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述,究竟为何而死!” “我云家满门,到底为何而灭?” 她总得知晓啊…… 来日她下了黄泉,总要告知死不瞑目的祖父、爹娘,还有姐夫阿姐他们是如何死的,是为什么而死。 她独活一场,怎么能什么都不知苟活一生? 黄泉之下,她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对不……” 云纤哭着打断江月楼的话:“我要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死。” 江月楼拉着卫锒的手,喃喃道:“此事……怨我。” 清韵斋斗栱损坏,那日她找了人来修葺,当时圣上对出兵南夷蠢蠢欲动,王爷和朝臣每日为此争吵。 那日朝堂之上卫益清因言辞激烈,被泰和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回清韵斋时,自己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卫益清进门面色不善,她忍不住问了句怎的了。 “皇兄怕是疯了,一心出兵南夷,也不管这天下如何。太子身体孱弱说不得哪日就要死在朝上,有出兵的功夫,不若多去几趟后宫。做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也比空有野心的蠢物……”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院中啪的一声。 江月楼抬头去看,就见斗栱之上趴着一个人,而地上掉落一把臂长手锯。 “怎么回事?” 卫益清大怒,江月楼望向那斗栱,面色也是一沉。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是传出,怕是要给府中添了麻烦。 江月楼道:“是府中来修葺……” “处理了。” 卫益清说完,大步回了屋中,再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人趴在屋檐上,她瞧不清那人面容,更不知他叫什么。这等事儿她并非未经历过,王府里死一二下人也是寻常。 将雷晟唤了过来后,她只交代了一句这人听了不该听的,好生处理妥当,收好尾巴,莫让他开口乱传。 江月楼看着云纤,双唇微抿:“这种事……” 她出身大族,此等事的确寻常,可面对眼前人猩红双目,她迟迟说不出其他话语。 “那时候府中管事还是王爷身边的老人宋权,权管事年岁已大,几次提出要回老家荣养,都被王爷拒绝。” “他手下有几个年轻管事一直对这位置蠢蠢欲动,其中雷晟最甚。” 江月楼微微皱眉:“无人让他出手对付云家,他对云家所做的一切我与王爷都不知晓。” 雷晟是借了此事前去卫益清身边邀功,一句工匠处理妥当,今日清韵斋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日后再无威胁,他便灭了那木匠满门。 此一事,是雷晟为邀功自作主张。 而她也是几日之后想起那木匠,让雷晟去木匠家中报丧,让他随意给上些银两,寻个借口说那人从斗栱之上摔落,当场殒命。 自此将此事揭过不提,便做罢了。 江月楼继续道:“可他却笑着对我说,说那木匠满门已被他处置,我方知晓他做了什么。” 那时雷晟已成了王府管事,说话时春风得意。 那等嘴脸,她瞧着也万分厌恶。也正是那以后,她万分不喜雷晟,以至于世子妃刚嫁入王府不久,便将对方处置,她也无半点动怒之意。 云纤看着江月楼,早已泣不成声。 “所以我云家满门,只不过是雷晟做一管事的垫脚石。” 怪道雷晟进门便动手,甚至不曾打探云家有几人,甚至不曾在意云家是否有了一个逃出生天的她。 因为自始至终,云家的数条人命,就只是雷晟口中的一句“处理妥当”。 云家人什么都不知,那日话自然传不出去半点。 她云家满门被屠尽,王府中人却都不知他们姓名…… 云纤咬着牙,躬着身体缓解心中剧痛。 “侧妃娘娘,外面……街外来了好多禁军,直奔王府而来,瞧着是要包围王府的模样。” 秋苓自远处跑来,江月楼闻言双膝一弯,跪在云纤面前:“我知我罪大恶极,但锒儿是无辜的,你带他走吧,带他去江家,我会让江家庇护你……”
第225章 家园 云纤看着江月楼,脑中一片纷乱。 云家满门,因一句处理,一个管事之位便在一日间命丧黄泉,她如何不恨? 三年时日,她在脑中设想过无数原因,可直到今日她才知晓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他们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轻贱人命? 云纤抓着手中信笺,生生攥成一团。 这一刻,她的愤怒如烈火燎原,恨不能拉着整个湘王府上下共赴黄泉,让这湘王府也如云家一样寸草不留,一砖一瓦全部化作灰烬。 云纤满腔愤恨,怒意逼红了一双眼。 可卫锒不知这些,他见江月楼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见云纤满目赤红泪流不止,秋苓亦跪在江月楼身旁,不由上前哄慰。 “娘娘,嫂嫂,锒儿乖。” 卫锒走到江月楼身边,小心翼翼伸出手为她擦去面上泪水,他动作略显笨拙,可举止却十分温和。 “娘娘莫哭……” 江月楼见他这般,抓着卫锒的手哭得更加厉害。 劝不动江月楼,卫锒又转头看向云纤:“嫂嫂,嫂嫂。” 