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涤尘无言,只是抱了抱我,道:“太子妃先回去吧。我要稍晚些。” “好。”我自然知道他是要去见张念,也就只是简单回应,并不多问。 我出了宫门,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正待上车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太子妃留步。” 都不用回头看我便知道是沈白屿。我停住动作,问他何事。 沈白屿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太子妃请上我的马车,我们路上聊。” “不必了……” 我正要拒绝,沈白屿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我打开来看,手帕上绣着一节竹子,旁边还有“临观”二字。 临观是父亲的字,这是父亲的帕子。可我从未见过这方帕子…… 见我识得手帕,沈白屿道:“还请太子妃上车。不必顾虑,让东宫的车马紧紧跟着便是,臣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我只得命车夫紧紧跟着,随后同沈白屿一起上了车。 “你那里来的手帕?”一上车我便发问。 沈白屿笑笑:“一个故人赠与我的。” 我继续追问:“什么故人,为何赠与你手帕。” “太子妃是怕我用这个东西攀扯右丞相吗?”沈白屿不答反问。 我一时语塞,他继续道:“此番请太子妃上车,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太子妃一直有意躲避,臣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躲过六皇子殿下。”我冷冷道。 沈白屿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递给我一只缠花发簪和一把绣着工笔花鸟的绢扇。
第43章 这只缠花簪子做工精巧,工艺繁复。中间一颗石榴栩栩如生,周边围着的花花叶叶繁简适宜,不失精巧。扇子更是一面双绣,针脚绵密,所绣之物活灵活现。 最绝的是这两样东西所用的丝线都是上好的桑蚕丝。手触柔滑,在阳光下似乎有光在表面流动。 “这是……”我不明白沈白屿的用意。 他拿起扇子展示给我,微微笑道:“你看,蜀地人多爱养蚕,从前以贩蚕茧蚕丝为业。我同舅父苦心经营多番走动,请了最好的匠人来蜀地教当地百姓纺线,刺绣,做簪。如今太子妃手中的这些样式,在应京且只有达官贵人能买得到,但在蜀地便是平常人家也能用得上。” 沈白屿说的是实话,虽我不曾去过蜀地,但这些年也能听到别人对蜀地的评价便是物丰民足。 我把东西递回他手中:“六殿下治理有方,让人敬服。” “你不觉得,我比二哥更适合做一个君王吗?”沈白屿把玩着手中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道。 他话一出口,我便知道他今日是想来笼络我,我笑道:“我一介女流,深居后院,不懂这些。但我听闻,治一方者,并非就能治一国,治一时者,并非就能治一世。六殿下治一方之功绩有目共睹,如今却还没有治一国之功。” “哈哈哈哈”沈白屿大笑,“太子妃说的好。” 须臾,他止住笑,突然凑近拉住我的手,对我说道:“皎皎,离开二哥跟我在一起吧。自小时候远远的看了你一眼,我心中便一直有你。” 他哪里是看到我,他看到的明明是权势,是太子的位置。 我慌乱而又费劲地从他手中把手抽回来,拉开与他的距离,整理好衣服强装镇定道:“六殿下,请自重。” 沈白屿只是笑笑,并没有跟过来,他道:“你在顾虑什么?我知道的,沈涤尘不爱你,他对你的好,甚至都不是出自于丈夫对妻子的责任,不过是单纯的利用。而我不同,皎皎啊,我爱你。” 亏他能说得出口。从未相处的两个人,如何谈得上爱。 我亦是对他展露笑言,问道:“既如此,敢问六皇子殿下,打算予我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沈白屿把脸凑到我的面前,他的鼻息扑到我的脸上,湿湿热热,气氛变得暧昧,他压着声音,道:“你是太子妃,自然就是这大郢朝未来的皇后。” 这话让我很难不动心,沈涤尘心中太子妃的人选本就不是我。在他身边,就是这个太子妃都做得小心翼翼,每日如履薄冰。如今沈白屿愿意许我一个明朗的前程,何乐而不为。 我就要答应他了。 可是答应的话还未到唇边,脑子里全是沈涤尘那日替我挡箭,拥我入怀的画面。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手掌的温度,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当然,我记得的不止这些。还有雨天皇上亲自撑着伞把沈涤尘送到宫门口,岭南进贡的两棵荔枝树有一棵就在东宫,时常陪着皇上批奏折到夜半才疲惫回来的沈涤尘的样子。 如果这是一场压上性命和家族的豪赌。那以我浅薄的见解,我依然愿意选择沈涤尘。 我用手推开面前的沈白屿,笑道:“太子殿下即便不爱我,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禀告过天地祖宗的太子妃。日后的前程就不劳六殿下费心了。” 马车停下来,车夫的声音响起:“殿下,东宫到了。” “告辞。”我想要起身却被沈白屿按住肩膀。他把发簪插到我的发髻上,笑道:“不必急着答复我,我们还有时间。” 我伸手想要把发簪取下来,被他握住手腕:“东西很衬你,留下吧。”说完便替我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马车。 刚一站稳,沈白屿的马车在我身后缓缓驶离,而说晚些回来的沈涤尘却站在东宫门口。 沈涤尘黑着脸,一言不发。我从沈白屿的马车上下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况且沈涤尘本就已经对父亲起了疑心,如今怕就怕他以为我李氏一族已归到沈白屿的麾下了。 突然间我心下一惊。 中计了! 沈白屿并非只是来拉拢我的。他是故意让我上他的马车,故意送我到东宫门口。车上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涤尘亲眼见我从他的马车上下来,头上簪着蜀地的发簪。