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滕的目光扫视着阶下诸人,虽无人站出来信服,但也未曾有人站出来反对,就连平常事事遵先的王导都在此时保持了缄默。 “王大人,你说呢?” 郑鹤春赶紧转头看着王导,目光里闪过一点希望,对,她还有王导,王导不会这么轻易地认下此事。 王导却半点没给郑氏一个眼神,他大跨步出列,冲司马滕行了一礼后转头看向身后诸位同僚,抱拳称:“早在几年前,臣就知道,陛下身体有恙,恐怕难有子嗣。”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这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他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听王导接下来如何说。 “当年晋南初立,前燕进犯,陛下带兵亲征,于战场上受伤。当时就有御医诊断,断言陛下恐子嗣艰难。但国朝初立,社稷不稳。此之大事,我便和陛下一同瞒了大家。但如今太子身死,陛下抱恙,国不能一日无主。所以,臣在此请立蔡武王之子为太子,为皇室延绵,祈国祚安康!” 郑鹤春的眼睛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如果说那麟儿的话只是将她击倒,那毫无疑问,王导便是要她永世不能翻身了。 原来,原来王导从未替她谋算半分! 她身为皇后,竟然不知此事,亏她多年来求医问诊,喝的什么秘方偏方数不胜数,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到头来,司马睿竟然不能生育。 真是太可笑了! 夏日里,明明太阳高悬,艳照四方,她却像是置身冰窖之中。她知道,此一生怕也是一眼望到头了。 既然今生不可期,那便祈求来生吧。 郑鹤春的视线没有扫过郑家的任何一个人,独独把目光落在那个她带了月余的孩子身上。没有几分留恋,她向前猛然一抻,雪白的脖颈正对刀刃,紧接着,鲜血喷涌,撒在这一片高台之上。 那孩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哇哇”的大哭,然后紧接着,司马滕被他哭闹的心烦,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抛给他,便让侍卫捂住襁褓,片刻后,他也失去了声息。 这座祭台,沾的血太多,不差他们“母子”二人。 司马滕满意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然后视线与王导相触。 那些围住这些官员的侍卫并没有退后半步,反而步步逼近了。这哪里是什么册封太子的典礼,这明明是一场逼宫。 但他们没有能力反抗,毕竟司马睿无后,这皇位谁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消弭在宫墙之内,这是权力更迭中,最好的结果了。 数日之后,消息才慢慢在建康城传开,只是这天大的消息到了他们耳朵里不过是一句笑谈,甚至比不上东市的米价今日涨跌的话题来得引人注目。 他们只知道,这国朝换了太子,至于其他,没人关心。 而北边,苏峻带着流民队伍悲伤前往巴东,王洋也带着兵卒返回汉寿。 只有王桓和司马绍,依旧不知所踪。 已经“身亡”多日的太子,此时正翘着二郎腿,悠悠闲闲地躺在一张摇椅里,晒太阳。由于伤病的原因,再加上这几日沔阳封城,出入查的十分严格。他们迫不得已只能在这里多逗留些日子。 为了省钱,两人干脆找了一间农家小院租住下来。地方虽是挨着城边上,但胜在宽敞,还有主人家养的一些花草。本来主人家还想赠他们些小鸡仔,被司马绍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为此,王桓很是愤愤! 他们住在这里,离城外打猎的山林倒是不远,王桓白天例行上山打猎,司马绍则负责给临近几家邻居代写书信。 是以,他们住过来这短短几天,就获得了邻居们的好感。 都说这隔壁住着的“教书先生”和他的妻子实在是一对妙人,男从文,女从武,人人称羡,都道是天生一对。 今日早晨,司马绍刚去了一趟药铺,庾老将建康的消息给他递了过来。司马滕的这番动作属实在司马绍的意料之中,是以,他也不着急出现。 他得等待时机。 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司马绍从酒铺孙老板那里提了一壶他家招牌的桑葚酒,想起前几日王桓曾经提及这醉风楼的香酥鸭味道极好,他又去买了一只。除了酒楼,看见街上草扎的蚱蜢,生动有趣,他专门买一个,准备回去吓吓昨日到他们家里来跟他习字的小胖。 他这逛逛,那看看,一晃,就到了下午。
第41章 卷二群雄逐鹿 13-怀孕? 王桓今天收获颇丰,一个早上就打了好几只肥美的山鸡,甚至还有一个不长眼撞上来的黄鼠狼,这下子能卖不少钱。 只是她刚刚到熟悉的店铺将手上的野味销了货,转头就听见老板说:“你家相公今日上街来可是大方,又是买酒,又是买鸭,还买了些逗弄小孩子的玩具,莫不是有好消息了?恭喜恭喜呀,既然有了身孕万事还当小心,打猎的事情可以稍放放嘛。” 司马绍因为一张好皮相,在这城边小镇上可谓是声名远播,开始可有不少姑娘觊觎。只是大家都知道这般貌美的公子已经婚配,并且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酸书生,大多数歇了心思,但总少不了那一个两个不差钱的,被这一张好皮相迷得昏头转向。 王桓闻言,有如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有孕?谁? 难道是太子爷真叫这里某个小镇女孩勾去了魂,还怀了孩子! “呵,呵呵,老板说的是,说的是!” 在店老板慈爱的目光里,王桓只能回以尴尬的微笑,和麻利地转身。只见她一路上气势汹汹,径直杀回了小院。 她到的时候,没进屋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正站在廊下和司马绍说着什么。那女人偏偏她还认识,是临街另一户的儿媳妇,是个正值妙龄的小寡妇。 好呀,叫她逮了个正着,看她这回不得好好抓住他的把柄,想她这些日子里忙进忙出,他却好,每日闲得在家勾引小寡妇! “你们在干嘛!” 