卫锒不懂那些个爱恨纠缠,他只知道江月楼与云纤都是待他好的人,见如何都劝不过,便忍不住喊起阿香,阿香来。 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往日云纤与他并不算亲近,可卫锒与卫铎十分亲密,亦常常到秋水居玩,对她这个“嫂嫂”也颇为尊敬。 眼见卫锒如此,云纤咬紧了牙关,沉默无言。 “你带锒儿去江家。” 江月楼只是反反复复呢喃这一句,云纤眼中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秋苓也可以带着卫锒离开,只要卫锒离开湘王府,圣上便不会动他一根汗毛。可江月楼执让她带卫锒离去,一来是对方想为她谋一条生路。 若圣上最后没有选择卫铎、卫铮为储君,那湘王府的主子辈一个都不会留。 但是卫锒不同其他人,而她身后并无母族,跟卫铎也无子嗣,只要跟卫锒离开日后皇帝清算也不会追责到她身上。 其二,是江月楼在此时此刻,还相信她日后离去会护住卫锒。 江家可护卫锒一时,却不会护他一辈子,而卫锒无力独自支撑门庭,所以她是卫锒唯一的希望…… 云纤双手已蜷得发木,可脑中仍旧混乱。 云家是无辜的,可卫锒也是无辜的,正是因她憎恨湘王府所为,便更不能成为湘王、雷晟一般草菅人命的渣滓。 可…… 要她庇护卫锒? 云纤看着跪地啜泣的江月楼,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她如何能做到? 湘王害了大姐夫,雷晟又因谄上而灭了云家满门,这等境况她如何能护卫锒一生? 这般做,她日后下了黄泉怎么跟云家满门交代? 云纤看着江月楼,哭着摇头。 她做不到。 府中已隐现嘈杂声,王府下人也乱了起来,嘶吼、抵抗声不止,应是禁军已经进府。 秋苓急得站了起来,慌张道:“主子,定是禁军来了,若再不离去怕是来不及了。” 湘王府后门侧门繁多,禁军一时不能全部围尽,这时候离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江月楼见云纤铁了心不带卫锒离开,这方忍不住绝望。 湘王府不能跑得一个主子不剩,总要有人出来处理乱局,且若她跟卫锒一同离去,怕反要拖累她的锒儿。 江月楼站起身,满眼绝望。 她最是清楚父兄,虽不至是那等利益至上不顾忠孝节义之人,但仕途也是他们最为看重的。 今日他们必会庇护卫锒,可那是因为储君之位未定,若储君并非卫铎、卫铮,他们定不会做那等给圣上添堵之事。 到那时,她的锒儿便再无人能照看了。 江月楼终是彻底绝望,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秋苓。 罢了,罢了,秋苓忠心耿耿也会帮她护着锒儿的。 江月楼万分不舍摸着卫锒面颊,以眼神示意秋苓送卫锒离开。 “主子……” “你知晓此生锒儿对我最为重要,你护着他,我方安心。” 推了秋苓一把,江月楼让她先带着卫锒离去。 院外嘈杂愈发逼近,秋苓拉着卫锒,却是哄不动,骗不动。 卫锒似生性倔强的小娃儿,若非平日熟稔、信任、喜欢的,让他听话也不是个容易事。 江月楼主仆哄的哄,劝的劝,卫锒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众人正焦急无奈间,麦秋却从院外跑了进来。 她一脸阴沉,瞪着卫锒气哼哼的模样。 “阿香……” “麦秋?” 江月楼面露惊讶,可随后她忽地又哭又笑起来,她就知无人会不喜欢她的锒儿。 “别哭了,禁军进府了,我要带他离开。” 看着卫锒,麦秋招了手道:“过来。” 听见她喊自己,卫锒憨笑着走了过去。 “世子妃我也带走了,侧妃娘娘自求多福。” 走到云纤面前,麦秋猛地拉了她一把:“走。” 江月楼见状也道:“你走吧,这王府你留不下了。” 她朝着云纤一笑,那笑容中有包容、有苦涩、有释然亦有歉意。 一路走来,她二人也曾互相试探,可待如今回头去看,方知人人皆有不易之处,人人皆有为难、无法抉择之时。 可生死关头,那些吵闹、欺瞒,那些个使来耍去的小手段皆如同过眼云烟,这一刻,江月楼只希望眼前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活着。 “走。” 上前推了云纤一把,江月楼不舍地看了卫锒一眼,转身去了前院。 她还要护着她的家园,还要为三个孩子争取一些时间。 见卫锒有人照看,秋苓朝着三人鞠躬行礼后,又急急跑向江月楼身边。 她的主子在何处,她就在何处。 她的主子生,她便生,她的主子死,她也要先下了黄泉替主子探探路! 麦秋拉着云纤,云纤这方恍然跟着她二人向前跑去。 刚跑出院子她们就见银玉、促织正在前方四处张望。 二人一个身穿湘王府一等丫鬟服饰,一个…… 云纤抿着唇,眸中湿润。 银玉穿了世子妃朝服站在院外,见了云纤眸中一亮。 云纤就见银玉促织二人齐齐舒了口气,眼中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她二人朝着云纤摆摆手,示意她尽快离去,自己则也随着江月楼秋苓的脚步去了前院。 麦秋一手拉着卫锒,一手拽着云纤奔向王府后门,跑到侧院时,她二人听见一群女子齐声大喝:“我看今日谁敢闯我湘王府内宅,惊扰女眷。”
第226章 活着 麦秋和云纤闻言,脚步齐齐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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