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与长孙氏的嫡出太子,身份低贱的官妓之女。 不管几千、几万次,终归都是无人敢想的,便是戏文中也不能这般大胆放肆。 这是天大的不敬,最最荒谬之事。 官妓之女只是官妓,入东宫做最低等的粗使宫女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姬家与长孙氏的嫡出太子,与庶出的王,那便是乱-伦的断袖,疯子,全是疯子,会被所有人唾弃耻笑,乱-伦的断袖是多么地令人不耻。 不管长孙明是什么身份,都不是可以同长孙曜在一起的身份。 他知道,长孙曜比谁都清楚,两个人没有可能。 他也知道,以长孙曜的性子和刻在骨子的礼制教养,不会让长孙明没名没分地跟自己。 二人不管怎样都是不可能的,做君臣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他的心又沉重起来,只是这些,长孙明都是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不是长孙血脉,不知道长孙曜对她的心,长孙明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皇后殿下要罚,都该罚我,请皇后殿下不要同一只不懂事的鹰计较。”长孙明只能继续抱住根本不知道危险的雪宝。 她都认了,只要不杀雪宝,她都认,她真的不知道雪宝是去抢了长孙曜的东西。 长孙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长孙明,长孙明的心忽地沉浮几下,避了视线。 她看不懂长孙曜,她不懂他,他这样的人,她一滞,长孙曜是怎样的人? 肆意至极,无人能拘束他,又冷漠又傲慢,脾气坏嘴也坏,同瞧不起人一道刻在骨子里,是礼制、规矩和讲究。 能伤自己冒险来帮她,也能在帮完她后就杀了她。 甚至,也可以立刻杀了要嫁给他的陈见萱。 太后目光凝视长孙明片刻,不悦:“一只不知死活的蠢畜生,你还护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交出来。” 陈炎也希望长孙明赶紧交出白玉爪,姬神月和太后不会管这只白玉爪是长孙无境所赐,她们只恼这白玉爪毁了花宴,抢了长孙曜的玉,做出了这等不敬之事。 “皇祖母,你们饶了它吧。”长孙明面色越发地白,到底是不愿,雪宝是有灵性的,又鲜活又欢快,就算闹腾也是可爱的闹腾,它不伤人,只是好玩黏人,它也是真的还小,只是只雏鹰而已。 太后压着怒气,冷斥:“胡闹什么!一只畜生有何用!这般没规矩,顾氏是从没教过你不成!” 陈炎无奈,太后与姬神月懒得管后妃,假顾媖又将顾氏照看得极仔细,二人哪里管顾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氏能教长孙明什么,顾氏什么都教不了,反是只能伤长孙明,长孙明那般特殊的身体,能被顾氏养大,没叫顾家作死了,都是幸事。 “全是孙儿的错,同娘没有关系。” 太后越发不悦,顾氏到底是个乡野村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病秧子。 雪宝忽然不哼哼了,乌黑的眼睛有些懵懵,看着长孙明,叫的声不欢快了。 长孙明握着玉走到同她最近的长孙曜跟前。 她低下头,一颗心猛地沉下:“还你,没坏。” 长孙曜背对着众人,垂眼看着长孙明,唇瓣颤动几下,并没有说出话。 陈炎提心吊胆地看着,万一叫太后和姬神月看出端倪,可就…… 长孙曜偏头的同瞬,十分不快地抬掌,陈炎会意,上前从长孙明手里取回玉佩。 陈炎捧玉,退至长孙曜身后。 长孙曜面色极不好,随意看一眼姬神月和太后,冷声不耐:“母后,儿臣今日不想同一只畜生计较。” 说罢,他偏眸不悦地乜向长孙明,一如往日的傲慢不屑:“不知礼数的山野竖子。” 长孙明抿着唇看长孙曜,这样的话她听过许多。 “孤不同畜生计较,但那只畜生既然是你的,它做错了,自然是你的过错。”长孙曜神情冰冷。 长孙明微垂眼,没有否认。 长孙曜冰冷的目光打在长孙明身上,语气不耐:“孤要你从九成宫三拜九叩至诸喜寺,为孤为母后和皇祖母祈福,如此,孤就恕免你的罪。” 他没有等长孙明的回答,也没有等任何人的话,只神色冰冷地唤陈炎,示意陈炎夺了雪宝过来:“让人看着她,少一拜一叩,就打死这只畜生。” 徐嬷嬷一怔,诸喜寺在离山山顶,从九成宫到诸喜寺,大抵有二十几万青玉石阶,从九成宫三拜九叩至诸喜寺,那是要了长孙明的双腿。 且,还是这般大伏的天。 长孙明抬起眼眸,没有犹豫:“好。” 水榭倏地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长孙曜同平静的长孙明,二人都没再说话。 到底还是长孙明先动作,她往后两步,执起双臂至额前,平静地行了一礼,随后站直身子,大步跨出。 “够了!” 久没有言语的太后突地出声,徐嬷嬷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已抬臂拦下了长孙明。 “一只畜生还要一个亲王来偿命不成。”太后声音有些不悦。 