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要剿匪,却不能仅仅只是关注匪寇。” 王桓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她这些年大都在战场上,很少关注政事,但并不代表她对政事一无所知,只是不如司马绍那么敏锐罢了。 “要想彻底拔除匪患,就要有针对性的策略,与行军打仗一样。” 王桓经司马绍点拨,豁然开朗,调笑道:“那殿下是要做我的谋士了?” “不,是你要做我的将军。” 司马绍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盯视着王桓。 茶馆吃了茶,他们又走过市集的每一家小店和摊位,四处探听,一路从街头逛到街尾。 也许是为了报复司马绍那句做他的将军,王桓走到哪儿问完消息,就要买点东西。三全将手上抱不下的东西堆上了马车,抬眼看见自家公子还在挑。 那位殿下也实在是好脾气,一路跟着付钱,没半点怨言。 王桓走了一路,问了一路,这匪寇之事仿佛在这汉寿县无人不知,除了她这个带兵剿匪的将军。 她心情有些低落,一路上除了问话和买东西几乎没再开口说什么。她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 日落时分才回到刺史府,王桓没搭理司马绍,回了自己院子。 这一晚,王桓俯首在书案,将这些年荆州剿匪,还有民事调动,流民安置等等的所有卷宗全部拿出来整理了一遍,果然,其中漏洞不少。 上报的流民数仅仅以百为单位,荆州四面的耕地却越扩越大。 光是一个四口之家的农户就拥有近三百亩地,几乎是府衙配给土地的三倍,这数字简直不敢想象。 月亮高悬,直到所有的人声全部消失,院子四周除了蝉鸣,蛙声还有风和树叶的声音,一切都归于寂静,云景起夜时,还能看见王桓屋子里透出来的光。 好不容易将一切卷宗整理了七七八八,烛台上的蜡烛也快燃尽了。王桓无心睡眠,拿了一壶酒来到院中的石椅上。 “一起喝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司马绍拎着一壶酒,身影逐渐明朗,坐在了王桓对面的石凳上。 “殿下在我这儿安了眼线?” 司马绍没回答,端起酒壶和王桓碰了一杯,自顾自地喝上了。 也许是今天司马绍实实在在地帮了她一把,王桓觉得他看起来顺眼不少,拿起酒壶与他对饮。 半壶烈酒入喉,王桓的意识渐渐被情绪包裹,像是一层层绷带缠绕着,让人感到恍惚。 “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一个将军却不知道呢?” “这位将军的心,从没落在这件事上罢了。” “是啊!” 她的心,从没落在这些事上。 司马绍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回头看向他,脱去了平时冷硬的外表,月光皎皎扑在脸上,让他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司马绍视线下移,落在了王桓的嘴唇上方,光滑平整。一个几天几夜连着打仗的男人,会那么细心地日日记着刮胡子吗? 还有喉结? 司马绍将酒杯递过去,和王桓碰了一杯,视线却紧紧盯着他的下颌。 喉结滚动似乎不太自然。 王桓,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接下来一连几日,王桓亲力亲为,在荆州的田间野地里巡查。 越查,越令人心惊。 “这些年下来,荆州地方民众已经和匪患牵扯得太深了。” 这其中还不乏良民入山为匪,乱世之下,荆州地处几国边境,她日日忙着布防过长的边境线,忙着与建康斡旋争斗,忙着建立自己的军队,盼着有一日能剑指洛阳,好像从未在民事民生上下过功夫。 更没想过,做这一州长官需要承担的责任。他们站得太高,偶尔低头往下看,看到的一切也都太空了。 “刺史大人本就是个寄情山水的闲散人,不善政事,看得出来他也的确尽力了。” 司马绍这几日也不见人影,只有晚上才回府。今日刚好碰见从衙门里回来的王桓,便迎上来问了几句。王桓也不抗拒,毕竟,在政事上,她确实不如司马绍博闻。 他对王顿的评价算得上客观,相比于哥哥王导,王顿确实不善政事,也正是因此,才被派到荆州边境。 “你有什么想法?” 司马绍一副情绪稳定,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这几天都不见他过问匪患一事,但王桓知道,他必有良策。 “先说说你的吧。看了这么多天的卷宗,应该也看出点东西吧。” “匪寇为患无非是流民无粮,迫于生计,不得已而为之。并且他们中的大多数力气很足,只是攻击没有章法,故而难以发挥自身优势。所以,我们可以建立民兵队,将这些流民收归起来,统一管理,训练,这样他们闲时开垦,忙时征战,流民有了去处,自然就不会起反叛之心。” 这样还可以将用这些归降匪寇对付那些不肯归降的,这样一来,也节约了荆州本就不丰裕的兵力。 “不错,是个好办法,不愧是个将军。” 司马绍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饮了一口。 “看来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王桓转头看着司马绍。
