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涤尘道:“朕那边还有不少,稍后派人送来。” 我也没有推辞,大方道谢:“谢过陛下。” 汤羹快见底的时候,彷月急匆匆地来寻沈涤尘。她见我在一旁,有些支支吾吾。 “有什么就直说,皇后又不是外人。”沈涤尘面漏不悦。 彷月仍是支吾。 我自认是个知情识趣之人,也不想叫彷月为难,便道:“我有几本书落在阮先生处,约好了这时候去取。陛下在此稍等我一会儿吧。” 沈涤尘点点头,我退到门口却没立即离开。好奇心驱使我留在门口,想要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可彷月见我走了仍不放心,她没有直说,而是凑到沈涤尘耳边耳语几句。沈涤尘听了,“蹭”地站起来:“当真?” 彷月郑重地点点头。沈涤尘道:“走,带我去。”
第135章 沈涤尘脚步很急,我差点没来得及躲藏。好在他心思不在周遭,只顾径直往前走,没发现侧身在转角的我。 直到沈涤尘彻底离开,身后的鹅黄抚着胸口道:“陛下如此急切,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摇摇头,我一向是看不透、猜不透他。 到了阮言一处,他却不在。 平日里都是他去东明殿见我,我一直很少来此处。就算是来,也只谈事情,很少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布置摆设。 今日阮言一不在,我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这才细细打量起整个房间的布局来。 打眼一看,这一点都不似在宫中,倒像是世外隐居的隐士的处所。陈设简约却不简单,即便是室内也一物一景颇有雅趣。富丽堂皇的格式摆件装裱都被撤走,只有桌上摊开摆放着两本书。 我走到跟前随意拿起一本翻看了几页,书里的内容晦涩难懂,于是悻悻又放下。不过旁边燃着的香炉里的香倒是清新好闻,带着些墨的香味,又全然不似墨味。等我凑近了去闻,又闻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在闻什么呢?”阮言一的声音响起。 此时我正专注在这香上,他突然出声将我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打翻香炉。 我强作镇定:“你这香味道清新独特,是如何制法,也教教我。” 岂料他早就将我的窘境尽收眼底,略微摇头笑道:“不过就是你从前制的安神香,我自己添了两味香料在里面。你若是喜欢,稍后我将香方写与你。” 我笑道:“感激不尽。” 他走到桌案后开始研墨:“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想到登临鄙处?” 我帮他铺好纸,道:“先前落了两本书在你这,今天天气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来取了。阮公子是觉得我不请自来,挑我的理?” 阮言一看我一眼,眼神中满含笑意:“怎么会?欢迎还来不及。不过我看娘娘今日似有心事。不像专程过来取书的。”说着他已经落笔给我写香方。 “兄长他果真征购了贡州各世家富户的粮。”我坐回座上道。 阮言一手上的动作一顿,继续从容落笔:“那贡州现在情况如何?”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这些年虽培植了不少自己的人,可我深居后宫,消息传递多有不便,总不能及时掌握前朝的动向。” 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我补充道:“不过今晚应该就有消息了。” 鹅黄从外面进来,凑近我想要对我耳语,我摆摆手:“阮公子是自己人,直说吧。” “刚才陛下那边当差的满心来报说,张念张将军回来了。”鹅黄道。 难怪呢,我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沈涤尘跑那么快,原是心心念念了六年的妙人儿回来了。我的脑中起了无数个问题与念头,不知她这次回来是为的什么?按时间看,因是川州灾民进京一事。可这是朝堂上的事,她一个武将回来能有何用?莫非是有什么应对之策? 突然间又想到,张念这些年都在蜀地,她自蜀地北上必是要经过贡州。不管今晚来向我传话的人是谁,到底也是道听途说,消息层层传递总有失真的,倒不如直接问过张念。 至此我打定主意,今日不管如何,我必得见张念一面。 我吩咐鹅黄道:“找个人去辰阳宫外守着,等张将军出来,立即请她到东明殿见我。就说我……嗯,就说多年不见,我心中挂念故人,特邀一叙。请她务必要去。”鹅黄得了吩咐并不耽搁,马上就去办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阮言一一直用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表情看着我。我疑惑道:“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他收回眼神,继续写香方,道:“我想看看你对这个张将军是什么样一种感情。” “什么?”我不解。 “这天底下,但凡是做人家妻子的,见了丈夫心爱的人即便是再大度那个,也难保不会带上几分怨怼。更有甚者,嫉妒、痛恨、乃至口出恶言,遇到品行差些的,少不得背后耍些手段让对方不舒坦,”阮言一将笔搁置到笔架之上,直了直腰,“可我看娘娘对这位张将军倒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几年前甚至不惜惹怒陛下也要助她离开应京。” 我笑笑:“原来阮公子你是这么想的。” 接过他递过来的香方,我对他道:“这世间女子也不都是围着丈夫一人转的。阮公子你与我和张将军二人都相处过,你应该知道我们虽性格不同,却都有各自擅长的东西。