光亮猛然出现在黑暗中,长明猛地睁开眼眸,急促地喘息。 四下死寂—— 双眸轻阖的长孙曜撞入她眼中,她错愕地敛起急促的喘息,一眼不移地望着他,颤动的指尖缓慢地抬起探向长孙曜的脸庞,一丝温度自指尖蔓延,她猛地一颤,动作滞缓地抚住长孙曜的脸庞,掌心真实的温度却仍未消失。 灼烫的手蓦然覆上她的脊背,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长孙曜拥入怀中。 他亲昵地自然地抱着她,埋入她的颈侧,灼烫的带着微微湿意的气息喷涌在她的肌肤,长明惊愕地睁大眼眸抱住长孙曜的臂弯,隔着单薄的衣袍,感觉到他灼烫的体温,她屏息呆滞地望向他,长孙曜突然抬起头睁开眼眸。 长明呆怔怔对上长孙曜浓墨似的眸子,拥在她身后的手倏然收紧,长孙曜乌黑的眼瞳倏地放大,他错愕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靠近她。 鼻尖轻抵间,气息交融。 哑涩的颤抖的声音不确定地响起。 “长明?” 长明颤动的眉眼错愕地蹙起,她抚住他的脸,望着他试探性地轻唤:“……长孙曜?” 她不敢再闭眼,或许再闭眼,就再看不到他了, 她好像还在做梦,可她怎么会还能做梦呢,人死了难道就是一直在做梦吗?她为何还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她梦到好多好多的他,死前的梦是无限的吗?她在梦中活着? “是孤!”长孙曜颤声,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面颊。 长明眼睫颤动着,始终不敢完全垂落,不敢置信地哑声:“你怎么还在这呢,我们不是说好了……” 她同他说好了,下辈子再见,下辈子她再嫁给他。 长孙曜茫然一阵:“长明、” “你该回去了。” 长孙曜一怔,问:“回哪儿?” 她也是一怔,又轻声道:“自是回宫里,回东宫……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她看到自他身后垂放的帐幔一阵茫然——缠枝暗纹的薄杏色帐幔?西陵湖的寝殿似乎挂的便是这般颜色样式的帐幔。 曳动的火光映在帐幔,一片暖色。 长明倏然滞住,这该是哪儿? 长孙曜神色陡然一变,喘息着拥住长明,猛地起身掀开帐幔。 殿内虽是灯火通明,但刺目发白的光却从窗瓦透入,此刻显然不是夜间,也几是他掀开帐幔的同瞬,刺骨的寒意便袭了过来,殿内冷得简直像个冰窟。 长孙曜心口震颤,攥起长明的雪裘将发怔的长明紧裹,碰触到长明垂落的乌发,呼吸倏然一滞,颤抖将她拥在怀中。 “来人——扁音——” 寒意扑面而来,长明下意识地张开雪裘裹住他。 长孙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寝殿回荡着,长明茫然瑟缩着转头望向透光窗瓦透进来的光,长孙曜浑身颤抖地紧裹住她,没有一刻松开,好似失而复得的宝物,只要松开一点,就会再次失去,他一点也不敢松开。 蓦然一声巨大的殿门摔阖声响彻寝殿,长明一个激灵。 长孙曜抚住她发颤的脊背,将她紧拥,压着紊乱的呼吸连声:“别怕,别怕……” 珠帘噼里啪啦地敲打在一起,姬神月踉跄的身影猛然撞入光影间又猛地停滞下。 长孙曜转头,对上姬神月赤红的眼眸。 姬神月胸膛大幅地起伏着,她望着长孙曜僵滞缓慢地走向他,颤抖的声音不确定地响起:“曜儿?” 她颤动的眼睫间挂着未落的泪,远山般的黛眉不敢置信地紧蹙。 “母后……?” 恍惚窒息的霜降猛地回过神看向寒露。 寒露对上霜降的视线,煞白着脸退了几步,跌跌撞撞转身冲出殿。 …… 寝殿的地龙再次烧了起来,但地龙已经完全停了,现下再烧也不能使得殿内立刻暖起来,薛以疯了似的唤宫人先端了十数个炭盆进殿,围着内殿的床榻往外铺放着,冰冷的寝殿这般才快速暖了起来。 殿内外急促的脚步声未停。 太后惨白着脸进来了。 暨微扁音也撞着屏风脚下打滑似地冲进来,没待两人行礼,坐在榻前的姬神月霍地起身,浑身颤抖。 “快给曜儿和阿明诊脉!” 暨微扁音冷不防看得长明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望向自己,拥着长明的长孙曜同是睁着眼,两人呼吸齐齐一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旋即颤抖垂下身子近前去,各取了长孙曜长明的手诊脉。 薛以屏息盯着浑身止不住发颤的二人,二人落在长孙曜长明腕间的手也一个劲地抖,他看得出二人废了不少功夫才稳下来,只见二人紧蹙的眉眼一下舒展一下凝重,面上神色变换不停,诊罢一人又快速换了人。 “如何?”姬神月颤抖急声追问,即便她已经反复给二人诊了几次脉,却也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敢确定,只怕自己是在做梦,“我同霜降诊着曜儿脉象无异,阿明身子全然没有问题了!是不是?!” 此事太过荒谬,她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所见,甚至怀疑自己与霜降毕生所学。 扁音最是清楚长明的身体状况,此刻更是不敢置信,惨白着脸:“太子妃殿下的心脉完全恢复了,不是缓慢好转的那种。” 她话音急转,又惊又喜又疑:“就像碎裂千万片的玉瓷复原如初,发生了根本不可能发生之事一般。” 暨微苍老的眉眼震愕地紧蹙着,颤声再道:“太子妃殿下的脉象柔和有力、节律整齐,与常人无异!” 扁音再道:“太子殿下脉象无异。” 暨微同道:“草民所诊,太子殿下也是脉象无异。” 扁音震惊之余,恍然发现长明原本雪白的长发已恢复如初,浓墨似的长发如同缎子般地垂落。 这样的话,长明听了许多遍,她靠在长孙曜怀中,眉眼错愕地紧蹙,茫然又小心地看向四下里的每一个人,哑涩的声音也没能从唇中挤出。 她的梦里原只有长孙曜,现下……好多好多人,从姬神月出现到霜降寒露,再到薛以和送炭盆的宫人,再是太后、暨微圣人与扁音,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真实鲜活,所有的声音和气息,都真实得不像梦。 现下就像是某个普通的日子醒来,她有些身体不大舒服,长孙曜唤人给她看诊似的,可却来了好多人,她所知道的大周最厉害的医者们都在这里。 长孙曜强有力的心跳声在耳际“咚咚咚”地响,充满了力量,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每一块肌肉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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