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沈涤尘心中扎了根,罪名成立,我百口莫辩了。 站在原地的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得愣在原地。沈涤尘冷冷地道:“回来吧。” 跟着沈涤尘进了东宫的大门,一路沉默着走到长信殿。妆成和鹅黄本是笑着出来迎我们的,看到沈涤尘一副阴沉的脸色,也把笑容敛了起来。 “都下去吧。”沈涤尘坐到榻上冷声道。 平日里沈涤尘很少发脾气,对东宫里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永远一副平易近人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今日的脸色却难看的要命。 鹅黄与妆成不知发生何事,两人齐齐望向我。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榻上的沈涤尘冷哼一声:“怎么,这长信殿的人我是使不得了?” 此言一出,我带着鹅黄妆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太子殿下恕罪。” 长久的沉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的膝盖已经有些隐隐作痛,腿也开始麻了。此时沈涤尘道:“你们出去吧,太子妃留下。” 长信殿的门被关上,沈涤尘却没有要我起来的意思。他问:“太子妃为何会乘坐沈白屿的马车回来?” 我跪得有些累,轻轻地挪动着双腿,道:“出了宫门,六殿下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口,他说有要事同我讲,多番邀请,推却不得。我只得跟他上车。”我向他隐瞒了父亲的手帕一事。 “推却不得?”沈涤尘笑道,“好一个推却不得。那他同你说的要事,你可与我说得?” “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与沈涤尘可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隐瞒反而不好,于是我把车上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同沈涤尘说了,说完把头上的簪子抽出来递给他,道:“这便是他给我看的。” 沈涤尘接过簪子仔细端详,嘴中赞叹道:“确实不错。是好东西。” 说罢,他望向我:“六弟既给了如此诱人的条件,太子妃为何不答应呢?” 呵,沈涤尘,你想听我如何作答? 双腿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我用手撑住自己的身躯,猛然抬头,眼眶中擒着泪水,自下而上望着沈涤尘,用哽咽的声音道:“夫妻多年,殿下还不知皎皎对您的情谊吗?” 沈涤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知道,仅仅是这一句话说服打动不了他。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我的声音也带上明显的哭腔,我垂下头,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顺势也跌坐在地上,幽幽道:“自嫁给殿下以来,殿下一路的呵护,臣妾也不过是小女儿家,怎么会不动心?只是自徐侧妃入了东宫,殿下对徐侧妃有求必应,日日捧在手心中。臣妾只得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对殿下的情谊过日,盼着殿下有一日也能这样对臣妾。春狩时殿下替臣妾挡下一箭,臣妾以为殿下心中是有臣妾的。为此臣妾暗自高兴了许久。可殿下重伤时,嘴里喊的,心里念的,却非臣妾,而是张将军。臣妾知道殿下与张将军两情相悦,但殿下,你可知道那夜臣妾在仅仅一张屏风之隔的暖阁中,是怎样的煎熬。” 我举起手用衣袖掩面啜泣:“这普天之下,有哪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遇到这样的事能够泰然处之?臣妾心中有多少委屈,殿下知道吗?在殿下看来,臣妾的真心真情,不过也是可以衡量的砝码对吗?但凭殿下能多看臣妾一眼,就一眼,也能知道臣妾对殿下的心意……” 这些话真真假假,我的委屈却是真的。若是能选择,我也想同张念一样自由自在,不必困在这东宫之中。若是能选择,我宁可嫁一个平头百姓,夫妻恩爱,儿孙绕膝,不需一脚踏进别人的感情中进退两难。若是能选择,我定要远离应京,远离权势的漩涡,做一粒尘埃,跳出上位者的棋盘。 我越说越难过,最后竟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沈涤尘俯身下来,把我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手不停地轻抚着我的长发,用轻柔的声音安抚我:“皎皎,没事的,没事的。我也会待你很好的。皎皎不哭。” 他捧起我的脸,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眼睛通红,脸上的妆也已经花了,狼狈至极。他安慰我:“没事的皎皎。你别怕,有我在。” 沈涤尘的唇覆上我的唇,凉凉的,软软的。我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抱住,只得任他的舌尖舔过我的唇瓣,探入口中。他动作很轻,像是怕伤到我,可又极具侵略性。我在他的吻中渐渐放下防备,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感受到我的回应,沈涤尘的手探入我腰间,解开了我的腰带。
第44章 一夜过去,房间里的气氛万般旖旎。 沈涤尘让我枕着他的臂弯,声音沙哑:“皎皎,现下时局不明,前朝的事桩桩件件都凶险万分,沾染不得。你不如就好好待在东宫,替我守着身后,守着东宫。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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