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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的李氏，知道婆母这是故意要让自己来背锅，自己即将面临杀身之祸，却也不敢出言辩驳，无奈之下，只好跪下来，把头往地上，连续地猛磕。 李氏的表现，让娄昭君感到满意，她眼下需要的，就是李氏别说话，好生配合。 李氏也算伶俐，她叫高殷，赶紧以皇帝的身份，当众说两句话安慰你。 高殷毕竟是皇帝，皇帝说的话，才最有公信力，才有资格，给你的行为，做一个定性。如果他，都出言安慰你，那么，什么逼宫谋逆的重大嫌疑，就立刻可以得到清洗。 这时候，还跪在地上的你，万分期盼你的亲侄儿，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 你希望他能想起，小时候，你也抱过他，你也宠过他，你也把最好吃的饴糖，大把大把地给过他。 可是，他现在，只是恨你，打死了他的姑父，带兵前来逼宫。他心里好想骂你，这显然，做不到。 但是，要他出言安慰你，也做不到！ 这个被无端欺辱的孩子，无奈之下，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他哭着说：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匄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 字面意思是，他作为当朝天子，都不该奢求得到叔父你的怜惜，何况这些汉人文官？求你饶他性命，这事他不管了，这些人，任由你处置。 但是，你有没有注意？侄儿的这句话里，有坑。 他，在求你饶命啊。如果他承认，你这是在自卫，那他为什么要求你饶命？ 既然，他在求你饶命，那么，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卫，这，就是逼宫！ 你别以为，他只是个孩子，就容易欺哄！ 他什么都懂！ 他只是手上没有势力，要不是这样，你信不信，他会提起刀子，就要往你面前冲。 好吧，他放弃了，杨愔已死，剩下的人，他也说了，任由你处置。 你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杨愔他们呢。 九弟高湛就跳将起来，喝令禁军，把剩下的辅政大臣燕子献、郑颐等人，拖出去，杀了！ 你想出言阻止，都没来得及。 你望向你的母亲，她也只是，默默地背过身去。 你始终没想明白，这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这件事从头到尾，你完全没有跟上母亲的思路，你不像母亲的好儿子。 你让小皇帝高殷受到欺辱，你不像侄儿的好叔父。 你让朝廷忠臣，无罪受戮，你不像是朝廷的一个好大臣。 你今天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好人。 所以，你是一头麋鹿，民间俗称“四不像”的麋鹿。 然后，在母亲的强势干涉下，你完成了朝廷里一次大规模人事洗牌。 你，高演，做大丞相，都督中外军事，仍然兼任录尚书事。 你的九弟高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 你的表哥段韶，为大将军。 你的叔父高归彦为司徒。 你的五哥高浟为尚书令，四哥高淹为太尉 你的两个侄儿，大哥高澄的两个儿子，高孝珩为广宁王，高长恭为兰陵王，作为开始培养的后备。 这样一来，除了已经久经考验，足以证明其绝对忠诚的段韶以外，你这北齐，朝廷的高层成员，清一色地都姓高，都是一家人了。 这样一来，以后是不是，就如你所愿，一家人，一条心，打断骨头，连着筋？ 看着吧，也像那么回事。 想想吧，又不是那么回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终究还是，欺辱了自己的侄子，杀害了自己的姐夫。 你在焦虑着，在世人眼里，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在寻找着，这尘世之上，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你，悄悄地祭奠一下，你心底，那已经枯萎的善良。 曾经的你，置身事外，那时的你，原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选择善良。 现在的你，厕身其间，这时的你，才发觉，要在这世间行善还是作恶，完全由不得你来选。 就像那天的雨一样，不由分说地，一股脑儿全部往你身上泼，给你泼上善，你就是善，给你泼上恶，你就得是恶。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善恶混合在落到你身上的雨点中的每一颗，你无法做出那种非此即彼的，简单的，纯粹的选择。 命运，其实没有岔路。 因为她本就不容人们，做自由选择。 命运，只会一根筋地拉扯着你，步步踉跄地走向生活的深处。 有时候你发觉，所谓命运，对你而言，具体地说，就是你的母亲。 半年之后，公元 560 年八月，你的母亲，太皇太后娄昭君，见时机愈加成熟，宗室已经完全掌握国家权力，便干脆发出懿旨，废黜已经成为傀儡的孙子高殷，立你做了皇帝，是为高氏王朝的第三个皇帝，史称北齐孝昭帝。 