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当真有心改过,日后再不会碰这些令爹娘蒙羞的东西。” 大火燃起,很快便蹿得老高,孙大人和孙夫人对视一眼,皆从中看出几分震惊。 孙大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随手翻看,发现的确是正本,并非做戏糊弄他的东西。 “我便说谦儿成了亲,自会成长。” 执起帕子按在眼角,孙夫人不停落泪,眼中却带着欣慰笑意。 孙谦闻言却是道:“前段时日我与爹娘一起去王府吊唁,曾对着世子胡言乱语一番。” “想是世子将我平日胡为之事说给了世子妃听,她心疼家中堂姐,方让世子给孩儿来信,痛斥孩儿。” 孙谦站在熊熊大火下,面带坚毅:“往日是孩儿不孝,是孩儿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列祖列宗。” “今日孩儿焚谱以证,自今日起,孩儿再不会碰这些东西半点。” “谦儿。” 孙母闻言忍不住落泪:“你要知爹娘并非全然不让你看戏听曲儿,可你是孙家嫡长,日后孙家前程,千百人的担子皆落在你肩上,你若是弃这责任不顾,唱劳什子戏去,来日我同你爹爹下了黄泉,如何面对孙家列祖列宗?” “娘亲放心,今日孩儿便解散家中梨园,送所有人离去,那些个戏子之物,孩儿再不会碰。” 孙大人闻言,神色肃穆抬起头:“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韮枝,去唤了梨园班主来。” 看着自己多年心血化为灰烬,孙谦并非不心疼。 可世子妃说得对,无欲则刚,他心有牵挂,便易被人操控威胁。 他爱才,不忍心那些个有天赋的梨园弟子埋没一身长才,方将他们接入府中。却未想傅知霓这毒妇仗着他这份心思,残害数人,以胁迫他就范。 既孙府已不能护住他的那些个知音,不如将人安顿一番,放出府去。 韮枝离去,孙谦一撩下摆,跪了下来。 “父亲、母亲,孩儿希望府中可给李班主一笔银钱,好生安顿他们一番。” “自然,自然。” 见儿子幡然悔悟,无论什么条件孙母都会答应下来。 孙谦见状继续道:“孩儿将戏班请回家中,从不是出于外头流言说什么豢养娈童之故。孩儿并非好色之人,只单纯沉迷戏曲。” “娘亲知晓的。” 孙母用帕子擦去面上泪水,心中不免叹息。 曾几何时,她甚至仔细想过孙家嫡子想要做个戏子,与狎玩娈童哪个更令人焦心。 “孩儿晓得知霓也是望夫成龙,可……” 孙谦转头看向傅知霓,咧着嘴一笑,继而转回身,做苦涩状。 “可她手段着实残忍。” “梨园戏子都是些低贱之人,他们只能仰仗一身本领,一副嗓子在狭世中求个生存。可知霓为辖制孩儿乖觉听话,一次次伤害那些个无辜之人。” “斩了手脚筋的,烫哑嗓子,刮花面颊的……” “这实非我孙家行事作风。” “这些人丢了吃饭的本事,怕是活得不易。” “可孩儿又知知霓是为了我,这一份罪孽,便由孩儿来担。孩儿愿减寿……” “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 孙夫人厉起眉毛,打断孙谦。 往日她不是不知晓傅知霓的手段,偶尔也会觉着过于残忍。可她往昔瞧那些个戏子不顺眼已久,如今有人替自己出手,她自然乐得清闲。 可前提是傅知霓所做一切,不能伤害她的儿子。 莫名的,孙夫人心中便对傅知霓有了一丝隔阂。 那等手段,也的确残忍了些。 孙谦觑着母亲面色,继续道:“世子妃说得对,堵不如疏,是孩儿往日想得左了。” “知霓越是使这般残忍雷霆手段,孩儿便越是想反其道而行,却不知我夫妻二人争执,伤得是爹娘的心。” “如今经过世子妃的劝,孩儿已经想得明白,再不会犯浑。” 孙母听着这话,突然觉得孙谦本就懂事万分,会变成如今这般,分明是傅知霓强迫着他跟府里离了心。 往日她觉着孙谦离不开那个些东西,每每见他手捧乐谱词谱,都心惊胆战。可眼下瞧着,她的谦儿未如她所想那般痴迷。 短短几句,孙母便有些不喜傅知霓。 “老爷,谦儿说得有理。” 孙母捧着孙谦的头,哭得梨花带雨。 见儿子改过,她心中软了几分,待看见李班主的时候,不免开口:“若你平日只是听听,也算不得要紧……” 孙大人正欲喝止,孙谦却道:“孩儿真心改过,既决定再不碰此物,便说到做到。父亲,劳烦您替我安排梨园那些人,给孩儿好好积些德,以洗孩儿往日造下的冤孽。” 孙母一边点头,一边连喊罪过。 傅知霓花费数年方取得孙家二老的全然信任与喜欢,哪想今一日便落下深深隔阂。 “世子妃……是个心疼姐姐的好孩子,谦儿你往后多与世子来往,如此娘亲方能放下心。” 孙大人闻言默默点头,却是想到些其他。 不过一日,孙父孙母便原谅孙谦,看他再不如从前那般不顺眼,一家人和和乐乐,一副冰释前嫌团团圆圆的美满模样。 唯有傅知霓看着这一幕,险些气笑出声。 这几年她做小伏低,上侍奉公婆,下打点府中仆从,中间还要管教孙谦这不成器的东西,却未想多年辛劳,被傅知禾几句话搅散。 “大奶奶。” “说。” 傅知霓身边丫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左府那边有了动静,傅鸾笙在傅知禾去坐过半日后,动作频出,只今日就已拜访朝中多位夫人。” “又是傅知禾?” 傅知霓转过头,眸中流露出一丝兴味。
