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跳出宇文家族长期以来,所赖以生存的关陇集团的包围,得到某种新的助力。 为此,他把司马消难的女儿,选定为自己的儿媳。 他甚至开始计划,重建在战火中被废弃的洛阳城,建成之后迁都过去,以便在物理上,彻底跳出关陇地区的狭小圈子,更加靠近北齐故土,甚至一个更大的世界。 作为在长安土生土长,是关陇集团成员之一的你,私下里和夫人说起,认为女婿的计划,是数典忘祖,大逆不道。 你的次子杨广,却在一边偷听,还发表意见说,姐夫这样做,其实也有他的道理,没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胡说! 你愤怒地把老二杨广,吼了出去,至于别的什么,也没怎么在意。 办事踏实的你,早就不相信,你这平凡的人生里,还能有什么奇迹。 可是,每每你这样想的时候,命运就会给你安排一出离奇的戏,挑战你的想象力。 面对女婿在争吵中气头上,愤然甩出的灭门威胁,你感到束手无策。 这毕竟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你一个当岳父的,不好插手。 这又是皇帝的金口玉言,你一个做臣子的,也不好多说。 “你不好说,我去说!” 多亏了你的夫人,独孤伽罗,再次出现在了关键时刻,她放下贵族千金小姐的身段,跪在女婿寝宫的门口,磕头直至流血,以此替自己那个木讷的女儿,向女婿谢罪。 你,爱你的夫人。 所以,看着夫人额头上殷红的伤痕,你的心里,对你的女婿,终于开始有了真正的愤恨。 可是,你和你的女婿,又毕竟是一对君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夫人的哀求,并没有完全抚平女婿的愤怒,回宫之后,他还是越想越气,不愿就此罢休。 他想着,你,怎么不跟你的夫人一起,去他的宫门口,跪着磕头? 你,牛什么牛? 虽然,你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呢,他觉得,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辗转反侧一整晚,他又想出了一个绝招,来气你。 这招真绝。 你不是就仗着,你是我正宫太皇后的爹吗? 正宫太皇后,只有一个,所以你觉得,你很牛。 那么,我多立几个正宫太皇后出来,我看你杨坚,还牛什么牛。 对!就这么干! 太上皇宇文赟,找来了一帮无耻文人,以效仿上古时代五帝中的帝喾有四后为理论依据,一口气给自己增设了三个太皇后,一下子就凑足了四个。 你的女儿杨丽华,从唯一的太皇后,降格为四大太皇后之一,太皇后的身份,自然也就大大贬值了。 新立的三个太皇后,分别是南朝战俘之女,小皇帝宇文阐的生母朱氏,北齐降将之女陈氏,以及北魏宗室后裔元氏。 三位新任太皇后的出身,或者非常低微,或者早已过气, 那时候,老百姓结婚,都要讲究个门第。你的女婿,贵为皇帝,却给自己找了这么几个家庭的女人,这是何意? 难道…… 老辣如你,轻易看出了你的女婿,这种幼稚行为当中的,顺带着的某种算计。 他想慢慢地创造出一批新贵族,发动起一些新势力,逐渐培养起来,把你们这些原来关陇集团的老东西,挨个挨个地代替。 女婿以为,他这样做,能把你吓得,不要不要的。 看出这一点,却让你感到有些安心。 你相信,不止你一个人,看得出女婿的这种浅显把戏,看出来的人,都会渐渐感受到某种危机,都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利益。 你懂的,为了利益,人们会以命相抵,哪怕他们的对手,是当朝皇帝。 这样一来,和你女婿为敌的,就不再只有你,这一支孤军。 所以,说到底,女婿的冒进,到头来,也只是,给了你,一份安定。 这份安定,让你重新找回了原来的信心。 这种信心,让你在那一天黑暗的大殿上,单独接受女婿的突然召见时,气定神闲。 这份气定神闲,让你无意之间,摆脱了人生最大的灾难。 那一天,你的女婿,直勾勾地盯着你,阴阳怪气地试探你,就等着你哪句话说的不对,甚至哪个神色不对,就会松手丢了手上的那个金杯,让它发出撞击声清脆,召唤刀斧手从屏风后出来,把你剁碎。 他问你,对四位皇后并立的政策,有什么看法。 你说,这是天元皇帝您的家事,你没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只能及时送上赞歌。 他说,但你也是朕的岳父,你本来可以,说点什么。 你说,君臣之义,至高无上,你不能在他的面前,像普通老百姓家庭一样,摆什么老岳父的资格。 你这样说的时候,他把手上的金杯,轻轻放在了桌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当然,你不确定,这个金杯,明天会不会响。 或者,后天。 其实,你多虑了,单独召见你之后的那几天,你的女婿很忙,压根儿就没空搭理你。 你女婿这个人啊,其实很聪明,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肉欲,也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这让他做事的时候,很容易被别的风景打岔。 