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解:“可这鱼也不过普通的鱼,能治什么病?” “太子妃四岁开蒙,自然知道这鱼做不得药。那院子里的人长久的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气血两虚,时常心悸疲乏。以为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此时有人传说吃了南湖的锦鲤可治,那自然俸若神药了。” 我点点头:“难怪后来南湖中的鱼越来越少,以致官府日日巡查以防有人捕捞。那后来呢?” “那院中人多,我们毕竟是三个孩童,若贸然进去,难免吃亏。所以只能是等在路上,那少年独自出门的时候将他擒获。”张念道。 “你们竟能擒住一个比自己高大的少年?”我有些难以置信。 张念笑笑:“我和云朗是武将之后,日日都得有一两个时辰用来习武。阿尘身体不好,圣上也命他跟着一同习武以强健身体。你看他平日里温文尔雅,战场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擒获那少年后,他苦苦哀求我们不要报官,说抓鱼也是为了替人治病,若是报了官,自己过些年就没法考武举了。然而这鱼属于皇家之物,哪能是百姓说抓就抓?因此云朗坚持报官,阿尘却不肯,念在少年是为了救人,打算饶过他一次。”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这沈涤尘自小就是这样慈悲的性子。若是可怜他是为了救人犯错,大可以从别处去补偿。法理如何能废? 见我叹气,张念笑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与你想的差不多,先报官,然后从别处补偿这少年。对吧?” 我们相视一笑,张念接着说:“可阿尘说,法理之外还有情理。若是报了官,入了案,今后少年入仕的路也就断了。我们三人意见相左,拿不定主意,只得把他带回去交给老师。就是太子妃你的父亲。” 父亲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我知道许多皇子公主都曾受教于父亲,可却并不知晓还有这样的事。急切想要知道父亲如何处理这少年的。于是急急问道:“后来呢,后来这少年如何了。” “老师既没有报官,也没有送走他,而把他留在府中做些杂活。讲课的时候就让他在一旁侍奉。” “只是这样?那这少年后来去哪里了。” “他如今已经是金翎卫总长了。” 我惊讶道:“柳道可?竟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你与太子殿下……” 这次轮到张念叹气了,道:“自小青梅竹马,便容易生发些别样的感情。不过有缘无分罢了。我们四人中,我同阿尘的性格都要跳脱一些,最合得来,他也处处偏向我,久而久之就互相间有了好感。那时他还不是太子,我及笄那日,我们在太虚观的月老座下许愿,说要生生世世陪伴彼此。只是没过多久阿尘就被圣上册封太子。这愿望也就作罢了。” 她顿了顿,笑道:“许是那天许愿的时候我不够心诚吧。不过这样也好,阿尘自小心怀天下,或许这庙堂之上才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同年我就被父亲接到邑州去了。” 我低下搅动着池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沈涤尘不是太子,那他们二人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配。偏偏他成了太子,而我,我必须是唯一的太子妃。我也很委屈,他们可以说造化弄人。而我呢?我自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张念拍拍我道:“这也不过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罢了。阿尘选择了天下,云朗选择了责任,道可选择了忠义,我选择了自有,你选择了家族。若是选的不满意,再选一次便是了。无需伤感。” “那你还会选择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吗?”我看着她的眼睛。 张念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会。” 她指着头顶的天空道:“你看着东宫,处处是规矩,便是这天也规规矩矩的。说句冒犯的话。我宁可带着这份遗憾渡过余生,也不愿被囚在方寸天地中,到头来横生怨怼。” 这就是沈涤尘为何许多年来对她总放不下。张念这个人,冷静通透。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准则秩序。总让人想要接近。 “在聊什么?”一个声音问。 我和张念一同回望身后,只见沈涤尘从外而来,距我们不过三五步的距离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我赶忙起身向他行礼:“臣妾见过殿下。” 张念却不慌不忙地笑道:“在说你的闲话。” 在东宫可没有人敢这样对沈涤尘说话,大家对他要么百依百顺,要么唯唯诺诺,要么阿谀奉承。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样与他打趣。 沈涤尘不怒反笑:“好好好,你们既愿意说,带上我一个可好?” “若是带上了你,恐怕就只剩些歌功颂德的空话了。那当真无趣。”张念笑意盈盈,对沈涤尘,她依旧有幼时的情谊在。 沈涤尘把我拉到身后,对张念道:“念儿,你啊你啊,都要把我的太子妃教坏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把各种借口都想了一遍,只求能尽快脱身。 恰逢此时鹅黄来禀告说徐家给徐良娣送的补品已经送到前院,正等着我去一一过目,这才得以脱身。 不得不说这徐家真是大手笔,光是鹿茸山参燕窝等补品就装了六个箱子,其中还不乏血燕这一类的名品。其余还有许多安胎常用的药和极好绸缎绫罗。看得出徐良娣腹中的这个孩子对徐家意义非凡。 我与鹅黄妆成带着几个医官细细查验,这一验便是一个时辰,这才总算是验完给徐良娣送了过去。