陛下被自己的身份所束缚,有许多不得已,我和张将军亦如是,算得上同病相怜。既如此,何苦还要互相为难?更何况,张将军对我有多番恩情,我心中对她或许有羡艳,但绝不会有嫉妒、怨怼、愤恨。” “看来是我狭隘了,”阮言一的手握成拳递到我面前,“伸手。” 我手心向上接在他的拳下:“嗯?” 一颗糖落在我手心:“我的母亲托人给我捎来的。” “阮大夫人?”我把糖放在嘴里,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是有什么话?还是让你尽快离宫?” “嗯。”阮言一道,“你知道阮氏祖训的。母亲说只要我在宫中一日,她便一日不能安睡。” 我道:“阮大夫人说得倒也没错,宫中浑水一潭,你早日脱身也好。” 阮言一听了我的话,装得一副委屈的样子,扭捏道:“这些年我算是在娘娘身边白待了,如今竟为了别人三言两语娘娘就要赶我离开。莫不是觉得阮某人没用了,想要卸磨杀驴吧。” 他这幅样子实在欠揍,让人哭笑不得,我顺着他的话道:“阮公子说话好没道理。我遵循令堂的意愿,助公子脱离苦海,公子何故倒打一耙?” 一番话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禁“噗呲”一声笑出来,笑道后来,只觉得肚子也笑疼了,捂着肚子任“咯咯”地笑。 我知道劝说无用,未再提让他离开之事,只打算着待灾民的事妥善解决之后,再寻别的法子劝他。
第136章 告辞了阮言一回到宫里等张念的消息,比张念先来的却是从钟大人处回来的小黄门。 我屏退身边的人,独留下他,问:“如何?” “钟大人说贡州安好,李大人治理有方,很是安稳。只是……”小黄门尖着嗓子,“只是以袁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又开始提册立太子一事。” 我心中一惊,沈涤尘正值壮年气盛,又没有嫡子。况且册立太子去年就有大臣提过,惹得沈涤尘勃然大怒,最后在父亲一党的全力反对之下不了了之。而今时隔不到一年,怎又提起? 这位袁大人可真是……唉…… “父亲怎么说的?”我问。 小黄门道:“相爷支持册立太子,但要求由娘娘抚养皇子。” 我猝不及防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脱口而出:“什么?” “相爷……相爷支持册立太子,但要求……要求娘娘亲自抚养皇子。”小黄门以为我责怪他没说清,又重复了一遍。 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下去。 小黄门走到门口,守着门的图南递给他一片金叶子道:“你记住了……” “奴才今日从未来过东明殿,同娘娘说的话全都烂在肚子里,”小黄门推拒了图南手上的金叶子,“娘娘月月给奴才家中的老娘兄嫂送粮食衣物,奴才感激不尽。” 图南还是将金叶子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对娘娘的忠心了,这是你事办得好,应得的。你自己也存些体己钱,老了才有依靠。” 小黄门再三谢过,领了金叶子离开。 我躺倒在榻上望着窗外秋风扫落枯叶。天空格外的干净,迁徙的雁已经早就离开了。 不可否认,我心中对父亲还有有几分埋怨。册立太子本就是沈涤尘……不,可以说是大部分帝王的逆鳞。现在的李氏不同往日,家中子弟皆在朝为官,父亲又是三朝老臣,可谓一时炙手可热,沈涤尘已经开始提防。 帝王术最重制衡,此时册立太子并由我抚养,李氏一族势大,必要遭受沈涤尘的忌惮。 况且沈涤尘本就因为灾民的事焦头烂额,张念也回来了。现在谈册立太子,给他施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行,与其在东明殿里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去探探沈涤尘的态度和口风。 我“蹭”地从榻上起身,把要给我盖被的图南吓得不清。她拍着胸口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给我更衣,我去一趟辰阳殿。”我道。 “可……”图南提醒道,“张念张将军还在辰阳殿内和陛下叙话。我们贸然前去,恐怕会惹陛下不快的。” 我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道:“没关系,我们在殿外等。” 还在更衣之际,鹅黄来禀报说豆儿在殿外求见。我随口问道:“可说是有何事?” “昭仪不肯说。”鹅黄道。 我只顾穿衣:“那就让她先回去吧,我今日有事就不请她进来坐了。” “可是……”鹅黄道,“昭仪一直哭,说什么也要见娘娘。” 鹅黄如是说我便已经猜到豆儿的来意。可我也只比她早半个时辰收到消息罢了,难道她在前朝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见一见她。告诉鹅黄:“让昭仪到前厅等候吧。好生招待着。” 我到前厅的时候,豆儿正坐在椅子上拭泪。 当年她嫁进东宫的时候尚且还是个小女孩,而今在富贵窝里熏陶将养了这么多年,她身上半分山野丫头的样子也寻不着,出落得千娇百媚。 唯一不变的,就是还是那么爱哭。 “昭仪,”我喊她,“这是怎么了,如何天大的委屈坐在这里落泪呀。” 豆儿见来人是我,几乎是扑过来跪倒在我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娘娘,我养育屹楼许多年,早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母子情分了。您知道我的,我孤身一人在这宫里没有凭依,只能仰仗陛下和娘娘您过活。求您一定不要把屹楼从我身边带走!我保证,我用人格性命担保,只要娘娘您不把屹楼从我身边带走,我一定不会与娘娘争,我会永远听凭娘娘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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