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侧身,漠着脸,冷声:“你要浮棠,同孤有什么关系。” 陈炎垂首,上前禀告:“回禀太子殿下,臣得知浮生阁有浮棠,命人去浮生阁置买了浮棠,三个时辰前,浮棠方入幽园,因您已经歇下,故而还未上禀此事。” 浮棠之事他也是午间才知,那时长孙曜身体便已不适,在房中休息,他便没有禀告,直接命人去办。 长孙曜面色难看,冷冷瞥陈炎:“陈炎?” 陈炎垂首躬身:“臣擅做主张,请太子殿下责罚。” “浮棠于你来说,不过就是盆花,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必牵连旁人,长孙曜,这盆浮棠,我要。”长孙明一叠银票拍在陈炎交叠的双手之上。 陈炎面色复杂,不收银票,任银票吹落也未动一分,他抬眸看眼前的长孙明,浮棠于现在的长孙曜来说,并不是只是一盆花,这些钱于东宫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长孙曜慢慢侧身,低垂着眼眸看长孙明,虽已猜出大概,但还是开了口问,道:“你要浮棠做什么。” “与你无关。”长孙明面色始终不好看。 顾氏毒已经解,并无需再取浮棠,陈炎猜长孙明大抵是为司空岁寻浮棠,浮棠是圣药,可养护心脉,滋补气血,亦能辅武功修炼。 自卫国公之事以来,司空岁身体有异,他是知道的,长孙明现下估计是知道了浮棠神效,故而想得浮棠与司空岁。 长孙曜眼眸低垂,乌黑的眸子藏了几分道不出的情绪,他看着长孙明很久都没再说话,末了,冷冷地道:“给她。” 长孙明不看长孙曜,并不道谢。 长孙曜收回视线转身,步子略比平日沉些,但这并不太大的变化并不容易叫人发现。 长孙曜的房门阖上后,陈炎让人去将浮棠端来,他的面色比长孙明高声唤长孙曜时更难看,待那盆盛开的浮棠端出时,陈炎的脸色难看得无法形容,他自侍卫手中端过那盆浮棠,久久没有将它给长孙明。 长孙明觉有些不对,但没有催促陈炎。 “燕王。”陈炎不知该怎么说。于平日无事的长孙曜来说,浮棠也许只是杯茶,可以为长孙明的养母顾婉舍出,救顾婉一命。 可给旁人,给司空岁,凭甚也要长孙曜将浮棠舍出。 房门忽地大力打开,薛以似受惊吓,急声:“陈将军,快唤扁阁主。” 陈炎面色大变,抱着浮棠转身,立刻叫人去请扁音。 长孙明怔在原地许久,犹豫入了房,浮棠被放置一旁,陈炎已经放下帐幔,床榻前不远处,有一滩红中带黑的污血。 她滞住,是长孙曜出事了? 扁音极快赶来,为长孙曜诊断毕,立刻命薛以端了热茶,摘下浮棠,撕下泡入热茶中。 长孙明怔愣上前,隔着雾青色薄纱帐幔看长孙曜,好半晌,问:“他怎么了?” 扁音还在试浮棠茶的温度,闻声沉默下来,长孙明不知道怀长生蛊之人失长生蛊血极难养回,特别在是长生蛊融合期的关键时期,不能及时养回长生蛊血,会遭受长生蛊反噬,蛊毒反噬,是能要命的。 她原以为长孙曜对长孙明是有些不能道破的感情,也猜二人大抵因为结春散有过些过分之举,但就在她以为二人是要越界时,长孙明却突然又不来幽园了,原本关系极暧昧的二人,好像突然出了事。 陈炎开口:“太子殿下的长生蛊出了问题。” 扁音端着茶碗起身,点头,解释道:“太子殿下失长生蛊血过多,没有及时养回,方急火攻心,遭了长生蛊反噬。” 其实也不单是今日,前几日,长孙曜从拱楼回来,已经遭了一次反噬,这般频繁反噬,再多一二次必然生险,好在,现下有浮棠。 长孙明僵在原地。 扁音再道:“养长生蛊血,通常只能用神罗果。” 长孙明看二人面色严峻,知事态严重,变了面色问:“那神罗果呢?” 扁音索性都道来:“鵲阁是有神罗果,但去岁太子殿下失过一次长生蛊血,已用了神罗果,神罗果药性特殊,一年只能用一次,去岁九月太子殿下方用,那必得今年九月过后才能再用神罗果,故而太子殿下这次,只能用旁的药来养长生蛊血。” “旁的药到底不及神罗果,药效极慢,浮棠虽不及,但也算圣药,用浮棠也能慢慢养,只不过此事……”扁音一顿,停了下来,鵲阁虽为姬神月所立,但她只听命于长孙曜。 不过长孙曜为长孙明失长生蛊蛊血之事不能让姬神月知道,长孙曜在为长孙明用长生蛊血后,并没有从姬神月那取剩下的浮棠,细细算着时间,恐怕在长孙曜失长生蛊血后,姬神月那处也不过只剩两朵浮棠。 六朵浮棠才抵一颗神罗果。 那些事既然不好说,扁音自也不再说,她只松了口气,再道:“好在现下浮棠够了。” 不若,长孙曜出了事,他们无人能同姬神月交代。 陈炎神色不明,看着长孙明道:“太子殿下已经将浮棠给了燕王。” 扁音不解看向长孙明陈炎二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给长孙明?那长孙曜呢?浮棠给长孙明做什么? “陈将军此话何意?” 陈炎未答,端过扁音手中的浮棠茶递向长孙明,如果不是前几日拱楼之事,长孙曜长生蛊反噬,他都不知道长生蛊同神罗果浮棠之间的联系。 