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珑的目光闪了闪,片刻,道:“我该换个问法。阿黛,你喜欢太上皇么?我并非是说现在,而是说从前。” 我讶然。 “从前?”我说,“何意?” “我见过你们在一起。” 我看着景珑,一时愣住。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送行(下) ——孤走到他跟前,他将孤错认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说什么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你满意了么云云。他那时眼睛泛红,目中全是杀气,孤吓得一动不敢动。还是他身边的侍从跑进来,将他的手掰开,孤这才得以脱身。 景珑那时对我说过的话,又浮起在心中。 “如此说来,他说的那再也不会原谅他的人是谁,殿下知道?”我说。 “他那醉话虽前言不搭后语,但喊了你的名字之后,孤就明白了。”他说,“那日,孤向你提起此事,本是为了试探。你虽不曾明说,但看你的神色,便也知道孤猜得没错。” 我看着景珑,心想,这皇家出身的人,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那么殿下为何要装作一无所知?”我问,“还向我示好,莫非是想戏弄我?” “那是过去的事。”景珑道,“你不愿提起,可见你并不像盘桓其中,不是么?那时太上皇就在京城,而你待他冷漠,也可见并无留恋之意。既是如此,孤向你示好,并无不妥。” 这话,句句在理,我无法反驳。 “你猜得不错。”我轻声道,“对不住。” 景珑注视着我:“现在呢?你仍喜欢着他么?” 这话,和景璘问的一样。 沉默片刻,我说:“他与我之间,并非喜欢二字便可轻易归纳。殿下知道,于我而言,可选的路不多。故而到了这一步,我也并非受人所迫。” 景珑目光深深。 “如此。”好一会,他说,“那么将来,你若是遇到了别的路可选呢?” 我诧异地看他:“殿下何意?” “便是字面之意。”他说,“你会离开上皇么?” 问出这话的,除了秦叔之外,景珑是第二个。 当然,我并不必说实话。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我温声道,“事到如今,我岂可再做他想?” 景珑却不为所动。 “若到了那时,你若要人出手相助,可传信与孤。”他低低道,说罢,看着我,后退一步,向我端正一礼,“臣告辞。” 他没有逗留,径直离去,留下我在原地一脸错愕。 “琅琊王怎么就这般走了?”兰音儿走过来,讶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看着景璘的背影,少顷,收回目光。 “无事。”我恢复平静之色,道,“回去吧。” —— 这些日子,景璘在洛阳颇是活跃。 因得他四处访贤,深入各处体察民情,甚至还亲自跟着太上皇上场打了一场马毬赢了北戎,让不少洛阳朝野之中的人对他有了好感。 故而当景璘起驾回京之时,许多民人跑到了大街上观望,竟有了些子烨驾临京城时的热闹气象。 景璘的仪仗很是浩大,侍从无不鲜衣怒马,在前头开道,在两侧护送。 后面跟着咸宁公主和一众公卿贵胄们的仪仗,连在一起,浩浩荡荡。京城的这些人,来时本就有为京城出头之意,无论车驾还是仆从,皆做足了排场。如今全都一起来给景璘撑场面,可谓贵气冲天,教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董裕跟着景璘回去了。 据说,他其实并不打算这么快回去。因为他这次到洛阳来,还未得到子烨的单独召见。离开的时候,他的脸拉着,似心事重重。 咸宁公主也不大高兴。她到洛阳来,本是要为薛家保媒,不想,被明玉搅黄了。子烨和兄长,本都被薛家视为囊中之物,现下一事无成,她自然不会高兴。 送行之时,她望着子烨,欲言又止,却似乎忌惮子烨身边的我,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薛婉以及一众与我同龄的贵胄女眷们,向子烨行礼时,她们眼波频送,含情脉脉,脸上尽是不舍。 包括薛婉在内,好些人都红了眼睛。仿佛看到一块垂涎已久的肥肉,断送在了别人的口中。 不过在这场热闹之中,最是受人瞩目的,并非景璘,而是景珑。 身为护卫的主官,景珑身披铠甲,一马当先,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天下人无不喜爱那长相出众的儿郎。 当景珑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许多人为他身上那年轻威武的气势所惊讶,而当他们得知,这正是琅琊王景珑之时,无不纷纷赞叹。 这两年来,景珑屡有功绩,不仅在京城,便是在洛阳,也已然家喻户晓。 如今,百姓亲眼见到那传说中的琅琊王真容,皆不禁好奇兴奋,争相观瞻。在那大队人马离去之后,关于琅琊王的各种轶事,又在坊间大肆流传起来。 那日说话之后,我再也不曾单独与景珑见过面。送行之时,景珑一直站在了几步开外。 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这边,不知是看着我,还是看着子烨。 子烨倒是对他仍如从前一般亲切。 他将景珑召上前,亲自取了酒来,递给他。 “此去京城,圣上的护卫之事,就交与卿。”他说,“有卿在,朕甚为放心。” 景珑行礼:“谢上皇厚爱。” 说罢,他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 子烨微笑,又道:“卿多保重,后会有期。” 景珑再礼:“臣告辞。” 