第12章 卷一荆州风云 12-斩首 “想让我帮你?前几日我可是帮了将军大忙,你还没回报就又想拿我做个免费劳工。” 司马绍抿了抿唇,抬头与王桓对视一眼,一副不吃亏的样子。 “想要我拿什么回报你?” 王桓挑了挑眉头,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司马绍来这荆州也有近一个月了,每天悠闲地到处晃悠,她还正愁摸不清这人的目的,如今这狐狸尾巴总算是要露出来了。 “还没想好,这样吧,我先帮了你,事后再行讨价如何?” “不怕我卸磨杀驴?”王桓有点惊讶,司马绍看起来可不是个到处发善心的主儿。 “赌一把,就赌将军的信誉如何?” “成交。” 王桓答应得爽快,空手套白狼的好事她怎好拒绝,况且,就算司马绍之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也完全可以拒绝。 “倒也算不上更好的法子,只是你这个法子太单一,也许你知道如何建立军队,但如何斩断民众与匪寇的联系,又如何能让他们主动归降,荆州又怎么拿出钱粮来供养他们?” 司马绍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比王桓所思显然更加全面。 “想过,但没想这么多。” “说来听听。” “杀鸡儆猴,先挑个软柿子捏住,其他实力不强的匪首自然会乖乖投降。” “我倒觉得,先礼后兵。” “哦?你想如何做?” “将荆州居民十户划分为一组,为十家牌。凡是发现与匪寇互通者,全组连坐,断了居民和匪寇之间的互通,另外,让他们戒备提防彼此,分散坚固的联盟。” 司马绍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冷静地像是在和人讨论今晚吃什么。 “殿下好算计。” “彼此彼此。” 权术就是如此,把城池看作地图上的旗子,把人看作沙盘上的沙粒,随着执政者的手,拨动来,拨动去,芸芸众生只是随之起落罢了。 半月后 汉寿最热闹的十字路口,从晨起时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平常摆摊儿的商户都纷纷停了生意,几乎全部围在路口的高台底下。他们并不是来看什么新奇的热闹,更不是什么演出,而是一场斩首! 半个月前,荆州府衙颁布了最新的剿匪通告,几乎在一夕间贴满了大街小巷,保证每一户人家都收到消息。 通告上说的“十家牌法”,竟然要一次性连坐十家。 尽管众人都有些担忧,但又觉得连坐十家与王刺史一贯以来温和的执政手段不太匹配,不少人都声称这不过是写出来吓吓大家罢了。 但这一举动还是让整个荆州人心惶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通告贴出来一旬日后,官府依旧没什么动作,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番惩处只是一种威慑。 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前日,王小将军又派人贴出了新的通告,表示不久前,发现一户人家与匪患私联,蒙骗官府,劫杀过往商队获不义之财。 故今日,要公开处刑,以正视听。 今天要杀的,便是匪首和与匪首勾结的良民。其余罪不至杀头的也都纷纷下了狱,等待罪行审判。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半个汉寿县的民众都来围观。 时辰一到,囚车从大牢出发,绕城一周,囚车边整整围绕着三层护卫,将任何想要劫囚的打算都碾碎。 王顿作为刺史本该亲自监斩,但他一向只醉心于山水诗画或是美女佳人,对这等打打杀杀的事情想来不上心。是以,他并未露面,让王桓替他监斩。 这样杀生的恶事,老子不出面,让儿子顶包的也就是王顿能干出来了。 司马绍则居于后方。他们要确保这一场斩首,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以此来建立“十家牌法”的威慑。 士兵有序地将百姓阻拦在高台外侧,高台是临时搭建的,挑了个最醒目,人来人往最频繁的地方,这四周的每一条街,还有街边的店铺全都做了布防。 一旦有人试图劫囚,只能落得个身死的后果。 王呈带兵守在看台背后的高楼上。司马绍在看台,虎贲卫在他和王桓身侧护卫。 日头渐渐起来,灼热的阳光照在每一个人头上,却没人觉得热,只感到一阵的发虚,发冷,人人都冒了冷汗。 囚车绕城结束后,士兵将犯人一个个带到了刑台上,足足数十人,将不大的刑台几乎要占满了。 他们身着囚服,有些在死亡的注目下面如死灰,有些在哭泣求饶,还有些,吓得失禁,两股战战,不知何为。 突然,囚犯中发生了暴乱。 一个男子猛然挣脱开守卫,一下子迅猛地扑到了另一个男子身前,死死地用手掐住他的脖子,脸上表情狰狞,眼珠子瞪大,狠狠地盯视着眼前人。 “都是你,是你个畜生私通土匪,老子要杀了你!” 身后的侍卫上前阻拦,却在司马绍的眼神示意下,只是轻微用了力气,没有使出太大劲,让这个男子继续怒骂。 被掐住脖子的人脸上泛起青筋,面色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骂人的男子却一边骂,一边涕泗横流,“我们有什么错,我们都是无辜的,凭什么你要去死还要拖上我们!我先杀了你!” 身后的人见状纷纷哀哭,有些更是拉着官兵,诉说冤屈。 奈何身边的守卫根本不像人,半点不为所动。 下面不少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甚至出现了小声抽泣。 侍卫将那人拉开,重新归队,将他们一个个在断头台前排好队,好像要一起走过奈何桥。台上哭声四起,挣扎着,喊叫着,最终归于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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