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鸾笙道:“是有些事。” 一撩裙摆,傅鸾笙坐在孙夫人下手旁,淡淡开口:“前日我家幺儿去径山书院接他兄长,马车却突然滚落桥下。” “这……令公子可有事?” 孙夫人一脸惊讶:“小儿不比大人,若磕碰了哪一处即便眼前未见伤痕,也万不能大意。” 说这话时,孙夫人眉头紧锁,似十分心疼。 傅鸾笙这才想起孙家前几年有个半大的孩子夭折,孙夫人几年都未缓过来。 思及此,傅鸾笙便知她府中马车落水之事非孙家所为。 可傅鸾笙也了解傅知霓,傅知霓并非冲动之人,此事并不似她的手笔。这几年二人交锋数次,从不见对方行这等蠢事。 摸了摸鬓边发,傅鸾笙淡笑道:“无大碍。” “那你今日这是……” “这不是前些日子,知霓帮我接来了白大人?我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来孙府谢谢您二位。” 低头看着指尖上的大红蔻丹,傅鸾笙语气淡淡:“说来令人面羞,原本我未想借孙家之力,可知霓这孩子孝顺,知我那好钻营的性子,一力帮我将此事办了。” “但知霓有孝心是一回事,我却总不好白白使了孙家的人情。” 孙夫人面色难看,却是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们都是为人长辈的,我待知霓这个侄女犹如亲女,她年岁小,总有不周全的地方。” “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也就要娶妻,咱们都是为人婆母的,我懂得老姐姐你的心思。做人婆母的,自是希望女子可一心向着夫家。” “但今儿我就跟老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虽为人妇,可也是打闺中过来的,总做不到出嫁便脱离娘家不是?” “这身上到底流淌着母族的血与肉,想要割舍,那是如何都割舍不开的。” 孙夫人垂了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听着,心中却是气开了花儿。 感情她那好儿媳两头瞒,两头讨好着呢。 一边跟孙家说太子病重,让孙家以为捡了好处,转头又去告诉她自家姑母,利用着孙家的势给傅鸾笙牟利。 而傅鸾笙也当真疼惜她这侄儿,得了便宜后早早的上门敲打她。 一个借孙家脸面提自己在娘家的位置,一个得了便宜过来卖乖…… 孙夫人扯着手中帕子,恨得面上笑意都维持不住。 可她又只能忍,不好发作半点。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便是知霓不出面,你来一趟,我们府上也是会帮这忙的。” 提起手中帕子,孙夫人漫不经心在额角贴了贴:“做了姻亲,互帮互助本是应该,今儿你帮帮我,明儿我帮帮你,太过简单寻常的事了。” 既已让傅鸾笙占了便宜,她若再翻脸便彻底白搭了一场辛劳,不若顺势捞些好处,也可弥补心中闷气。 “如此便好。” 傅鸾笙看着孙母面色,眸带讥诮。 这世道,女子再聪慧厉害,头上若压了一家子蠢货,那手段也难以发挥出来。从朝凤中走出那么多出嫁女,怎得在京中游走的就剩了她们几个? 不过是媳妇难为,再巧的巧妇,也难顶开公婆两座大山。 她是为人媳熬成婆的,也曾一路艰辛走到如今,太明白家中长辈无德无智,是个什么光景。 为长的无德,轻则穷困潦倒、家贫如洗,重则六畜不安、永无宁日。 莫说一个傅知霓难扭转乾坤,便是七八个她捆在一起,也不见得可绝处逢生,转一家败局。 傅鸾笙蜷起指尖,掸了掸衣裙上的褶皱,轻声哼笑。 无论傅知霓是否伸手动了她儿子,她都不会放过踩对方一头的机会。 往日懒怠与她争锋,今儿赶上了时机倒不若一绝后患。 “我知孙大人早年有一房远亲断了联络,为还这份人情,这段时日我几经周转终寻到此二人。” “李夫人,李姑娘,你们一家许久未见了吧?快来认认亲。” 傅鸾笙身后走出一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身边,还跟了个与傅知霓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此二人穿得素雅,且一直不曾吭声,以至孙夫人未仔细瞧这二人。 如今这妇人一开口,孙夫人眼皮猛地一抖。 “故人相见,想必有许多话说,我便不留在此处打扰了,对了……” 傅鸾笙说完,看向孙夫人:“还望孙大人回府时,孙夫人帮我带句谢。” 说完,傅鸾笙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这二人说是孙家远房亲戚,其实并不准确。 那位李夫人,本是孙兴泉母族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眷,勉强可称孙兴泉一句表哥。 早年二人很有些情愫在,据闻孙家老太太当年本看好这姑娘,想做一门亲上加亲的喜事。 怎可惜当年孙家与另外一户人家一同求娶,这姑娘的爹娘瞧着李家更显贵一些,便推拒了孙家的婚事。 后来李夫人嫁入李家刚有了身孕,她那新婚夫婿便酒后落水而亡。 当时孙兴泉与孙夫人感情并不顺遂,还曾生过将此人接回孙家,放在眼前照看的念头。 上京许多人都知晓此事,这孙夫人也是个性情刚烈的,二人为此吵吵闹闹多年,方磨合出一份尚算真挚的夫妻之情。 说来这位李夫人也是个苦命人,她夫婿亡故后不久,公婆也相继过世,家中产业皆由庶出继承。 她母女二人早早被寻了个由头清了出去,这人在夫家待不下去,便回了上京求助娘家。 可她这身份在娘家也不受待见,不久就被母族之人送到处破败地儿,让她自己养着闺女。 而这李家闺女身份上不上,下不下,以至于始终没能说上一门亲事。 