陈炎斜眸看一眼长孙明,又极快收回,诸喜寺太后为长孙明开口,他就很意外,长孙曜是猜准了,太后不会出手替白玉爪说话,但太后会开口替长孙明说一二句,故而才这般要长孙明赔礼道歉。 长孙曜始终没有好脸色,乜着长孙明冷道:“孙儿可没有要她的命。” 太后看着他,这同要长孙明的命有何不同。 “曜儿,你当真要如此?” 长孙曜微垂眼,不耐:“孙儿何时说过笑。” 太后声音也冷了些:“行了,就是只畜生。他在这,早也抄经晚也抄经,都叫人看着,给他一百个胆,也做不出叫畜生抢你东西的事,那畜生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 白玉爪是长孙无境赐的。 “皇祖母到底想说什么。” “哀家能说什么。” 太后看长孙明:“你说的也无错,这只畜生既是燕王的,它做错事,自当是燕王的过错,三拜九叩去诸喜寺便罢了,就命燕王将药师经抄一百遍,全当给你赔罪便是。” 长孙曜不豫:“孙儿不需要她给孙儿抄经祈福。” “三拜九叩是祈福,抄写经书亦是祈福,你既要他三拜九叩至诸喜寺给你祈福,那抄写经书祈福又有何不可。”太后道。 长孙曜不松口,神情越发不豫,语气冰冷至极:“岂能混为一提。” 太后缓步至于案前坐下,再道:“曜儿,你方才说不会同一只畜生计较,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至此,沾着血的东西不见得更好。” 她也不等长孙曜回答,摆手让徐嬷嬷送人:“哀家乏了,不回宴了,都退下。” 她也不欲再叫长孙曜开口:“都不必说了。” 长孙曜脸色极难看,冰冷地瞥着长孙明,立了良久,转身拂袖离开。 姬神月到底是卖太后几分面子,不豫翻一眼长孙明,随同长孙曜离开。 出了永和殿,长孙曜走的方向并非是花宴,姬神月皱眉喊住长孙曜。 长孙曜步子未停,也未回头:“儿臣也乏了。” “太子妃还未选,众世家还在等你。”姬神月道。 所有人都还在花宴,都在等长孙曜。 “那又如何。”长孙曜漠声,他站定,回首看姬神月,“他们同儿臣有何关系,还要儿臣来顺他们的意不成?” 姬神月知道长孙曜性子就是这样,区区世家同长孙曜比又算什么。 “罢了,不去就不去,你直接同我说,哪个做太子妃,剩下的事,我去处理。” 长孙曜握着藏在宽大袖袍中的九州司雨佩,漠然收回视线:“陈王韩三氏,各赐花一朵。”
第79章 很讨厌 太后在姬神月长孙曜走后, 并没有立刻回寝殿休息,面色严肃难看。 “白玉爪是打猎的好手,不是抢劫的畜生, 哀家不管这白玉爪是谁给你,它既在了你手里,那便是你的, 你就得令它听话,不听话的东西留着都是祸害。” “别以为只是个畜生做错了事,不会有人同它们计较, 你手里的人和东西本身毫无价值, 只在你手里, 才有了叫旁人看一眼的资格。” 她的目光慢慢又移到长孙明面上, 再道:“朝中与后宫,为只畜生丢命可数不清了,别说是只畜生,就是一朵花、一个果子、一颗珠子,让人丢命的又少得了吗!” 徐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久了,不必太后开口,也知太后的意思,上前扶着太后起了身。 太后自不是年龄大了, 腿脚不便利,太后是将门女郎,身子向是健朗的, 只不过是规矩罢了。 她也不急着走, 又道:“你要记住, 曜儿的东西都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宫中无人信神佛。” 长孙明怔愣一下, 长睫微垂:“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 陈王韩三氏解被赐花一事,不过一刻钟就被传遍了九成宫,大周建国至今,从未有一个太子纳三位侧妃,这都是礼制规矩,太子向是一正妃二侧妃。 这事虽荒谬,但长孙曜性子向来肆意,众人很快也接受下来。 众人认定再等些时日,太子妃出于哪家自会见分晓,到时,陈王韩三氏,定是一正妃二侧妃入东宫,只不过到底谁是正妃,当真不好猜。 陈王韩三氏面色都变了一变,三人都不欢喜,虽都是因赐花而难受,但三人不欢喜的缘由却各不相同。 陈见萱极度不安地离了花宴,后背一阵阵地发寒,长孙曜不赐玉,是因长孙明。 她脑中又浮出那日所见。 半跪在长孙明前的长孙曜,小心翼翼地靠近熟睡的长孙明,拂开长孙明落下的长发,吻了长孙明。 她从未想长孙曜竟也会那般小心的模样。 陈见萱身形猛地一晃,抱琴立刻扶住险要栽下去的陈见萱。 许久后,陈见萱才白着脸挤出无事二字。 * 今夜九成宫还设有宫宴,长孙无境命人到永和殿唤长孙明入宴。 白日长孙曜择选太子妃的花宴长孙无境都未现身,众人不免猜测。 姬神月与太后同长孙无境一道坐于高座,后妃中除了顾婉坐在长孙无境身旁外,旁的后妃皆数在另一侧按位份高低就坐。 长孙明虽坐在长孙曜旁,却没看长孙曜一眼,长孙曜亦是如此,长孙曜面无表情,二人坐得笔直,像两尊玉雕的美人像。 众人便是好奇也不敢将视线久久留在二人身上,至多也不过是装作不经意地看上一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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