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营寨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皆做出防备姿态,却忌惮添福的身手不敢靠近。 我怕事态扩大不好收拾,高声对着眼前这些人喊道:“我等并非来生事的,前些日子家父被贵山寨请来做客,如今家父已叨扰许久,我在家中亦是挂念,特来接家父回家。此次来我备了厚礼,还望当家的笑纳。”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离开去汇报。添福放开手,那个出言不逊的男子连滚带爬跑到人群中。对面的山匪拿武器指着我们,添福立在前面护住我,而我暗中握住了怀中的匕首。就这般僵持着,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今日清早雀上枝头,我便知有贵人要来,原来是贤侄女你呀。”说话的人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此人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鼻梁延伸至右耳,就连右耳的耳垂都缺失了一半。 此人一来,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有人叫他“疤爷”。 “疤爷”看到添福和添福身后的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贤侄女里面请。” 我与添福对视一眼,随他进入了营寨。这营寨确如龙溪所言,因为是建在半山腰,地方有限,屋少人多,可即便用地如此紧张,小小的营寨中还是设置了好几处瞭望台和岗哨。 那个叫“疤爷”的人把我们引到一处悬挂着聚义堂匾额的屋子里。我环视一圈,这里说是正厅,其实也就是一间比别的屋子略微大一些的屋子,装五个人都嫌挤。话虽如此,屋中条案、八仙桌,太师椅却一个不少。我暗自腹诽道:这个“疤爷”生活可真够讲究的。 疤爷不曾请我和添福落座,自己则坐在上首。他笑着对我说:“听闻贤侄女给我备了厚礼,何不现在呈上来让我看看是多厚的礼?” “我要先见我父亲。”我丝毫未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疤爷闻言大笑,等他笑完,屋外站满了山匪。此时,我和添福已经被他围困在这屋子里了。
第20章 “这就是疤爷的待客之道吗?”我沉声道。 疤爷哈哈大笑:“什么待客不待客的,把钱留下,我送你和你老子团聚。”他说着就来抢我手上的包袱,添福想要阻拦,却被门外冲进来的两个壮汉制住。过多纠缠对我不利,我并不与他争抢,任他取走我手中的包袱。 包袱里的银票被抖落在桌上,这个疤爷一边清点着银票一边得意道:“一个老头的命,竟然如此值钱。不管是买的赎的,都是大手笔。今年一年兄弟们吃喝不愁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果真是有人花钱找他买我父亲的性命。呵,肥头油脑,当真是又贪又蠢,幕后之人要是看到他这幅蠢出生天的样子,恐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他这副猪脑子,让父亲还要生机。 清点好了银票,这个疤爷倒是想起我和添福了。他盯了我们许久,像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理我们合适。以他的猪脑子最终还是决定把我们捆上扔到马厩。 “捆结实些,尤其这个小子。看着弱不禁风,身手倒是不错。”疤爷嘱咐手下,末了还可惜道,“若是能为我所用,那必将是我们九牛寨的大助力啊,可惜了。” 两个壮汉把我和添福绑了带到马厩。其中一人对我们说:“你们老实些,过了今晚,还能得个痛快。”说完他一把将我推入马厩,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藏在鞋筒中的鸣镝掉了出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那两个壮汉发现了。 他们捡起鸣镝,竟大笑起来,丝毫不将我和添福放在眼中,只当这是我们孤注一掷的困兽之斗。嘲讽道:“鸣镝?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我们二当家郑言二如今可是薛济楚薛将军身旁的红人。你能叫来多少人?可与薛家军抗衡?若不是我们二当家如今在外出公差,明日才回来。你们早就是刀下亡魂了。我劝您二位啊,省省吧。” 原是还有个在军中当差的二当家,我就说嘛,那个疤爷又贪又蠢,何德何能可以把这九牛寨治理得如此纪律严明。 许是以为我与添福的手脚都被牢牢捆住便翻不出什么风浪了。于是两个壮汉并没有再搜我们的身,也没有留下看守我们,关上马厩的门便离开了。此时添福开始挣扎起来,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挣脱了捆住手腕的绳子。然后便很容易就把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他不做耽搁,转头来帮我。 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道:“多亏了这些匪徒绑人没什么技巧,空有蛮力。若是在被绑的时候绷紧身体,与捆绑的力做对抗,放松之后绳子就不会有那么紧,自然也容易逃脱。”难怪他刚才一直不说话,原是憋着劲儿。 揉着被绳子磨破的手腕,我环顾四周。这马厩不小,却也能一眼望到头。父亲并不在此处。马厩与柴房共用一堵墙,墙上就是柴房的窗户。我和添福猫着腰来到窗下。我伸手去推,发现窗户是锁着的。 “锁了。”我小声对添福说。 添福指了指窗户,又对我点点头,他的意思是他没问题。我也对他点点头。 只见他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有人后,握紧拳头,朝窗户挥去。柴房不是什么重地,人人都可以去,所以这窗户也不需多牢固。本就是就地取材用几根粗细差不多的木棍排列在一起,寻常使用便已经足够了。添福这一拳挥过去,起码是用了八九分力,直接打断了一根木棍。如此又打断了两根,添福的手上已经全是血了。 “可以了!”添福举拳要挥第四次的时候,我赶忙抓住他的手。我同他身材都算纤瘦,这么大的空隙已经足够了。 确认无人,添福双手牢牢扣住自己手腕,让我踩住。我被他稳稳托起,从窗户翻入柴房。接着添福也翻了进来。 柴房中杂物很多,乱糟糟的,门口的一堆草料旁似乎坐了个人。我来不及细想,奔过去终于看清,是父亲!太好了,龙溪猜测的不错,父亲果然在这里! 父亲瘦了一大圈,脸上身上有许多污垢,胡须已经长得老长,其中一只脚被锁链锁在一根顶梁柱上。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微若的气流扑到我手指上。太好了!父亲还活着! “父亲……”我用袖子擦拭着父亲脸上的污渍,小声呼唤他。 父亲缓缓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问:“皎皎?是我的皎皎来了?”待看清是我,他忽而表现得惊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急道:“皎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被抓了?你不是在东宫吗?” 我把来龙去脉与父亲详细说了一遍,父亲叹口气,道:“皎皎你怎能如此沉不住气,为父遇险,圣上太子怎么会袖手旁观,你何必陷自己于险境啊。” “父亲身陷囹圄,叫女儿如何能睡得着。”我哭着道。 此时,添福打断我们说道:“阿姊…太子妃,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正事要紧。” 糟糕。张念还在等我的鸣镝,我只顾关心父亲,竟差点耽误了正事。可是鸣镝已经被收走,我要如何知会她我的位置? 突然,我看到了堆在墙角的干草和柴禾,从前行军打战,都是烧狼烟来传递消息。虽然十分冒险,但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张念来得及…… 我让添福随我抱了许多干草来到刚才的窗下,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把干草递给添福,添福从窗户塞出去。如此多次,外面马厩中的燃起火来,烟也越发的大。呛得我连连咳嗽。添福脱下衣服撕成布条为我们掩住口鼻。 外面有人开始喊:“走水啦!救火呀!”渐渐地人声越来越嘈杂,跑步声,泼水声,叫喊声……我们在柴房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浓烟,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我们三人缩在离起火点最远的地方,添福用石块不停地砸拴住父亲的铁链,我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却强打精神。怕山匪随时冲进来把我们三人一人一刀了结在此处。 还等不到山匪想起我们,外面厮杀声渐起。父亲把我搂在怀中,像是小时候一样安抚我道:“皎皎不怕,皎皎不怕。” 就在我逐渐感到绝望时,门被从外面破开,张念手持长枪从火光中出现。那一刻我看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她身后是龙溪,龙溪进屋举刀砍断了父亲脚上的镣铐。背起父亲便往外跑。 张念对我喊道:“跟着龙溪!他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说完不等我回答,便又投身到战场。 我与添福跟着龙溪一路避开人群往营寨外跑,其间还源源不断有士兵往里冲。本来就是以多打少,如今没有了顾虑,更是一往无前了。 出来营寨,我长舒一口气。只听添福大喊一声:“小心!”跑上前来把我推倒,挡在父亲身后。 背着父亲的龙溪闻言回头,只见一只箭插入添福的左臂,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从张念的帐中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昨日一战大获全胜。除了添福替父亲挡了一箭,无任何一人伤亡便活捉了“疤爷”及其手下二十余人。至于之前那个壮汉所说的薛济楚薛将军身边的红人郑言二,张念已经去信薛将军,如今怕是已经由薛将军亲自押送进京。 “喝水吗?”张念见我醒了,递过来一杯水,“哪里还难受吗?” 我接过水一口饮下,摇了摇头:“我父亲和添福呢?” “右丞身体还有些虚弱,添福包扎了伤口,已无大碍。”张念回答我。 “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我带你去。” 张念带我来到父亲的帐中。父亲半躺在床上。虽然只经过一夜,但父亲整个人明显比昨日精神多了,脸上的气色也好不少。他见我来了,让我坐到床边,摸着我的头,笑道:“皎皎长大了,难为你冒险来救我。” 此时添福也到了,他左臂缠着麻布,医官说好在箭插的不深,也不曾淬毒。只需伤口愈合便无大碍了。 添福行了礼,父亲道:“孩子,走近些,我看看你。”添福走到父亲跟前,恭敬跪下。 父亲打量了一番,问他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丞相,我名叫添福。” “你姓什么?家中还有何人?”父亲又问。 添福如实回答:“家中无姓。还有爹娘和长兄幼妹。不过都已经失散了。” 听闻添福与家人离散,父亲问他:“可需我帮你寻他们?” 添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拒绝得十分决绝:“小人谢过丞相好意,可我是被亲爹亲娘卖出去的人。没有再去寻他们的理由,想必他们也不愿小人再去寻他们。” 父亲点点头,道:“添福,你一路护卫皎皎,又救了我的性命。我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添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笑道:“你可愿意我做你的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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