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你却如此袒护你女婿,这朝堂之上论起了私情可不大好。”王恭覃是个能言善道的,常常与林相在朝堂之上常有所辩论,可惜林相敦厚,便时常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左右二相一向不合,这是全大梁上下都知道的事。右相林靖川为人刚正不阿,左相王恭覃善于揣摩圣意。两相都坦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朝堂上也是毫不避讳的互相言语攻击。 “你!”林相用手指着王恭覃,“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各位都是为人臣子,为陛下排忧解难,何来袒护一说。” “若是陛下命臣出征,臣定全力以赴收复西海。只是臣不愿与夏应奇为伍,恳请陛下扣留夏应奇在京,以防他回西海再生事端。”项准不愿见岳父与王相在朝堂上起了争执,眼见陛下有征讨西海之意,便也愿遂了他的意。虽说此时战局未名算不得好时机,但是比起与夏应奇为伍,不如主动出击。 “爱卿之意,朕已明了。”皇上见项准一心为国,也是颇为感动,“只是这夏应奇并不是个好解决的,若是苛待他一事传了出去,于朕,于大梁,名声都不算得好听。” “这夏应奇不过一胆小如鼠之辈,项侯爷虽有家仇在身,但也不必如此步步紧逼。”王相一听皇上这么说,便顺着皇上的意思敲打起了项准。但话虽这么说,硬着脑袋说完时也惊得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去看项准,唯恐项准气急了就在朝堂上殴打自己。 兵部尚书索维勇接话,“先帝时有孟邦与东倭皇室相继投靠大梁,皆是以礼相待,甚至有封为亲王者。若是将夏应奇囚禁在宫中,确实不合礼法。长此以往,各小国也不敢再依附或是投诚我大梁。” “索大人言之有理。”王恭覃见索维勇与自己站在一边,边颇为满意的夸赞起来,身子也慢慢挪到了索维勇的身后,悄悄地躲开了项准面具下的视线。这兵部尚书索维勇毕竟是武将出身,虽身材比不得项准,但比起王相确是高大得多。 项准看着索王二人随即与皇上相谈甚欢,还计划起了收复西夏后的种种国策。眼看这朝堂局势并不如自己所料,心下也有了另一番打算。 - 而后的两日,林颂清都没等回项准。 朝堂之上是一片争论,几位军密处大臣陪着皇上衣不解带地忙着各项部署安排。 直到第三日晚上,项准才回了府上。 “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日你吃的好吗?我总担心你在宫里戴着面具吃不了饭。”林颂清见到项准进了房间就赶忙上前问道,语气中是难掩的担忧与关心。 项准见林颂清这焦灼忧心的样子,本是烦躁的心忽得也感到心头一暖,“陛下特意批了间屋子让我一人用膳,让夫人白白担心了。” “那还好。”林颂清见项准一摘面具,脸上的胡茬像野草似的疯长,“你这胡子快刮刮吧,等着我给你取刀来。” 项准接过林颂清递来的修面刀,对这铜镜便修下了大片青色胡茬,没两下便露出了原本俊秀的脸。 “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明日一早我就出发了,赶着大军出发的吉时,我寅时就要从家出发。”项准开口。 “怎的这样快?真要为那西海国去打仗吗?”林颂清心头一紧,她与项准成婚不足一月,原先说好的中秋后才去边塞,如今竟提又早了近一个月。 “陛下心意已决。”项准眉头皱了皱却只说了这一句,他是臣子,听天子号令是他的使命。 “你有何看法?”林颂清深知项准与那西海国人有血海深仇,现如今让他替西海国人卖命,实在是屈辱。 “此次陛下出兵三万,包含我白狮营五千精锐骑兵。还留了两万将士在边塞最为重要之城天临堡,倒也算是有所保留。毕竟依夏应奇所言,他的旧部也有近三万人马。而他兄长夏应雄那方应有八万,我们虽人数少些,但毕竟实力强些。”项准并没有对林颂清有所隐瞒,“只是这西海国人,实在狡诈,我也提议陛下先按兵不动暂观局势,只是陛下恐措施良机还是下令出兵。” “军政上的事我实在了解不多,你觉得这次有几成胜算?”林颂清为项准脱下官服。 “如果只是攻打西海国,我也能说个六成把握。只是与夏应奇一同只怕上了战场怕是腹背受敌,胜算恐不到二成。但想来这夏应奇也不至于置一家老小不顾,毕竟他几个孩子和夫人还有太后都在大梁,谅他也不敢耍诈。”事到如今,项准也只得安抚着林颂清,“这次大舅哥也任命协理军务,主管粮草之事。” “大哥做事稳重,是个值得相信的,你俩要是能有机会多加相互照应就是最好了。”林颂清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整理床铺,“今日你就上床睡吧。” 项准抬头看她,眼神闪烁。 “都要出征了,再睡地板不吉利。”林颂清解释,“上马饺子下马面,我先去给你做点饺子。你先睡会儿,醒来时吃了再出发。”
