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清楚,何其强健!”莲衣小鸡啄米地附和,眼巴巴看着平安退出去,留她一人在屋里,嘴上说着清楚,胸口十足焦心。 门外平安吩咐下人们别进去打搅,是以莲衣揪心地落了座,抠指甲盖静静等待。 过了约莫两刻钟,门外传来脚步,她满心以为平安要送好消息回来了,起身去迎,门“吱呀”推开,进来的却是蜀王妃和随行的两个蜀地婢女。 当中一个不正是当时就和她百般不对付的巧心?只是莲衣顾不上和巧心相视,就先得把脑袋低垂下去,免得冲撞了王妃。 “莲衣。”蜀王妃见了她,没几分惊讶,显然是在意料之中,“他们说那个擅闯世子府的姑娘,我听着像你,想不到还真的是你。” 莲衣登时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像是盗窃了别人家的珍宝,被抓现行一般,磕磕巴巴说不出话,“婢…民女见过蜀王妃。” 蜀王妃落了座,桌上还摊着莲衣剥剩的花生皮,看得出她在慕容澄的府上并不感到拘谨,吃吃喝喝,受着招待。 蜀王妃用帕子将那些花生皮推到空盘里,递给巧心要她拿出去倒掉,“别紧张,我晓得世子先前在扬州你家中藏身,也大致清楚你们二人现今的关系,前天他从世子府出去,收了东西到客舍,我也晓得他是去见你。” 莲衣霎时小脸一白,半句话说不出来。 蜀王妃笑一笑,“你看,我要是想追究什么,早就趁着你独身一人找你去了。”她叫巧心给莲衣搬来一张杌子,在自己下首坐着,说道:“这也不叫什么大事,我最开始虽说不认同你帮着他出逃,可你到底是世子所的婢女,听他的也是应该的。” 莲衣大概听得出蜀王妃对自己或许有些意见,但那点意见在她对慕容澄的母爱面前远不算什么,因为她又说:“和澄儿较劲这么些年,我几时管住过他?我就要回蜀了,他愿意做什么我也管不着,只是你也看到他处事鲁莽,打个猎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要是我不在这儿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王妃是希望我……?” “劝劝他,薛家女要娶,圣上的疑虑要打消,我和他父王在蜀地等他回去,届时他要带你回来我就赠你珠宝首饰,叫你风风光光有个名分。” 莲衣听后没作声,算是默认答应,她自然不会和蜀王妃大谈理想抱负,将来回不回川蜀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 蜀王妃是很好的人,从来也只待自己亲生儿子苛刻,对庶子和下人们都很和善,草草结束了谈话,“你去吧,世子醒了,有些发热,他应当想见见你。” “是…” 莲衣脚底下轻飘飘的,跟着巧心退了出去,巧心回眸看她一眼,有些莲衣看不懂的情绪,她小声唤了她一句,巧心回过头来,朝她欠欠身,又一言不发往前走。 莲衣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跟着来到世子寝室的外院,敲敲门走进去。 “世子爷…”她轻手轻脚往里走,越往里暖炉烘得越热乎,她拐过花梨木隔断,就见到慕容澄倚靠床架,双目微阖,面色异常红润,显见是发着烧呢。 平安遣退了边上端茶递药的仆役,给莲衣让出个空挡来,请她贴床沿坐下,她坐过去,慕容澄扯动唇角朝她笑,将脑袋靠在了她肩头,“小花…” 边上还都是人,他肌肤热得发烫,枕在莲衣肩上叫她也怪面红耳赤的,慕容澄掀眼皮瞧她像个小鹌鹑,笑一笑,摆手让平安将人都遣退,屋里原本五六个人一下走得只剩两个。 莲衣问:“是平安告诉你我来了?” 慕容澄病了,比往日更粘人,往她颈窝拱拱,“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母妃传了人进来,当着我的面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他瞧瞧她,“你说我尴尬不尴尬?” “…那也太尴尬了。” “其实还好,我病着,母妃只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不过她可是去和你说了什么?” 莲衣忙道:“没说什么,蜀王妃是极好的主子,是我命里的贵人,从未为难过我一点。” 慕容澄哼笑,“这是怕我替你出头不成?我晓得你感恩得很,也晓得母妃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至多是叫你趁我喜欢你听你的话,多管管我。” 说对了一大半,莲衣不得不将话头扯开,“你傻不傻?我都听平安说了,你是故意害自己落水的,不知道冬日里的溪水有多冷么?把自己泡进去,就没有别的办法叫圣上相信你了?” “有。”他说话时枕在她颈窝,手指也挤进莲衣五指,热乎乎非要与她十指交握,“我想过当众摔马,但是摔下去太不可控,担心摔坏了胳膊腿,明日不能送你出城,亲眼看你回扬州。” 莲衣倏地哽住,将手抽出来,?“我明天不回去了,等你好了再走,也不差这几天。” 慕容澄惊喜万状,虽然本意不是苦肉计,但这苦肉计真成了,还是叫他十分欣慰的,哑着嗓子问:“不回去?真不回去?” “嗯…” “快,你坐得靠里些,坐进被子里来。” “不要…外头好多人。” “你坐进来抱着我我好得快些。” “歪理!”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半推半就坐上了他那张价值不菲的实木雕花架子床。 