说罢,他抬起头来,那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我脸上扫过,转身而去。 与景璘道别时,礼数最是隆重。 对于饮酒这样的事,景璘一向痛快,接连灌下三杯,毫不含糊。 “朕曾与太上皇后提过,太后身体不好,甚是盼望与皇后相见,在信中询问,朕可否带她回京归宁。”景璘微笑道,“太后着实太想念太上皇后,上皇莫怪。” 我盯着他。 他并不看我,仍看着子烨:“不过京中的郑国公宅邸和祠堂,都已经修好了。朕想着,太上皇后不回去看看总说不过去,未知上皇意下。” 子烨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的心中咯噔一想。 上回,景璘半夜来找我的时候,子烨就是这样的神色。 正当我提心吊胆,却见子烨看向我:“皇后觉得如何?” 不光他的眼睛,还有景璘,一样的直勾勾。 我在心里把唯恐天下不乱的景璘骂了一百倍,硬着头皮道:“妾以为,圣上所言极是。不过妾新近用事,宫中内外事务繁忙,暂且脱身不得。去京城之事,容后再议为好。” 这话,显然让子烨舒服多了。 “如此,便如皇后之言。”他说罢,再度看向景璘,和颜悦色,“昱之以为如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臂膀(上) 景璘看着子烨,少顷,淡淡一笑,道:“上皇所言甚是。” 两边寒暄一番之后,景璘登车,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去。 我望着那车驾离去的身影,直到远去,才收回目光。而后,我发现子烨正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无事。”子烨道,“回宫吧。” 我说:“圣上方才提起的那回京之事……” “方才不是回答过了。”他说,“日后再议。” 说罢,他令桑隆海摆驾回宫。 —— 景璘认真守起诺来,倒是一点也不拖延。 他回到京城之后,没多久,就传来了诏书。京城大理寺将杜行楷生前的副手钟禄拘捕,在狱中,此人供认了当年罗织罪名,诬陷杜行楷与废太子勾结之事。 皇帝震怒,责令大理寺秉公严惩,为无辜者昭雪。 钟禄腰斩弃市,没多久,一份诏书从京城送到了洛阳。上面盖了景璘的玉玺,赦免了杜行楷生前之罪。 此事,与命妇们的诰封前后脚出来,让洛阳上下又是热闹了一番。 杜家在洛阳一向声望不错。 虽然在一些人眼里,为杜行楷昭雪的,应该是子烨而不是景璘。这赦罪的诏书由景璘来下,多少是压了子烨一头。但更多的人觉得,这其实是子烨赢了。 此事本不复杂,但涉及两京关系,从而变得几乎不可为。但如今,竟是景璘那边下了这赦令。怎么看也是景璘服了软。 在一片议论声之中,杜行楷被追授燕国公,祝氏则封为了宋国夫人。 此举,确实让洛阳朝野对我的看法大有改观。 在他们眼中,我和子烨的婚事,是京城那边塞过来的,而我则是彻头彻尾的京城那边的人。而京城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没安好心的。以上官家和杜家的过往,我定然是会防着杜家的,说不定当上太上皇后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对杜家下手。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我不但没有任何打压之举,杜行楷还脱了罪,且追封国公,祝氏也封了国夫人。 而更大的好处,是让我收拢了外命妇的人心。 虽然这品级之事,给不给,如何给都是朝廷定的。但这最后一步迟迟不动,却是我当上太上皇后之后才得以落下。外命妇们纵然从前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经由此举,也让她们认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谢恩之时,从前那各怀心思的气氛,已然一扫而空。在我面前,命妇们至少已经在表面上做到了毕恭毕敬,悉听吩咐。 挑选近侍的时候,我择选了四位。 一是武陵郡夫人,一是宣城郡君,一是昌化郡君,一是弋阳郡君。 武陵郡夫人,在我成婚后的命妇进贺之时,我就见过。当时,她颇为健谈,对年老的越国夫人和随国夫人亦照顾有加,让我颇是印象深刻。 但更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她早有了诰命,地位也不低,却似乎并不露脸。祝氏给我拟的任用名册之上,也没有她。 这些日子,我细细打听过。果然,这武陵郡夫人的来历颇不简单。 武陵郡夫人的丈夫名叫陈定,是子烨麾下一名重臣。 子烨自齐国起兵时,本只有千余兵马,在当时诸皇子纷争之世,可谓微不足道。当时,子烨发布檄文,斥责诸皇子只顾私利,祸乱天下。响应者虽寥寥,却也不是没有。 陈定就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是兖州长史,对子烨颇是敬佩,闻得子烨的兵马到了兖州,不但不阻止,反劝说当时的兖州刺史刘让投了子烨。 也因为得了兖州兵马,子烨的力量迅速壮大,不但保证自己不被别人吞掉,还一句攻下了半个河南。可以说,若无最初的兖州投奔,凭他那点起家的兵马,只怕平定天下之路要曲折许多。 后来,陈定和刘让被奸人出卖,在渡黄河时遭遇伏击,丢了性命。子烨登基之后,对这二人的遗属加以厚待。陈定的妻子封为武陵郡夫人,刘让的妻子封为越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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