公元 580 年元旦的那天,朝廷照例举行宴会,群臣及其家眷,都穿着盛装,进宫参加。 既然是家眷,自然有女眷。 那天晚上,灯火摇曳之下,他瞥见了,今生最美的花。 那朵花,尉迟繁炽,年方十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你看着他,和在场的好多人一起,看着他,色眯眯地把可怜巴巴的尉迟繁炽,一步一步逼进偏殿里的密室。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想上前去劝阻,却被你劝阻了。 何必惹火上身呢,等着看好戏吧。 你知道,那尉迟繁炽,是尉迟迥的孙女,也是远支宗室杞国公宇文亮的妻子。 正在淮南带兵的宇文亮,听闻爱妻无端受辱,便联络妻子的爷爷,相州总管尉迟迥,以及周边诸位藩王,准备造反。 可惜在尚未收到各方回复之前,宇文亮便被他的主帅擒杀。 他的主帅,是北周活化石级别的老将,韦孝宽。 你的女婿,真的还算是聪明,精虫上脑症状消退之后,马上醒悟过来,需要亡羊补牢。 于是,他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册立尉迟繁炽为他的第五位太皇后,以此安抚已经气红了眼睛,捏紧了拳头的尉迟迥。 亏得那尉迟迥,也真的是老成持重,眼看形势尚不成熟,便也忍气吞声,接受了你女婿的安抚,没有率领麾下诸军,以邺城为基地,挑动北齐故地,揭竿而起。 只是,你明显能感觉到,不论是宗室,还是宿将,对你女婿的心,都凉了,凉透了。 你从中看出了一条,安安稳稳的苟且偷生之道。 你想啊,幸好那尉迟迥身在外地,掌握着一方的权力,拥有着登高一呼,便分裂天下的可能性,宇文赟才会觉得,有必要去安抚一下他。 要是他就在长安呆着,手中无权无剑,宇文赟还安抚他个屁啊,他要是敢吭一声,直接就给他剁了。 所以…… 那一天,散朝之后,你故意遇到了郑译,把他带到一条小巷子里,一边对他说:“久愿出藩,公所悉也,愿少留意。”一边把自己怀里的百两黄金,揣进了他的怀里。 你的意思是,想和尉迟迥一样,外出做个封疆大吏。 一来,求个安全。 二来呢,这两年来,你十多次地给郑译,这么百两百两地送黄金,家里的金库,已经快要见底,你需要到地方上去,回点血,补充点实力。 郑译一边笑嘻嘻的揣好了黄金,一边对你说:“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谨即言之。” 以您的德望,本来已经到了天下归心的程度,如今却只想求一个安全着陆而已,既然如此,我怎么会忘记你托付的事?这样,我马上进宫,去帮你跟皇帝说这事。 说罢,郑译转身进宫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你兀自琢磨着他说的那四个字,天下归心。 哎,郑兄,你谬赞了,我,还不至于…… 天,开始下雨,宫里的石板路,变得湿滑,心里有事的你,眼中有些看不清,一不注意,右脚踩进一个坑里,扭伤了脚。 好痛啊! 等你一瘸一拐地挪出宫门,准备爬上你的马车时。郑译的好消息就到了,他以南朝最近蠢蠢欲动,南方边疆不稳为由,为你求来了扬州总管的职务,你要尽快出发,前往寿阳,镇守南疆。 你笑了,释怀地笑了。 你兀立在雨中,傻傻地笑。 这样,别人就看不出。 其实,你是在哭。 你哭你这些年来的苦。 你哭这劳碌半生的付出,到头来,终究是毫无意义的错付。 你哭你这终于可以逃离的时候,却恰巧受伤,一时半会,还出不得远门的伤足。 你哭,老之将至的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 第75章 七十五 杨坚3意外的你 抓住机遇 现在是公元 580 年,五月九日。 你接到扬州总管的任命的那天,是五月四日。 女婿的意思,是要你五月五日就走。 你本来也想,那天一大早就走。 只是,你的脚太痛了,稍稍一站起身来,就钻心地痛,实在是动弹不得。 年轻的时候,这样的伤,你睡一觉,也就好了。 现在呢,嘿,你恐怕,真的老了。 直到九号这天,你才感觉好了些,勉强挪得开步子了,这才打报告给女婿,说你定下来,明天,也就是五月十日一大早,就走。 顺便,你在报告里,问了问你的女婿,今天晚上想在家里设宴,答谢一下各位同僚这些年来的支持,可不可以? 中午的时候,郑译亲自为你送来了女婿的答复:可以,随你。 你随即向郑译发出邀请,说今晚的答谢宴,他是理所当然的主宾。 郑译却很抱歉地说,今天晚上他来不了,有事要办。 他怕你不相信,便把要办的事,直接告诉了你。 宇文赟今天,突发奇想,要远赴凉州出巡,马上就走,今天晚上,要在西郊行宫驻跸,作为他的秘书长,郑译得跟他一起。 既然郑译是真的有事,并非那种,嫌弃你即将人走茶凉的刻意推辞,你便不必强劝。 只是,他来不了,你这答谢宴的意义,也就少了一大半,这让你心里,的确感觉非常遗憾。 你见他眼下也不着急,于是,就把他拉进内室,想再多跟他聊几句。 你问他,这是天元皇帝即位以来的第一次远巡,怎么却走得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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