第41章 看到这成箱成箱的补品,徐良娣的脸上没有半分高兴的颜色。反到是她身边的酥眉一边翻看一边感叹:“良娣的娘家可真心是疼爱良娣。竟送来如此多的好东西。” 徐良娣嘴角微微上扬,勉强算是笑笑,但这笑比哭还要难看。她从箱子旁边走过,手抚过每一个箱子,眼中尽是悲凉。 我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得对她道:“徐府已经把东西送来了,这便是你的东西,你若喜欢就吃掉,又或是赏给底下的人。你若不喜欢,或是撒到池中,或是撒到街上看人哄抢。如何高兴就如何处置。这些个东西,这东宫还给得起你。” 徐良娣不言,只是点点头。 回到长信殿,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心中感慨万千。沈涤尘身边的几个女人,说不准谁爱他谁不爱他,却是个个都身不由己。或许徐良娣爱他,可徐良娣也不过是一副徐家送到东宫搭桥的梯子。豆儿或许心悦于他,可豆儿在这东宫里也不曾有过春狩时的开朗。 唯有张念,张念爱他,更爱自由和自己。不知道若是以张念的通透豁达,她处在我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是否也会同我一样被困囿在这些念头之中。 我翻了一个身,看到手腕上的镯子。本是想多知道些云朗哥哥幼时的事,却听到了别人的故事。原来父亲和柳道可还有这样的渊源。 父亲…… 想到父亲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父亲是沈白屿的老师,但也是沈涤尘等人的老师。按照张念的说法,父亲教沈涤尘的时间比教沈白屿的时间还要长,感情更加深厚。况且沈涤尘深受皇上的偏爱,怎么想也是沈涤尘继承大统的胜算更大。 就算是为了族中子弟的仕途,只要父亲开口,沈涤尘也并非就不会同意。而沈白屿也不见得一定会兑现。 如此想来,父亲究竟为何要舍近求远?我实在是不明白。 转眼已经入了冬,徐良娣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期就在眼前,已经开始待产。现如今她行动不便,总是说浑身上下骨头疼,两只脚浮肿得厉害。我又拨了两个侍女去照顾,可依然日日都有事来请我。不是饭菜不合口吃不下,就是手腕疼腰疼。要么就说担心屋子里的器具桌椅会伤到孩子。 谁让徐良娣腹中的孩子是现下东宫最最要紧的事呢?我只得一趟一趟带着医官工匠等往玉虹殿跑。房间里的桌椅全都换成了圆角,瓷器也都收入了库房,就连取暖的碳炉也做了护栏。 就连鹅黄都问我:“这徐良娣未免也太过未雨绸缪了吧?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头?” 我细细查看着要送去玉虹殿的襁褓,衣服,摇篮等一应物品,道:“我母亲说,妇人有孕生产,是会变得患得患失,敏感多疑。这徐良娣自有孕以来,本就少有笑颜,我们只能是尽量满足她的需求,希望她能舒服些吧。说到底,受苦遭罪的还是徐良娣。” 妆成点点头:“我听麽麽们说,有的妇人生产之后,家人照顾不当的,整日里以泪洗面,甚至无故自戕的都有,真是可怕。” 现在还未生产,徐良娣便已经整日整日地哭。妆成这话说完我心中一惊,抬头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妆成点点头,“苏麽麽就说过。” 我今日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几个沈涤尘爱吃的菜,坐在桌边等着他。自从沈涤尘受伤我替他请来了张念后,他对我的态度变了许多。只要他在东宫,即便不留宿长信殿也会来陪我用晚膳。 沈涤尘一进来就看到桌上的饭菜,笑到:“今日怎么这般丰盛?可是有什么喜事?” 我笑着替他掸了掸肩头的雪,解下大氅,道:“今日臣妾是想替徐良娣求三件事。特命人做了殿下喜欢的菜式,望殿下待会儿吃好了,能答应臣妾。” “你何时学会吃人嘴软这一套了?”沈涤尘打趣道,“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殿下不吃过再听?”我问。 沈涤尘往椅子上一坐,大笑:“我可不上你的当,得听过了能不能答应,才敢吃你这顿饭。” 我坐到沈涤尘旁边,道:“我听人说,这妇人有孕辛苦,有些家人照顾不当的,整日以泪洗面,严重的或有自戕的可能。徐良娣如今快生产了,日日都闷闷不乐。我怕是也是如此,所以这第一条,我想让万昭训搬到玉虹殿去,在偏殿住些日子,好陪着徐良娣解闷。也算有个照应。” “你考虑的很周到,这第一件事准了。”沈涤尘拉过我的手握在手心,“皎皎,你是我的太子妃,是这东宫的女主人,这样的事你自行决断便可,不必问我。” “谢殿下。那臣妾说点臣妾不能决断的吧。” 沈涤尘道:“好,你说,” 我对他莞尔一笑:“徐良娣同臣妾一样爱慕殿下,日日都盼着殿下。若是殿下能每日抽空去看看徐良娣,那徐良娣定会平安诞下麟儿的。” “是我疏忽了。”沈涤尘道,“今日已经太晚,明日起我定会多陪陪笙儿的。” 我凑近沈涤尘,展露笑颜:“那殿下是同意了?” 沈涤尘用手指轻点我的额头:“准了。那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我起身走到沈涤尘跟前,向他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这第三,臣妾想替徐良娣求晋封侧妃。” 徐良娣也侍奉沈涤尘多年了,如今即将诞下长子。其实就是我不说,等孩子落地,沈涤尘也该晋封她为侧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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