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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又安插尉迟刚，替你代管了李弼的两军四府。 如此一来，北周全国兵力的十二军二十四府中，你一人独领八军十六府，剩余于谨、侯莫陈崇的那四军八府，也是你的同盟。 你又铁着脸色去找侯莫陈崇，厚着脸皮去找于谨，要他们把剩下的兵力，都让给自己，你承诺保他们，子孙太平。 大势所趋，他们也不敢说不行。 于是，西魏时期部分恢复起来的部落兵制，被彻底取消。全国兵权，彻底掌握在你一个人手中，柱国大将军，从此成为一个空头名号，宇文泰生前，说不出口的那个夙愿，似乎，就此完成了。 只是…… 既然柱国大将军，已经贬值为一个空头名号了。这时候，你变得慷慨起来，同意把宇文邕，也封为柱国大将军。 受封仪式上，你看这位十五岁的柱国大将军，英气逼人，看起来确实很像他的父亲宇文泰，年轻时的样子。 你想起于谨说过的话，这孩子，你驾驭不了。 或许，宇文毓一定要把他这个弟弟提拔起来，除了争夺兵权，还有别的意思？ 冬天的时候，于谨告老辞官。 你赶紧行动起来，招呼都不跟宇文毓打一个，就他留下的太师称号，忙不迭地封给了自己。 宇文毓也不跟你打招呼，朝会的时候，直接宣旨，命令释放卷入北周立国两年以来，卷入政治斗争而获罪的前朝皇室，元氏家族人员。 无非是想释放元进嘛，那个在宇文觉身边，跟乙弗凤、贺拔提一起，挑唆他来对付你的那个家伙。 他宇文毓和元进，并无私交，他想释放元进，一是想给大家卖个好，再就是想说明，你做的事情，尤其是针对先王宇文觉，所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嘛。 随他便吧，你只争输赢，不争对错。 你胸有成竹，你见招拆招，你完全有把握，压过他 首都长安城所在的雍州，政府正常换届，你看准机会，突然身份下沉，以太师、晋国公、大冢宰之尊，把地位关键的雍州牧职位，也给兼任了起来。 这样的话，在中央层面，宇文毓的旨意，原则上讲，必须经过你这大冢宰的同意。 即便宇文毓没有经过你同意，强行发布某种旨意，能不能在地方上落到实处，还是绕不过你这父母官，雍州牧。 你还把主要管理长安城的长安县，东面主要由官员居住那半边，专门分离出来，设置为万年县，由你的爪牙直接监管，以便控制百官。 宇文毓在官员那边寻求支持的路，算是被你彻底堵死了。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你堂堂太师、晋国公、大冢宰，天天除了军国大事之外，还得受理雍州牧、万年县令要管的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每天都要累得个半死…… 宫里的宇文毓，倒是落得个好清闲。 有时候，腰酸背痛，头晕眼花的你，也想过，你这样做，到底图个啥？ 他宇文毓既然如此精明强干，那就说明你选对了人，你的托孤重任，可以就此完成，你就让他自己去干吧。 你这是在跟他，争什么呢？ 你说你不争对错，只争输赢。 可是，你与他，这兄弟之间的谁输谁赢，说到底，又有多大点意义？ 算了吧，好歹都是一家人，都姓宇文。 公元 559 年的新年刚过，你这累得欲哭无泪的独裁者，向天王宇文毓请求归政退休。 宇文毓看着你的样子，捂着嘴，憋着笑，都没有感谢一下，你这两年的辛苦，就同意了。 你看见他，那副欠揍的样子，一下子就后悔了。那一瞬间，你决定要跟他争，争到底，不争别的，就争这口气而已！ 散朝之后，你却拒绝为退休做任何交接工作，从太师到万年县令的所有印信，你一个都不交回去，把所有的军国大事，依然抓在自己手里。 但你毕竟说过了，要退休的…… 宇文毓那边，抓住你的这个小尾巴，一口气任命了一大批官员，以侯莫陈崇为大司徒，以达奚武为大宗伯，以豆卢宁为大司寇，以宇文邕为大司空。 其中，侯莫陈崇一直是骑墙派，谁势头好，就自然倒向谁那一边。 达奚武、豆卢宁是宇文泰帐下老将，论资历、论能力、论战功，都不在首批柱国大将军之下，落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名额有限而已，他们俩自然很是希望宇文毓，能够恢复旧制，以便得到他们应有的柱国大将军之位。 所以，达奚武、豆卢宁两人，应该是非常支持宇文毓的。这两人，是你最需要提防的。 至于，宇文邕嘛，这孩子虽然很聪明，不过，要想起点作用，应该还尚需时日吧。现在，他不过是宇文毓用来号召宗室的一面旗帜而已。 旗帜嘛，他有，你也有啊。宇文泰十多个儿子，还是有跟你关系好的。宇文毓找得出跟他关系好的老四，鲁国公宇文邕。你就找得出跟你关系好的老五，齐国公宇文宪，跟他打出一招对对胡。 当然，你对自己党羽的安排使用，要比年轻的宇文毓，高明许多，宇文毓的安排，只图虚名，而你的落子，更加实际。 你把年仅十四岁的宇文宪，安排到成都，去做益州牧，在安静的后方历练，也替你守住万一失败之后，足以容身的后院。 更重要的是，宇文宪抵达成都，为你换回了大将尉迟迥，你任命他为秦州（今甘肃天水）总管，替你守住渭河上游，陇山垭口。 你又派出他的弟弟尉迟刚为泾州（今甘肃泾川）总管，为你控制泾河上游，与秦州一起，形成犄角之势，居高临下，虎视周边。 你又指派侄儿宇文广为梁州（今陕西汉中）总管，保证长安与成都宇文宪之间的联系畅通。 你的战略布局，个个都在要害上。 