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 人还未到,妇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便自院中传来,屋内众人齐齐垂首,就连喘息都收了力,生怕惹得王妃不喜。 “我的儿。” 郁诗容穿了一身素色春纱夹袄,身下缎裙亦寡淡得如水一般,虽显淡雅但在今儿这等大喜日子,着实不该。 卫铎见状敛着眸,不曾多言。 “娘亲便说那女人不安好心,瞧瞧,若那女子是个有福气的,怎会让你在大喜的日子遭这等罪?” 刚走至卫铎身边,郁诗容便簌簌落泪,心疼得不行。 她伸出手摸着卫铎面颊,泪水一颗颗砸在衾被上。 “母亲慎言。” 再不喜傅家女,傅知禾也已嫁予他为妻,母亲贬低那人与落他颜面并无不同。尤其屋中下人众多,母亲如此只会折损世子妃威仪。 这般道理他母妃不该不懂,可这些年,她的性子愈发左了。 卫铎心中憋闷,亦生了三分烦意,却是不敢表露半分。 “我说得何处不对?你与妩儿自幼相熟,二人知根知底不说,妩儿又是个知冷热的,有她在你身边,又怎会发生今日这事?” “妩儿,过来瞧瞧你表哥。” “姑母,不妥。” 郁妩流捏着帕子上前,轻轻为王妃擦拭面颊:“妩儿知您心疼表哥,可您也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朝着卫铎缓缓点头,郁妩流始终站在王妃身后不曾向前。 郁诗容一直想要卫铎娶她为妻,但怎奈她姑母并不能做主,是以如今她反落了一身尴尬,若再凑上前,便愈发显得低贱了。 “我的妩儿。” 郁诗容抓着郁妩流的手,一边落泪一边咒骂:“也不知外头谁家府邸如湘王府这般,正不正,侧不侧,我堂堂王妃连自己孩儿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那女人生不出,便将府里几个小辈牢牢捏在手中,平日做得个贤妻良母样,争抢别人的孩儿……” 卫铎垂眸,郁妩流低头站在一旁,李玉蘅也做听不见模样,皆不发一言。 “那傅家女呢?你伤得这样重,她不在你身前服侍,自己躲清净去了?” “促织,去,去将世子妃寻来,王府可不是傅家,不能让她如此不守规矩。” “这……” 促织站在原地,略显为难看向卫铎。 “你们先退下,我与母妃有话要说。” 挥手将人屏退,郁妩流与李玉蘅见状亦一一退了出去。 按说李玉蘅本不该进入后宅,但卫铎伤得蹊跷,今儿也算事急从权不得不为之。 走出世子寝房,李玉蘅在门外站了半晌。 出了这道门、离了秋水居,来日便再难相见。他盯着脚下,却是不敢回头张望。 人多眼杂,他不能逾越一步,以免坏她行事,惹人猜疑。 往日他离开云家好似也是这般,不敢多多回头。 因他知晓那人会在身后等他,直到他走出鲁家巷子,她再不见自己身影才会离去。为让她早些回屋休息,他便会加快了步子。 可他往往会快步走一段路,又忍不住慢下脚步。 只因他也不舍,不舍那人。 往日路不好走,往后……只会更不好走。 李玉蘅踌躇着迈开脚,却是迟迟不知应不应落,若落了脚,他…… 院中已有下人朝他看来,李玉蘅苦涩一笑,大步向前。 这一次,他不能再回头,亦不能慢下一步。 男子利落走出院外,云纤站在窗前,似是在望窗外风景,又似在望向他。 清和站在云纤身后,不时顺着云纤的目光向外看去,麦秋则在屋中,一会儿摸摸床榻,亦或把玩把玩博古架上的器物。 屋外隐有交谈声传来,云纤收回视线,侧耳倾听。 “你这伤,定是卫铮那小畜生所为,他一介庶出,近日小动作频频,多是听闻你爹爹想要为你在朝中安排差事,方出此下策。” “看我明日不寻人打断他的腿。” 郁诗容颤抖着手抚在卫铎膝上,她只敢虚虚浮着不敢落下半分。 “我儿受苦了。” “此事与铮弟无关,母亲不要……” 卫铎话还未说完,郁诗容抬起手,啪一声狠狠抽在自己面颊上。 “是我错,我不该挑唆你与卫铮之间的关系,我知你心中觉得江月楼识大体,她那人惯会收买人心,而你……” 郁诗容看着卫铎,又狠狠抓向自己:“你跟你那个寡情薄幸的爹一样,你们都被她的温柔小意所收买,我的儿,我的夫,永远都不站在我这边。” 说着,郁诗容再次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母亲……母妃!” 卫铎受伤不轻,他举止不便,为制止郁诗容只能奋力起身拉住对方手腕。怎奈郁诗容正于气头上,这一扯反让自己受伤。 双腿剧痛袭来,卫铎下意识唔一声蜷缩起身体。 “凤鸣……” “娘亲错了,娘亲不该如此,凤鸣,我儿如何?” 哭着上前想要搀扶卫铎,郁诗容双手刚抚在卫铎双肩,便被他轻轻推开。 卫铎惨白了一张面,他抬起手臂遮住眼,叹息道:“母亲回吧,此事我会详查,若真与卫铮有关,我不会放过他。”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郁诗容拉住卫铎的手,语气中满是疼惜:“凤鸣……你要知晓,这世上唯有娘亲对你才是真心,也唯有娘亲是真心为你好。”
