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忙不迭颔首,“我也正想说,城南遍地扬州菜馆,咱们开得晚,要想做出名气会很困难,但要是咱们不和他们比,做江都独一份,没准真能赚到大钱!” 不愧是她,张口闭口就是赚大钱。慕容澄笑了笑,端碗喝一口鱼汤。 莲衣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哪还顾得上两人在巷子里的小插曲,连忙咨询世子意见,“世…你觉得呢?这个好吃吗?” “你说这道似温炉不是温炉,似鱼汤不是鱼汤的烫菜?”慕容澄勉为其难点了点头,给予她肯定,“味道不错,姑且能上蜀王世子的餐桌。” 沈家人早就习惯了他这间歇发病的死相,大家眼神相互肯定,莲衣腾地站起来拍板。 “好!那咱们就做川蜀和淮扬的融合菜!” 她信心满满,环视一圈与慕容澄眼神相交,被他眼中那疑似欣赏的神色烫到,双颊旋即浮现可疑绯红,不再去看他。 莲衣道:“明天起我重新到街上摆摊,除了馄饨,也卖这种温炉烫菜,叫食客都熟悉熟悉这种吃法。大姐,你再试试其他几种汤底,食材也可以效仿蜀地,买些易煮的便宜下水,成本低味道好。” 说着,怀里的扳指硌她肋下,她坐回凳子上,抿着唇心想得找个机会把这东西交还给慕容澄。 要还东西就得背着家里人,否则叫她们看见这枚成色绝佳的玉扳指,还不以为她转行当窃贼了? 待大家吃了饭,又齐心协力准备起明日出摊的食材,一个个都格外有干劲,连宝姐儿也在边上骑着摇摇马卖力地晃。 结果忙起来又忘了,没找到机会还扳指。 莲衣揣着那扳指入睡,后果就是在梦里遭遇了趾高气昂的慕容澄,他不依不饶追着她,莲衣被撵地满世界跑,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索吻,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只好让步。 “好,那就亲一下下。” 可等她亲下去,没尝出个咸淡,一睁开眼,慕容澄变成个腰缠万贯的大蟾蜍,嘴里衔着金元宝,喊她“娘子”要和她成亲。 跑着跑着,又跳出来一只母蟾蜍,拼死拼活追着她,说本蟾蜍妃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莲衣在梦里跑得汗如雨下,早上起来双眼无神,竟像是虚脱了。 沈末赶着去当值,一边穿衣一边笑话她,“二姐,你思春啦,我昨晚听见你说什么亲一下,亲谁呀?” 莲衣哀嚎一声,倒回床榻。
第34章 事实证明莲衣的想法是正确的,在馄饨摊加卖这种温炉,果真大受欢迎。 最开始食客们还都只是观望,莲衣卖力吆喝,说汤是鱼头高汤,任选三素两荤只要三文,就能吃得肚皮饱饱! 那原先冲着小馄饨来的食客,闻着高汤,碗里的小馄饨一下都不香了。抱着试试的态度要了一碗,这一吃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分明是大酒楼的口味,却能在街边小摊品尝,要价便宜,食材鲜亮,这简直是奇闻一桩! 可惜条件有限,莲衣只能让食客选好菜色,交由自己在锅里汆熟,再投入高汤,好在这样一碗一碗地卖,吃完之前都是热乎乎的,并不影响什么。 食客们好评如潮,“这太好吃了,这叫什么?” 莲衣一边忙活一边道:“这原叫温炉,是我从蜀地学来的吃法,人家都是围着炉子边煮边吃,我这小摊摆不下那么些陶炉,等店子开起来了再上炉子,你们可都要来尝尝正宗的吃法啊!” 食客们惊讶,“恭喜恭喜,你要开店做生意了?” “是呀,就在城南杏林街,我可就在那等你们了。” “好好好,小老板娘,我一定去!”那食客又走过去拍拍慕容澄的肩,“小老板,好福气啊,家里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贤内助,可千万要好好待小老板娘,你就指着她发家致富吧!她有这本事!” 莲衣人都僵了,却听得慕容澄极其自然地收拾着碗筷道:“我会的。” 莲衣觉得自己“嗝”一下已经死过去了,人家堂堂蜀王世子,指着她发什么家。 不对,不是发家的事,是成家的事。士族和庶民不能通婚,这是常识! 可是这么胡思乱想一通,莲衣竟也忘了和那人解释,像是默认了自己和慕容澄是小夫妻俩。等到收摊,小馄饨还剩了些,莲衣煮了两碗,叫来收拾桌椅的慕容澄,和他面对面坐在小桌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她根本不敢抬头,只顾着往嘴里灌小馄饨,吃得像个嚼草的兔子。 慕容澄心里不比她宁静,因为她适才一没否认那食客说的话,二没还给他那枚“意义特殊”的扳指,他不信这次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先按兵不动,喝着馄饨观察她反应。 等吃完了,她伸手进荷包掏掏,将扳指塞到他手掌心,“差点忘了,这个还你。” 慕容澄一看,这不对啊,难不成她要赖账?又这样,叫他刚找着一点头绪就又开始怀疑自我。 她扭扭捏捏,两手抠得发白,总算说,“昨天你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的,我知道你只是逗我好玩,但是以后你别再说了,我不觉得有趣。” 慕容澄没听明白,怎么叫她不觉得有趣,“谁告诉你只是逗你好玩?你擅自揣度什么?” 莲衣沉下小脸,“你跑到民间来,就真觉得自己是容成了吗?