这里头跟有个小天地似的,香喷喷静幽幽,莲衣往软枕一靠,几乎看不到外头的景象,入目就是床里织纹繁复的罗帐,还有雕刻精美的床架。 “好漂亮的床。”莲衣的手四处摸摸,轻声告诉他,“以前我在蜀王府,看到这样的床好想躺一躺,以为多软多舒服,其实也就不过如此嘛,好看是好看,却没有我自己的床舒服。” 慕容澄抱着她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胳膊横在莲衣腰间,心想女孩子身上的皮肉可真柔软,抱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用力往她身上勒出红印子。 昏昏沉沉心猿意马地说:“床不都是铺一层褥子?软能软到哪里去?不过我也觉着你的床更软些,睡着舒服,不过论柔软……” 他附耳对她说了句什么,莲衣的脸霎时红了,比他这发着热的脸还红,“流氓…你这样我可就下去了!” “不许。”腰间的胳膊箍得更紧,热得很,莲衣躺这一会儿都快出汗了。 两个人并排躺着,他发着烧呼吸清晰可闻,在这一刻却仿佛是某种紧迫的倒数。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会是何种模样,可这一会儿他们抱得很紧,挨得很近,也就知足了。? 担心自己隔天就能退烧,慕容澄一口端来的药也没喝,夜里冷水擦身,看得莲衣心疼不已。 她陪了他两日,第二日宫里来了几个宦官,送了好些增补剂和药材,慕容澄叫平安将东西打包,全都塞进了蜀王妃回程的行装。 第三日他退了烧,早晨在夏国公府送走了蜀王妃,回到府里已是下晌,推门见莲衣正收拾东西,也准备走,慕容澄忽地一口气堵在胸口,比伤寒发热还叫他难受。 “你怎么挑今天走?我才刚好,母妃也才刚走,你就不能再多陪我一天?” 莲衣听他说话声闷闷不乐,回转身将东西放下,“我不是今天走,只是先收拾起来,平安告诉我了,你担心我盼着回去,替我雇了明早的马车,我现在不收拾今晚也要收拾,早些将东西理清,我们也好坐下多说几句话。” 慕容澄解下腰带丢开,“你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莲衣瞧他,“我哪里敢。” 他故意作难,“那什么叫多说几句话?你到京城来见我这短短几日,来时不打算见我,走时也是一副全无温存的样子。你心里当真有我?” 莲衣点了下头,表示当真有,但因为表现得太过干干巴巴,反而惹得慕容澄十分不满。 “我看你心里五成是家人,四成是小满居,我就只能在你心里占一成不到!和那些阿猫阿狗小猪小鸡挤在一起!” “怎么可能!哪来的小猪小鸡!”而且他在她心里,起码也有…有三成吧。 其实莲衣大致清楚他期待自己有个什么样的表现,但她在男女之情上,比他还没有天分,被他这么一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两手在身前绞,过了会儿蹭步过去搬起他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踮脚想亲他一口。 他不弯腰配合,只亲到了下巴。 莲衣越挫越勇,蹬掉鞋,站到他脚面上,两手圈着他脖颈,将慕容澄像棵歪脖子树那样吊过来,这时候慕容澄已经有些憋不住笑了,莲衣也笑眯眯的,“吧唧”捧着他脸嘴对嘴亲了一口,正要耀武扬威,下一瞬被他两手勾起腿弯,以一个懒熊抱树的姿势挂到了他身上。 有点滑稽。 “干什么呀!好傻气啊!”莲衣笑着刚说完,往下滑了一点,好奇问,“你到底戴了什么在身上?我分明瞧见你脱腰带了,怎么还藏着块玉?”
第62章 玉,她老这么以为,害他有阵子看到玉佩都脸红。 可是该如何向她解释呢?她是正儿八经好人家的女孩儿,出阁前根本没处知道那些男女间的隐秘之事,若非自己入过军营,被那帮口不择言的老军痞说话捉弄,这会儿大抵也要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澄静默了片刻,忽然耳尖赤红着开了口,“莲衣,你是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她还没什么知觉,就是笑着,“你怎么叫我莲衣不叫小花了?” “没什么…”慕容澄以为自己这几日又搂又抱,已经轻车熟路了,可当心思真往不单纯处想,紧张还是写在脸上,“我就是,我就是想起那天咱们两个差一点就成了。” 莲衣没听懂,眼睛亮闪闪打量他,“哪一天?我们不是早就成了吗?” 成了吗?是成了,他们两个相互认可了对方的高情厚爱,打个勾,约好了只喜欢对方。 可这纯粹得过头,慕容澄清楚自己眼下处境艰难,没法许她个与他们感情匹配的名分,但他急得很,就怕她回去了下次再见又不知道何时何地,她此刻就在眼前,只想与她尽所有能尽之事。 莲衣应当是觉得那“玉”实在硌得不舒服,位置也怪怪的,有点难受。 于是单手圈着他脖颈,另一手去挪一挪,碰上的那瞬,慕容澄脸倏地红透了。 “你怎么了?” “…没,你别碰。”说完悔了,“没事,你碰吧。” 莲衣隐隐有些感悟,依稀、似乎、大概明白了那是什么,连忙收回手来。小时候一条巷子里的孩子们都穿开裆裤,要说她完全不懂吧,靠猜还是可以猜到一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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