宇文毓的回应，是把手上的官帽子，疯狂地往外扔，把他的十来个兄弟，以及许多在外领军的关键将领，全部封为跟你的爵位平起平坐的国公，希望他们当中一些人，到时候会跟他一起起哄。 他的策略也很有用，封赏大潮中，表态会支持他的人里，就有你一直很是忌惮的，大将杨普六茹忠。他这次，被宇文毓封为隋国公。 隋国公，隋国，隋…… 然后，宇文毓提出，他不想当天王了。 他想当皇帝。 这个事情，你倒是同意。 本来一开始，就该称皇帝的，是赵贵作梗，只做个了不伦不类的天王，除去赵贵之后，架空柱国大将军之后，改称皇帝，本就该是迟早的事。 当然，你知道，宇文毓想当皇帝，不过是想着，做了皇帝，他就可以封赏那些支持他的人为王，就和他们更深度绑定的同时，还能腾出一大把的公爵名额，去拉拢更多的人。 你的控制力，他的号召力，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拉扯，成立才不过两年时间的北周王朝，一场大规模内战的考验，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在劫难逃。 有必要吗？ 要是真把这个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王朝，给打烂了，你死后，就真的没脸去见小叔了。 况且，通过战争解决问题，从来不是你的首选项。专业是隐蔽工作的你，喜欢那种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潇洒模样。 你相信，月明星稀之中的一剑封喉，总好过，伏尸百万之后的一将封侯。这似乎是你，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仁慈。 政治斗争，其实只需要，解决掉真正最关键的那个人。 所以，或许，你不需要真的动用你安排的那些什么秦州总管、泾州总管，那只是一种战略上的威慑。 那天夜里，你又去了太庙，跪在已经升格为太祖皇帝的宇文泰牌位前，以向他倾诉为借口，给了自己一个，喃喃自语，释放压力的理由。 只是，这一次，你没有像上次那样，伤伤心心地哭。 然后，你也没有去找于谨商量，就自行决定，秘密召回在成都的宇文宪，让他准备，登基称帝。 你始终没有想过，把那个位置抢过来，自己去坐。 最后，你召来了御膳房总管，问他，宇文毓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他说，喜欢吃糖槌。 你从秘密工具箱里，拿出一小瓶毒药，问他，把这个涂在糖槌上，会不会变味？ 他说，不知道。 你说，去试试。 然后，你端坐厅堂，等待着弟弟的死讯。 御膳房总管李安，是你培养多年的密探。 “太师！太师！” 果然，没过两个时辰，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传消息。 “什么事？” 虽然你其实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事，却还是习惯性地这么说。 “皇上有旨，要朝廷百官一起，大殿集合，听取遗诏！” 遗诏？ 宇文毓这临死的一招，你却是没想过到。 药量不够啊，是不是放太久了，居然还给他留下时间，写遗诏。 他会写些什么呢，会不会要大家，杀了我？ 遗诏现在，在谁的手上？你问。 在皇后独孤氏手上！ 赶快去，抢过来，我先看看！ 来不及了，独孤皇后，已经在大殿上等着了。 操！ 你一下子跳将起来，一步跨过面前的案几，撩起宽大的衣裳下摆，撒开丫子就往大殿跑。 跑到大殿时，好些人，都已经来了，你没有机会去抢宇文毓的遗诏了。 丹陛之上的独孤氏，那个与你，有着杀父又杀夫之血海深仇的女人，瞪着一双含泪的凤眼，死死盯着你。那气场，让你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独孤氏一看，人来的也差不多了，便在环视人群，找个适合人，来宣读宇文毓的遗诏。 她来回看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叫了一声：“太师、晋国公，还是你来读。” 你上前，接过遗诏，转身面对群臣，正准备打开来读，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凉风拂过，想来不敢把独孤氏放在身后，便又转过来，面对着独孤氏，看着她没什么异动，你心里才踏实，才敢展开遗诏来读。 人生天地之间,禀五常之气,天地有穷已,五常有推移,人安得长在。是以生而有死者,物理之必然。处必然之理,修短之间,何足多恨。 朕虽不德,性好典坟,披览圣贤余论,未尝不以此自晓。 今乃命也,夫复何言。 读到这里，你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宇文毓并没又揭穿，他是被你，毒死的。这让你，感到一阵羞愧。 那么，他写这个遗诏，不为自己报仇，是要干些什么？ 你继续战战兢兢地读。 今大位虚旷，社稷无主… 原来，他是要自行指定继承人！ …朕儿幼稚，未堪当国… 他不会传位给他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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