第178章 使计 闹了一整个白日,孙谦却未觉得有半丝疲惫。 他如今正跟爹娘诉衷肠,一家人无人理会傅知霓。 傅知霓倒也识趣,跟丫鬟回了房间。 “你说傅知禾突然将手伸到孙家来,是为什么?” 傅知霓淡笑:“怕是为了那个位置。” “就凭她也想跟你斗?” 穿着孙府丫鬟服的女子冷哼一声,眼露嘲弄。 她跟“傅知霓”同出朝凤,虽是被傅家送来做陪嫁丫鬟,但如今却是跟傅知霓站到了同一条船上。 将头上发钗轻轻摘下,傅知霓眉眼温柔:“不过是些挑拨离间的手段,任她使去,我倒是想瞧瞧孙谦那废物能做到什么程度。” “若能让我高看一眼,我倒要谢她一谢。” 傅知霓根本未将孙谦等人放在心上,让她有些介意的是傅鸾笙。 “让下头人去打探下傅鸾笙最近在奔忙什么,另外傅知禾那边也盯紧了些,莫让这等东西关键时候误了大事。” “我知晓了。”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装在巴掌大的白瓷小罐里,外头白瓷已见不浅磨痕,而内中胭脂却只堪堪蹭花了表皮。傅知霓随手将这些碍事的东西推到一旁,抽了本游记慢慢看着。 待到油灯熄灭,她才发觉夜已深了,孙谦却是未回。 可傅知霓也不意外,她丢了书,拉下帷幔和衣睡下。 对孙谦这个丈夫她谈不上喜与厌,她只是嫌恶蠢货,更憎恶蠢得碍眼的男子。 她不甘那些粗苯东西可遨游于世,如她这样大智大勇之人,反而要囿于四面高墙建起的一座座内宅。 这世道对她不公,对女子也不公,却对如孙谦那种蠢物格外包容,着实令人不甘。 如往昔一般,傅知霓在不平不忿中缓缓入睡。 她心中愤懑,孙谦却是日日喜上眉梢。 他得了提点,这几日一改往昔做派,变得乖顺上进。孙夫人已接连几日答谢神恩,光是祖宗便已祭拜过多回。 重新得了父亲母亲的信任,孙谦便已不再被禁足,可自由出入孙府。 待陪了几天爹娘,做了孝子后,他终憋不住去了湘王府。 湘王府这几日与孙府不同,不见一丝热闹。 自得知太子病重一事,湘王府便忙了起来。卫铮外出办差一直未归,卫益清也整日早出晚归,甚少看见他的人影。 就连卫铎都在暗中联络其他人,更是频频给白檀去信,不知在预备什么。 云纤这几日倒是闲了下来,只等着各方消息,尤其是孙、左两府。 听闻孙谦拜访,她推着卫铎一同去秋水居外迎接。二人刚离院,就见江月楼行色匆匆吩咐身边丫鬟。 “此次前去多派些人,白大人年岁大,遭不住一路疲惫,路上定要好生安排。” “世子。” “江侧妃。” 两方人走个正着,江月楼寒暄几句又匆匆离开。 云纤看着她的背影,不解道:“这白大人是?” “前太医院院判。” 卫铎眉心微蹙:“太子乃先天不足之症,自幼由白大夫诊治,这世上唯有他老人家对太子脉案最为熟悉。” “太子怕是不大好,宫中御医多没了办法。” 听闻这话,云纤忍不住呼吸一顿。缓了半晌才道:“若白大人入京,太子是否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不知,也不好说。” 卫铎面上沉重,云纤见状并未说什么,二人正各自盘算,就见孙谦一脸喜色走了进来。 方见到卫铎,他便躬身行了个大礼。 “世子,你可不知……” 还未进屋,孙谦便站在王府院中,嘀嘀咕咕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说了个干净。 “我实在心疼这些年搜罗来的那些个家底,未想一天之间付之一炬,看着那漫天火光与纸灰飞舞,我这心呐……” 咿咿呀呀哭嚎上一阵,孙谦又道:“可我知道不破不立,唯有这般方能反客为主,拿捏那毒妇。” 孙谦不知傅家事,只当做傅知霓闺中时候曾欺辱过云纤,方让姐妹二人反目成仇。 “我已照信中所做,还望世子妃再给些提点。” 他不愿再多看傅知霓一眼,只恨不得将此人一夜铲除,不留后患。 云纤看着孙谦,沉吟半晌说了几句。 “孙某虽不知其中深意,但定会照世子妃所言去做。” 他并不善谋略,可却擅听令,若身后有一军师孙家此代必不会没落。 想到此,孙谦心中生出一丝热血,又急匆匆往家中赶。 “此计甚妙。” 孙谦离去,卫铎笑着赞赏。 “希望一切顺利。” 看着孙谦背影,云纤默默期盼起傅鸾笙的消息。 从湘王府回到孙家,孙谦便一直躲在书房。傅知霓这几年来惯爱扮个贤妻模样,外人面前做贤德状,实则却是每日威慑于他。 她刚嫁入孙家时,孙谦还曾喜欢过这种温柔小意,到后面,方发觉处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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