你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要回去,还对我说这种话,怎么不是逗我好玩?” “是你自己非要回来,你要是不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你入京,我也跟着入京,圣上许你个世子妃,我便当牛做马每天好声好气伺候你们两个。” 慕容澄听得直皱眉,“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的。 莲衣想想都觉得委屈,“真当世子就是香饽饽了?我当初连琼光郡王的宫里都不愿意去。” 慕容澄拍桌,“琼光怎么了?琼光有什么好?我不香他就香了?” 莲衣随即说:“琼光郡王不会娶妻。” 慕容澄倏地噤声,被她噎死了,琼光久病,一直对外宣称不会娶妻。 可他不是也没有娶妻吗?但这辩驳太苍白,他还是不张嘴讨嫌了。 耽误的这几个弹指的功夫,莲衣早就起身收拾东西走了。 慕容澄追上去,跟在摊车后边,想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又想到自己的确是身不由己的,眼下他可以不负责任地随意许下承诺,但当他回到蜀王府,亦或者去往京城,就会有大把的人跳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皇帝甚至会为了制衡蜀王府,下旨为他赐婚。这些都是意料之中,不难想象的事,他没办法抛弃世子的身份,把自己当成容成。 想不到她那脑袋瓜看着圆滚滚卡在钱眼儿里,竟还有如此长远的考虑。 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好好考虑过?他人都跨过千难万险在这了,自然也不会完全地畏首畏尾。 “小花。” 莲衣不理他。 “萝卜花!酱萝卜,沈良花,沈莲衣!好,装听不见,那我也不和你废话了。” 莲衣还是埋着头,其实她不是赌气,只是后知后觉有些心惊,她适才说什么?因为琼光郡王没有娶妻? 难不成她还肖想做世子妃吗?得亏慕容澄没转过这个弯来,否则他要这样反问,她可就哑口无言了。 其实要问她有什么所求,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爹曾经说过,人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条岔路,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莲衣前十年想着赚钱,后十年应当就是守着眼前还未开起来的饭馆了。 钱和饭馆是自家的,她才不要听信慕容澄此时的鬼话,骗去给他当牛做马,伺候他的世子妃。 之后的一段日子全家忙着开业,莲衣忙着给新店当牛做马,也没精力再去为别的事分心。 眼下店铺里什么都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就连牌匾都没有一块,大家分工合作,沈母、沈良霜管厨房里的事,沈末忙着女学的那份工,便只叫她想个响亮的店名,再书写下来,好送去木工师傅那订块匾额。 这可难坏了沈末,她书看得多,却从未亲自命名过什么。除了县衙附近那几只流浪猫。 还是有天无意瞧见刘少庭在县衙后门喂猫,她才知道这几日县衙附近的几只猫是哪来的。 刘少庭起身见她站在不远处,还叫她以后也倒剩饭剩菜在这。 沈末拱手拍马屁,“它们原来是被刘大人收编了,我说这几天怎么总有野猫在这附近转悠。” “收编”二字说不上多巧妙,逗笑刘少庭这古板县令是够了,但也只有一瞬,他便招手叫沈末随他出去巡视。 沈末跟着刘少庭走在城西街道,兜了一上午,他这段日子走完城南走城北,走完城东走城西,沈末看他就是打着体察民情的幌子出来逛大街。 可怜她作为文吏一心三用,点头哈腰边走边记录,顺道观察这些店面,在心里学习它们的起名技巧。 她念念有词道:“汇芳…福聚…友来……”一抬头赫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集贤居。” 刘少庭微微侧目。 这便是沈家当年开起来的饭馆,而今被王谦那个白眼狼借扬州通判的势力据为己有,和那个名叫徐盼的姘头一起经营。 沈末恨得咬牙切齿,“我呸。” 刘少庭愕然,“你呸什么?” 沈末忙清清嗓子,装无事发生,“大人,卑职…嘴里有毛。” 刘少庭提膝迈上台阶,“我有一位表妹姓徐,也在江都,她今日在此地设宴请我,本来说好只有我和她两人,但你既然也在,便也一道跟来吧。” 沈末心想他果真和徐盼有勾连!在这一瞬脑袋里闪过千百个念头,譬如当街殴打刘少庭,为全家出一口恶气,又譬如按兵不动跟上去,等徐盼一进来,将这二人一起打! 但也只能想想,即便她扮成了男装,也不是刘少庭的对手,别看他文绉绉像个老古板,有回沈末看见他在房里更衣,那官服底下的身板还是十分结实的。 想着,脚已经迈上了台阶,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祈祷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徐盼根本认不出她。 徐盼今日将刘少庭当座上宾来宴请,毕竟二人十分生疏,拢共也就见过寥寥几面,还都是逢年过节在京城刘府,当着一众亲戚的面。 “表哥!”徐盼见刘少庭到了,连忙从楼梯上下来,“表哥快随我来,菜都上齐了,久等表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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