他不是医者,对此一向不知,长生蛊之事本为机密,他也是去年开始,才知长生蛊一二,但长孙曜既为长生蛊蛊主,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他若早知事态如此严重,怕是连姬神月那一朵浮棠,都不敢按长孙曜的意思给长孙明。 他道:“请燕王喂太子殿下服下这一朵浮棠。” 长孙明微微侧身,没有接浮棠,怎么会……他怎么会…… 若要这般冒险,他怎会帮她…… 他都要杀她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要帮完她,再杀她…… 陈炎上前,将浮棠茶放入长孙明手中,再一次开口:“请燕王喂太子殿下服下这一朵浮棠。” 长孙明侧身看他,说不出话。 陈炎执起帐幔,请长孙明落座。 许久后,长孙明终于垂了眼眸坐下,怕扰长孙曜,几人的声音一直很小。 看到长孙曜落在外头的手腕,长孙明默了许久,拉过被衾为长孙曜盖上,不小心碰到长孙曜肌肤的之时,长孙明身子猛地僵住。 烫,烫得吓人。 她再一次将视线落到长孙曜面上,苍白如纸的肌肤,她僵硬抬手,落到长孙曜额间。 他…… 长孙明煞白着脸抬头看陈炎。 陈炎没有说话,只看着长孙明,长孙曜住在幽园,是因怕叫姬神月发现长生蛊之事。 长孙曜去岁九月用神罗果,亦是因为长孙曜为长孙明解青化鬼。 每一次长生蛊反噬,都非儿戏,便是二人不该有那样的感情,他也该让长孙明知道,长孙曜为她所做,从未言出一分。
第75章 演武场 长孙明端着药碗的手有些僵硬, 动作更是不自然,许久才等得一勺浮棠变得温凉,她垂眼, 将那勺浮棠送到长孙曜嘴边,长孙曜昏睡不醒,喂药自更困难些, 她并非没有做过这种事,也非是没有耐心的人。 长孙曜明是那般烫人的体温,面色却白得瘆人。 勉强喂了长孙曜两勺浮棠后, 长孙明别过脸起了身, 端着药碗的手略微发颤, 她低声:“叫个人来喂吧。” 她不是因长孙曜昏睡喂药困难而拒绝做此事, 是觉这般终归不合适,可哪里不合适,她却又说不出来。 不管怎样,也不是该她来做此事。 陈炎看薛以一眼,让薛以接了药碗,他并不是就要长孙明喂完这一碗药,他只是要长孙明知道,长孙曜同样需要浮棠。 “为什么不拿些冰帕子来。”长孙明并没有看任何人。 扁音知道这是问她, 不管是因内疚还是因旁的心情,她想长孙明多少是关心长孙曜的。 “太子殿下身体特殊,冰帕等物无用, 只能内用药, 等高热退。” 长孙明怔了一怔, 侧着身,目光不明显地落在长孙曜面上。 好半晌后, 她低低再道:“既是这般危险的东西,又为何要用。” 寻常药用不得,寻常法子用不得,将身体变得这般异于常人,长生蛊当真是圣物? 扁音知道长孙明说的是长生蛊。长生蛊并未危险之物,起码用在长孙曜身上并不会是危险的东西,长孙曜有守住长生蛊的能力。 长生蛊反噬之事,在长孙曜种上长生蛊六年多来,只出现了两次,可谁能想到,这两次竟在短短几日内出现。 长生蛊反噬前提是,过量失长生蛊血,如果并未失长生蛊血,自然也不会有反噬之事。 长生蛊护体,百毒不侵,拥有长生蛊者身体恢复速度惊人,一年更是能抵常人十人的武功修炼,这般圣药,百年不过一颗,有谁不想要。 若一定要说长生蛊的不好,大抵就是怀长生蛊者,便怀长生蛊血,长生蛊血是取得了的秘药。 融合期的长生蛊血远不及融合后的长生蛊血,融合后的长生蛊血到底有多大的功效,她都不大清楚,最清楚的人,是姬神月。 也正因长生蛊的特殊,普通人若得长生蛊,得到的大抵不会是护体的圣物,而是要命的秘宝,长生蛊蛊主必须有能力守住长生蛊,并且护住自己。 试问天下,有谁敢对长孙曜动手,取长孙曜的长生蛊血? 鵲阁之内又有神罗果,除却神罗果,还有数以千万计的圣药,专供长孙曜一人用。 故而,长生蛊于长孙曜来说,其实只有益处而无危险,长孙曜的险,也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长生蛊个中利害,长孙曜自都知道,且远比她更清楚。 长生蛊反噬一事,长孙曜不说,她又不能问,她至今都想不明白,有什么样的事,能令长孙曜情绪这般不稳,逼得长生蛊反噬。 六年六个月不曾出事的长生蛊,这六日,竟反噬二次。 想了许久后,扁音终于给了回答:“得益远于险。” 长孙明没再说话,看薛以喂完药后转身。 看长孙明要走,陈炎长剑一拦,留了人:“请燕王等太子殿下醒后再走。” 他需得给长孙曜一个解释,为何动了给长孙明的浮棠。 “告诉他,浮棠我不要了。”长孙明推开眼前的剑。 陈炎再次拦下长孙明:“太子殿下将浮棠给了燕王,便是燕王不要了,也该自己同太子殿下说,这是太子殿下与燕王之事,我与扁音只是臣子,僭越之事怎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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