在命令你继位之前，母亲专门叮嘱你，不要杀害高殷。他虽然不再是皇帝，却依然是她的孙儿。 好的，你一口答应，虽然，你已经再也做不了一个好大臣，但是，你还是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儿子，慈爱的好叔父。 最近，你做梦，总是梦见一头，四不像的麋鹿。 第61章 六十一 高湛贪婪的你 人面兽心 母亲娄昭君，在生下你，高湛，她的第四个儿子，高欢的第九个儿子时，已经年近四十，且那时，丈夫高欢也已经和她疏远，她原本以为，你，会是他，最后一个儿子，是他的幺儿。 所以，她爱你啊，她歇斯底里地爱你，她想把没能给到你三个哥哥的所有母爱，统统一股脑地灌给你，这让你打小，就被太多的母爱沉溺。 凡是少的，就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凡是多的，还要给他，叫他多多益善。---《圣经-•马太福音》 或者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红玫瑰》。 你的二哥高洋，为了得到再多一丢丢的母爱，丧心病狂。 而你的心智，却在泛滥的母爱中，早早溺亡。 你小时候，无论你做对了点什么，哪怕只是自己擦了一下屁股，还不一定擦干净了，你的母亲，都会一个劲地，夸你真棒！ 无论你做错了点什么，哪怕只是吃饭时，洒了一点汤水在身上，母亲都会跟老母鸡似的，飞奔过来，翻来覆去地察看你，有没有受伤。还会赏给你的随从，足以打掉半条命的二十脊杖。 所以，你从小就感觉，这个世界，这一整个的世界，之所以能够存在着，就是为了做你的游乐场，供你尽情闯荡。 等你差不多都要走出童年了，父亲高欢，又突然回心转意，回归家庭，又跟年过四十的母亲几番云雨，母亲这才生下了她的第五个儿子，也才是正儿八经的最后一个儿子，高济。 母亲想要再次溺爱他，却已经没有，溺爱你时的那份精力。 所以，高澄、高洋、高演、你、高济，母亲娄昭君的五个亲生儿子你，唯有你，独享了母亲的宠溺。 宠溺，造就疯狂。 这疯狂，让你看起来，很像你的二哥高洋。 二哥高洋的疯狂，来自于对母爱的苦苦乞求。这种折磨的最终，把他这条，狠辣的银环毒蛇，铸就。 你的疯狂，来自于被母爱的包围沉溺，这种放纵到最后，把你这条，无餍的虚幻贪吃蛇，造就。 贪吃蛇嘛，总想吃掉身边所有的小方块，哪怕要为此百转千回，也绝不后退。 童年的日子你，大哥高澄、二哥高洋，都已经长大成人，都有正事要做，已经跟你玩不到一块去。 能跟你尿进一个壶里的，只有和你年龄相近的六哥高演。 六哥高演，大你三岁，却因为性格太老实，从小到大，一直被你欺负得稀碎。 他，就是你，这条贪吃蛇，身边的小方块。 二哥高洋，做了开国皇帝，你和六哥一起，升格为嫡系亲王，他是常山王，你是长广王。你常常跟在他身后，他喝辣，你就吃香，他吃亏，你也得跟着遭殃。 当时，人们把你们，这一对命运共同体，并称为“二王”。 就像这北齐国，只有你们两个王爷似的。 二哥高洋最后的那两三年，也是想到了自己，命不久远，为了稳固政权，他不断提拔六哥高演的官衔，于是，你也就跟着六哥一起，一路向前。 到二哥高洋临死前，时年二十三岁的你，就已经官拜正一品的太尉，是全国军队名义上的统帅。 太尉呀……- 你掐指一算，距离最高处，想来已是不远。 而且，母亲都已经说了，要六哥高演，做好准备。 准备啥？准备二哥驾崩了，吃席？ 当然不是，你估摸着，母亲的意思，是要六哥，准备做皇帝。 六哥做皇帝……可以。 大哥高澄虽然没做过皇帝，不过当年他那派头，也胜似皇帝，况且，后来，他也被追赠为世宗文襄皇帝。 大哥之后，二哥高洋就做了皇帝。 如果二哥之后，六哥高演又接班做皇帝。 那么，兄终弟及的皇位继承方式，就足以形成一种强有力的惯例。 那么，等以后，六哥驾了崩，皇位就会轮到你高湛，这原本遥遥无期的小九弟。 你这样，给六哥解释了母亲的意思，六哥只是笑而不语。 你永远都只是个孩子，在六哥的心里，他即不怎么看重你，也不怎么防备你。 他觉得，就算真是天大的事，只要进了你的嘴里，都只是儿戏。 所以，他竟然随口答应，要是他做了皇帝，就不会立他的儿子做皇太子，而是立你，做皇太弟。 好吧，好六哥，有你这句话，九弟我，就一定要让你，做上一回皇帝。 你能怎么做？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还不是只有找你母亲？ 不过，这么大的事，你本来也估摸着，就算母亲对你，如此地宠溺，想来也不会答应。 试试吧，反正她，从来没有骂过我。 你去找到母亲，你说，你希望二哥驾崩之后，六哥接班，做皇帝。 没想到，母亲竟然说，她也在做这个考虑。 理智的考虑，偶尔也会和疯狂的游戏，撞在一起。 你却以为，她和你一样，想做个疯狂的游戏。 她也以为，你和她一样，有一个理智的考虑。 母亲说，二哥高洋的政治理念，偏向于依靠汉人文官，建立一套汉式的文官制度，这和她自己，早年间的理想，非常相像。但是呢，在你大哥高澄遇刺的事件中，在场的三个文官之中，就有两个都选择抛弃了你大哥，自己找地方躲藏，其中之一，就是她的女婿，你的姐夫，如今的宰相，不久之后的辅政大臣，杨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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