第十二章 送别 做果子面点这些东西都是林颂清的绝活,她虽是第一次进侯府的厨房倒也熟练得很。和面做馅,手脚麻利。 “夫人真是贤惠,将军今日有口福了。”帮忙在一旁烧柴的老嬷嬷夸赞着林颂清,许多人家的夫人面上是个贤惠的,但不过也是把下人做好的吃食端进夫君房里罢了。 林颂清挽了挽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段洁白光滑的手臂,“嫁过来后第一次遇上将军出征,也不知他习惯吃什么,还是做些饺子吧。少时我父亲时常出任巡抚,每逢出门那日母亲也都会做上饺子。” “就是老夫人在时也不曾做过这些。”宋嬷嬷停顿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道,“多年前有次我斗胆请问老夫人为何不在侯爷出征时做份饺子,也为何不曾在侯爷生辰时做碗长寿面。只记得那时老夫人说,若是让侯爷习惯了这些,上了战场便总是想家,心底便不够硬了。我听完心里很是心疼侯爷,却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这位宋嬷嬷是看着项准长大的,与许伯一样,都是府上资格最久的老人。她眼见着项准从家中备受疼爱的幼子去了那炼狱般的战场,又看那老夫人从以往的慈爱温和变得残酷严苛。宋嬷嬷打心底里心疼这孤儿寡母,但作为下人,也不敢插手主子的家事。 正包着饺子的林颂清听完宋嬷嬷说的话,眼前竟浮现出项准独自一人上战场的画面。 十几岁的少年背着行囊,身旁的母亲因不想他想家也不曾多嘱咐些什么。早膳也是草草就打发了,天刚擦亮便出了门。少年刚走出家门,回首时母亲已回了屋内。偌大的侯府门前是空荡荡一片,一门之隔是老夫人掩面哭泣。 林颂清不敢去想那时的项准是个什么样的心境,只觉得他自己也不过是没了父兄的半大孩子,却要承担起这血海深仇与侯府的百年荣耀。就连自己的母亲,这世上唯一的至爱血亲,也是强忍着不给自己多点疼爱。 直到饺子煮好了,雾气似热浪翻滚着上来,带着一股子香味,这才把林颂清的思绪拉回。 林颂清刚端着饺子进了内室,就看见项准穿好了一身银色铁铠甲。 本就高大的项准穿上了战服,更是显得孔武有力,像是座小山在屋内移动。 “趁热吃些,想来是太早了,你也没什么胃口,少吃几个也无妨。”林颂清摆好了碗筷调料,便坐到了一旁,托着腮静静地看着项准。 项准二话没说就吃起了饺子,“有劳夫人。” 见项准低头吃着饺子,林颂清心里堵着难受,越发觉得难受了起来,便又没忍住开口,“我是越想越气,这皇帝老儿平日里疑心病那么重,怕是连天上飞过一只没见过的鸟儿都要抓来审问是不是来谋害他的。怎的这次说出兵就出兵了,那夏应奇就这般巧舌如簧,把皇上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想到你这一去,我心里总觉着不踏实。” 项准没有急着回答,他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放下筷子后回答,“夫人请放心,虽说此行我也是疑虑颇多,但想来凭借多年作战,不说定能收复西海,守好大梁我必能做到。” 林颂清只觉得他听不懂自己所言,她明明是担心他,他又说起了朝政之事,“算了算了,还有什么东西要我帮着收拾吗?” “都已准备妥当,寅时已到,我也需出发了。”项准说完便戴上了面具,安好了佩剑,火红的披风似火把点亮了屋内。 林颂清这是第一次见项准这个装束,她意识到自己的夫君是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的大将军,是人人都需敬畏的忠勇侯,并不是那传闻中的鬼面将军而已。 “等等。”林颂清拉住项准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这个你带上。” 项准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巧的金色平安符,上头是大师亲笔用朱砂画的图案。 坊间流传,士兵出征时戴上平安符可保刀枪不入,平安归来。 “前两日去法华寺求的,你出门在外要保重。”林颂清说着却突然红了眼眶,不自觉的带着哭腔说道。 项准心头一热,看着林颂清簌簌落下泪来越发惹人怜惜。 两人在屋内相望,新婚不过一月,竟这么快就要分别。 项准向前一步伸手把林颂清揽入怀中,轻轻拂过她青丝,“夫人多保重,我定早日归来。” 温热的眼泪落在项准胸前的铠甲上,林颂清也不知为何自己竟这般舍不得项准。这些日子里,她感受到项准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守礼节懂大义的好男人。若是早早告诉她今日要出征,或许也不见得会这般难受,想来是事发突然,又觉着项准这些年着实不易,自己才这般失仪。 林颂清伸手搂着项准的腰,她的脸和手上都只触碰到到冷冰冰的铁片,却还是柔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头顶传来温热呼吸,项准说了声,“好。” - 皇上下旨,年仅十七岁的太子赵盛鄞为大元帅,代替皇上出征,总领一应军务。兵部尚书索维勇为兵马总督,意在辅佐太子协理事务。忠勇侯项准授抚远大将军率领白狮营及两万五千重兵出征西海,而兵部侍郎林颂铭为副都统主管后勤粮草。 白狮营的这些将士大多本就是朝中勋贵家的子弟,其中不乏有各部院尚书家的子侄,更有与大梁皇室有血缘关系者。这些人都是大梁最为年轻的国之栋梁,有些是为了在战场上有些功绩,回来后可以取个一官半职。但更多的就是真心为了保家卫国去的,是大梁最勇猛的战士。 这一天早晨,铁蹄声从城中传向城外,带起一片尘土飞扬。多少母亲多少妻儿在家中翘首期盼着家中男子的归来,战事给百姓们带来的只有苦难。 此日之后,法华寺的香火一日盛过一日,氤氲的烟尘笼罩着整个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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