王桓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理直气壮过,想也没想上前推开篱笆,走进小院,冲着两人大声吆喝,势要将这两人吓个半死。 那女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见是王桓,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司马绍却面色不变,抬起头看着王桓,笑意盈盈的,半点没有被“捉奸”的窘迫。惹的王桓火气更大。 那女人看王桓气势汹汹地来了,连忙摆摆手,“宋娘子,别误会,别误会,我和玉郎没什么的。” 这话说出口,明明是解释,又像是掩饰,最终落在王桓耳朵里那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实锤了啊。 王桓没打算和那小娘子争辩,目光一直落在司马绍的身上,带着审视,和鄙夷。若是眼神有温度,那她的眼神就快能把司马绍的衣服烫出一个洞来。 小院不大,王桓几个跨步就走到了司马绍身前,刚准备出口质问就见司马绍长臂一揽,将自己整个人环住,然后转头看着那小女娘,“莲娘请放心,明日一早就可以将你家的小公子送来与我习字,承蒙信任,若家中有适龄的女娘,也可以一并送来。左右我教一个也是教,不如一并教了。” 习字? 王桓看着莲娘有些着急的通红的脸,又看了看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用了十足的力道揽住她的胳膊的手,若是面前地下有个缝,她说什么也要钻进去。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先生,多谢夫人。” 司马绍在镇子里化名李唯,镇子里的人觉得他生得好看,便又称他玉郎,檀郎,总之是花名在外,得意得很。 这会儿他做了孩子们的先生,莲娘出于尊敬,便不好再称那些雅称,改称先生了。 “都是邻居,应该的。” 司马绍客气的和人打着招呼,王桓尴尬地保持善意的微笑,只是那嘴角十分僵硬。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目送莲娘消失在小院,走出好远王桓才挣开司马绍的胳膊。 嫌弃地站在一边。 司马绍却觉得有趣,眉毛上挑,故意道:“怎么了,一副捉奸的模样,这是怕我和别人跑了?” 王桓却看也不看他,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拍了拍手,转头就要进屋,心里暗暗骂着那店铺的老板,怎么给她递这种假消息,“没有,你误会了,你若真看上莲娘,到时候我们逃难不好带上人家,亏待了人家女娘。” 司马绍对这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林林总总地算下来,他们从江阳郡被人追杀逃至前燕,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他和王桓这些日子吃睡都在一起,但她的态度似乎总是不冷不热,叫他摸不着头脑。 那日借着桃花酿,他幸运地窥见王桓一丝的内心,但后来酒醒之后,她似乎又变得刀枪不入,任他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她也没有半分波澜。 直到今日,当他看见王桓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子,甚至有些霸道的样子时,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在王桓转身之际,伸手拉住王桓的手腕,轻轻用力,她一时没料到,身体因为突然的拉扯失了平衡,倒向了司马绍的怀里。 “我不怕,反正有人愿意和我一起逃难,和我同生共死。” 司马绍将人圈住,将头搁在王桓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耳语。 王桓因为这话,一下子怔住了。本要用力的手像是被一瞬间抽走了力气,垂落在身侧。司马绍穿着一身麻布衣裳,上面没有任何的熏香,只有前些日子在镇子上买来的皂荚的味道,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司马绍用那些皂荚一件一件手洗,将莹白的手指洗得泛红,甚至破了皮。 王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声。她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共同的默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可以是战友,是君臣,可以互相帮助,更可以互相伤害。 没有理由,只是立场罢了。 至于窗边的吻,和不经意间,某个瞬间心脏的剧烈跳动,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他们这些人,生命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远比这几个瞬间来得重。 只是他们现在到底是谁?是那对年轻夫妻李唯和宋娘子,还是晋南的太子和将军? 司马绍靠在王桓肩头的脑袋轻轻摩擦着衣服,衣服不厚,可以感受到王桓肩头的温度。脖颈上有微微的薄汗,耳垂泛着红。 “阿容啊,你到底要我如何?” 司马绍像是叹气,却又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他的气息扑在王桓的脖子上,鼻息湿湿的弄的人有些痒,他的声音像是浸了满满的桃花酒,低沉醉人。 王桓觉得自己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没有像往日一样避开这个话题,反而低头看着他说:“我要如何就如何吗?” “嗯” 那就先做片刻宋娘子吧,她还有大把的人生可以做晋南的将军,但在此刻,她只是合安镇的女娘,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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