这些年也不知孙兴泉对这远房妹妹淡了情分,还是孙夫人使了什么手段,左右她二人就在上京,孙大人却一直不曾露面。 不过…… 想到家中还未脱离危险的幺儿,傅鸾笙眉眼微低。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过提了一嘴会帮李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李夫人便跟自己走了今儿这一遭。 “娘亲,若孙大人对那李夫人无意,您岂不是白费力气?” 傅鸾笙长子坐在马车中,看向孙府匾额微微蹙眉。 他亲弟重伤,他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却被傅鸾笙阻止。 “孙大人对李夫人是否有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乃孙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行事且记蛇要打七寸,掐人亦要选准了肉疼的地方。”
第185章 赌运 微一挥手示意车夫驾车,傅鸾笙继续道:“孙夫人有苦难抒,还要接受我的敲打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我再奉上她的一颗眼中钉,她这满腔怒火,便只能发在傅知霓身上。” “后宅之中,有的是磋磨人的手段,孙夫人随便动动嘴,动动手就足够傅知霓喝上一壶。” “这般行事,娘亲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傅知霓桎梏在后宅,让她动弹不得。” “而你所言那等大动干戈之举,着实粗糙。” “一来下手不易,耗费成本,二来若他日被人知晓,平白多留把柄。” “而我一行,不过答应李夫人为她家中闺女寻一门亲事,便占据不败之地,即便来日孙家知晓一切,世人也挑不出我一个失礼的地方。” “不丢礼数,不落口实,你便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你要记住,软刀子不费力,还能刀刀要人命,让人喊不出苦。” 傅鸾笙看着长子,淡淡一笑:“且答应为李姑娘帮忙牵那红线,若运用得当,也是天大的利处。” “刑部方大人家中不是有一个天残的孙儿?他这些年不曾娶亲,也寻不到合适的,若娘亲帮着拉了这条红线,你跟你爹爹在朝中就又多一个助益。” “必要时候,谁又知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傅鸾笙扯着帕子,扶了扶头上沉重发髻,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傲气:“左右那个位置我是一定要抢的,先前也唯有傅知霓能与我一敌。” “可眼下……” 轻哼一声,傅鸾笙道:“已不足为惧。” 听闻那个位置,傅鸾笙长子左彦心头一颤,双唇勾起,隐露出一丝克制笑意。 见他这模样,傅鸾笙轻嗤:“没出息的样子。” “孩儿是没出息,可娘亲会让孩儿有出息的,就似那人一般。” 左彦憨笑,哄得傅鸾笙眉宇间带出笑意。 “这火啊,不能烧一把就算,需不断添柴,直到被架在火上烤的东西发糊发黑,方能停手。” “所以孙家这边还要时时注意动向,一旦得知傅知霓有死灰复燃之际,必要再烧一把火,让她彻底不能翻身。” “娘亲教导得是,孩儿受教。” 母子二人笑着离去,却是给孙家留下硕大个烂摊子。 孙谦给卫铎去信时,字里行间情绪复杂多变,让卫铎与云纤二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 “傅鸾笙果然好手段,三言两语便让孙夫人彻底厌弃了傅知霓,不仅用十五祈福之言将她困在府中抄经,还打发了孙谦房中所有为她求情的丫鬟。” 云纤笑道:“也是你知世家忌讳,让孙谦鼓动了孙府下人帮她求情。” “此时越多的人帮着傅知霓,便越是让孙家真正的女主人心生忌惮。” 卫铎慢条斯理道:“自古婆母多容不下儿媳,尤其是涉及一府权力时。” “往日孙夫人看傅知霓顺目还好,如今瞧着对方心中别扭,自是越拧着她的意思来,她越是气恼厌恶。” 云纤点头:“可以傅知霓的手段,翻身亦是早晚。” “她眼下还有帮衬,自有可能翻身,可若我们能困她一阵,废她身边臂膀,待到此人挣扎不得只能任人宰割时,便好下手了。” 卫铎继续道:“且傅鸾笙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乘胜追击压得傅知霓无喘息之机。而我亦会在后推着孙谦,让他借势下手,永除后患。” 云纤点头:“傅知霓以一敌多,下场已可预见。” “只是白大人入宫已久,宫中还未传出消息,也不知太子如何了。” “未传出消息,便是好消息。” 卫铎看向窗外,淡淡道:“若太子薨,朝中定瞒不住,这般久没有消息,多半是太子还在救治中,亦或是转危为安不好声张。” 云纤蹙眉:“若太子真可转危为安便好了。” 这样她便有了时间再谋其他,说不得能等出一条活路。 见她面有忧色,卫铎轻声安慰:“太子多日不曾出现,已引起朝中多人猜忌,且傅鸾笙这几日上蹿下跳,奔忙得很,这事虽没拿到明面上说,但已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也陆续有人上折要见太子。” “再过几日就是十五,若太子挺过此劫,宫中定会设置家宴,让太子出来见几位老臣,以平息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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