第61章 体面 “母妃,孩儿倦了。” 大约是喝下肚的麻沸散过了药效,卫铎只觉浑身痛到无力,他如今只想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其他要事需处理。 “娘亲知晓,娘亲唤那女子来服侍你。” “不必。” 卫铎长长叹息,难掩疲惫。 “凤鸣,你可是嫌娘亲烦了?你幼时不是这般,可是她江月楼今儿又寻你说了什么?她惯会使这等小人伎俩,她不仅要将府中庶子掌控在手中,就连你她也不想放过。” “凤鸣,你万要牢记,此人不是个良善的,你不能似你爹一般,被那人勾了心。” “娘亲只有你一个孩儿,娘亲不能让你也……” “母妃,卫锒是我嫡亲弟弟,他亦是您与父王的孩儿。” 提起卫锒,郁诗容眼皮一跳,随即似听不见一般继续言语:“你受伤一事务必严查,一定是卫铮,又或许是卫铮与江月楼联手。” “是了,定是他二人一起,卫铮那小畜生与江月楼很是亲近,若你重伤就此残废,江月楼便可扶卫铮上位,把持湘王府。” “她平日里使得那些下作手段,为的不过是此。” “不行,我不可让府中都受她蒙蔽,我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郁诗容站起身:“我去交代宋权,让他细查。” 卫铎双眼紧闭,衾被下,双手死死攥着亵衣。他周身痛如被人凌迟,一寸寸骨肉从头至脚,无一处舒坦的。 此时他只想再补眠一二,却是难以如愿。 “权伯年岁已大,这二年即便是父亲亦不再劳烦他,母亲便放他荣养去吧。” 卫铎咬紧牙关:“我会交代雷晟调查此事。” “不行。” 郁诗容厉呵一声:“雷晟,雷晟,你有事只知找雷晟,你难道不知他就是江月楼身边的一条狗?” “你整日口口声声说不信任江月楼,如此大事却是第一时间告知她身边人,你说,你究竟有没有拿我做你娘亲?” “你是我郁诗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不是她江月楼的孩儿!” “卫铮那小畜生与她如何亲近我不管,但你不行!” 郁诗容面露狰狞:“我只信任宋权,他是这府中唯一一个不喜江月楼之人。” “母妃!” 卫铎无法,只能挣扎起身:“权伯已过花甲,这一二年身子愈发不好,父王已交代府中让他荣养,您此时为这等小事打扰他,落得是父王脸面。” “小事?你被人暗害如何是小事?就算是你父王,也定会急着查明真相,除非他是受了那贱人的蛊惑……” 郁诗容声音愈发大,云纤在旁屋听得越来越清晰。 寒泓与尺素二人不言不语,清和亦没什么表情,赵嬷嬷听得仔细,而麦秋则满面疑惑,时不时还会露出兴奋好奇之色。 唯有云纤暗自琢磨母子二人的关系。 若不提江侧妃,这湘王妃倒瞧不出什么,可一旦提及江月楼,她便瞬时竖起心防,直至疯癫。 而见卫铎行事,他宁愿怀疑是她这个未曾谋面的新婚妻子对他动手,都不曾怀疑过江月楼…… 由此可见,要在湘王府中站稳跟脚,需与谁人同坐一条船了。 云纤冷笑,斟满热茶恭敬端了出去。 想要捏紧卫铎的心,借他之手手刃仇人,光是令他致残将人捆在后宅、困在她身边还是不够,她需尽快让对方信任自己、依赖自己,从而为她所用。 撩起珠帘,云纤端着茶走了出来。 见她出现,郁诗容忙敛了一身癫恢复寻常端庄模样,只是面颊上的一片红痕还未消退,额间碎发亦散乱着,显出几分慌忙。 “王妃请用茶。” 郁诗容满面阴郁,见云纤异常不满。 哪怕她知晓傅家女的确乃世间女子典范,但只要这世子妃人选出自江月楼之手,她心头就不爽利。 郁诗容有心为难,久久不接言,让云纤端着茶盘半弯着身子站在一旁,似是想见她丑态。 站了半晌,云纤声如蚊蚋:“江侧妃方才有过交代,说世子宜多休息,眼下已到了世子休息时间……” 她一句江侧妃有交代,令郁诗容瞬时挺直了脊背。嘶吼已卡在喉中,却是被生生咽了下去。 云纤端着茶盘垂眸不语。 湘王妃倒也不是蠢人,她不过是仗着自己生母身份,拿捏卫铎罢了,其余人面前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想到卫铎,云纤微微挑眉。 她倒是可以从挑唆这母子二人关系入手。 “罢了,照顾好凤鸣,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妃唯你是问。” “王妃放心,江侧妃方才已有交代,媳妇知晓的。” “哼。” 郁诗容气急,怒气满满甩袖而去。 云纤在身后卑顺行礼,目送她离开后方走到卫铎身边。 方才听二人提及雷晟之名,她已然坐不住,焦急之下自旁屋走了过来。那日带人去云家的,便是姓雷。 她亲耳听见那些江湖杀手,唤那人为雷管事。 云纤抓着茶盘,强撑着在卫铎面前露出一丝淡笑。 “世子可需用些热茶?” “多谢。” “你我二人何须客气。” 举止轻柔地将卫铎自床上扶起,云纤将茶盏递至他唇边。 “你无需如此,这等事有府中下人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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