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端坐在一旁,不卑不亢:“虽我二人不曾交拜,但礼已过五,已是正经夫妻。即便世子不满这桩婚事,也已成定局。” 湘王妃看似疯癫,可实则目的明显,不过是借着发疯来掌控自己的孩儿罢了。若真如卫铎面前表现得那样躁狂,她方才多次提起江月楼,对方应早按捺不住才对。 可对方忍下,便说明她知晓这等招数只对世子有用。 而世子见惯这等手段,怕是最不耐烦受人辖制。 所以想要让卫铎信任、亲近于她,她必要将二人之间的掌控权交予到他手中,让他以为他们之间,可由他全权掌握。 云纤瞥过视线,柔声道:“世子如何想妾身并不在意,可既妾身嫁入湘王府,便只能与世子一心一德。” “夫婿乃女子于后宅中生存的根本,妾身唯世子可依靠。” “妾身不求世子疼惜宠爱,只求出了这屋中,世子可给予妾身应有的体面,如此便好。” 短短几句果真令卫铎放松心弦,见他不似方才面对郁诗容时那般紧绷,云纤低着头,遮住眸中晦涩。 “方才世子曾与王妃提及要寻雷管事,可需妾身帮您唤来?”
第62章 雷晟 “不必。” 卫铎并不想细查此事。 哪怕他母妃信誓旦旦乃他人动手,他亦不敢细思。他不怕此事是母亲所为,他更怕…… 母妃她动手又无能力为此扫尾,届时落得众人尴尬、他再度失望的下场。 捏紧手中茶盏,卫铎莫名有几分难堪。 她……应当对方才的一切,都知晓了吧。 “世子不必多虑。” 将卫铎手中茶盏收回,云纤道:“进了这间屋便是夫妻,来日还不知要见多少不堪之事。” “世家大族,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不是吗?” 几句话,她说得不紧不慢、云淡风轻,好似真见过多少大族暗昧之事一般。 卫铎本想辩驳一二,可话到嘴边再见她泰然自若的神色,不免渐渐淡了心思。 说来她讲得也没错。 哪怕今日不见母妃疯狂之态,明日、后日,亦都有可能。他若难堪,也难堪不过来。 “我帮世子唤雷管事前来。” 她本不该逾矩,可云纤实在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雷管事,见见他可是当日去到云家的那位。 不等卫铎拒绝,云纤便将手中茶盘放到一旁,去唤了促织来。待交代过后,又重新坐回他身边。 她也不言语,只默默帮卫铎整理好身下被褥,又将软垫放在他背后,努力做一尽心尽力、将温良恭俭写在面上的贤惠之妻。 仿似方才越过卫铎私自行事的行为,根本不存在一般。 卫铎看着云纤侧颜,对此人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说她行事得体,方才却明显不知进退,可若说她不懂进退,她又知如何拿捏他母妃,三言两语将母妃逼退。 方才亦如此,两句轻巧之言,便消了他心中难堪。 傅家女,当真不寻常。 卫铎挑眉,对云纤有了几分想要探究的欲望。 “你……” 正欲开口询问她闺中事,云纤却道:“一会儿府中管事前来,世子定有要事相谈,妾身便不在一旁打扰了,若世子需要,开口便可。” 说完,云纤朝着卫铎浅浅一笑,利落离开。 越是对她生了兴趣,她越要远着对方,直至他忍不住主动寻她不可,待到那时候,她也就将这人拿捏得七七八八了。 今日几次交手,她对卫铎也看得三四分准。 此人虽不满与她的婚事,但到底出身贵胄,心胸与气度总是有的,虽难掩骨子里的傲然与骄矜,怎奈有湘王妃在,让他难撑这一身傲骨。 他眼下已残,行动不便,除了她这新婚之妻无人可依靠,只要她再加把火让王妃更加逼迫于他,卫铎便是再不想,也非得对她生情不可。 云纤转头去看卫铎,少年年岁不大,与李玉蘅相当。 对方出身金贵,前有王爷王妃护航、后有江月楼促织等人将他捧于掌心,如珍似宝。 他可于马蹄之下、危急之时以千金之躯救府中下人性命,可见此人心性良善,亦算君子。 云纤猜他今生或许不曾见过黑暗,不曾见过有人暴毙眼前,更不曾经历过朝凤那等为活命不择手段的两难。 他眉眼之中阴郁可见,却无阴暗、恶毒之色。 他是个干净人,亦是个无辜人。 可云家……也都无辜。 云纤回过头,望向窗外。 那条在太阳下皮毛泛着油光的黑犬,仍懒洋洋躺在原地,王府下人怕它被烈日灼了眼,还取了藤绳编制的荷叶遮挡在它头上。 王府中的一只狗都活得如此悠闲,实令人眼热。 云纤扯了遮阳的窗纱,站在窗前静等故人来。 “自进入王府,你便好生奇怪。” 麦秋伸手勾着遮挡在耳边的垂髻,似是撒娇一般:“你在瞧什么?瞧那只黑犬?” “瞧一会儿要进院的人。” “为何?” 麦秋不解,伸出手扒着窗向外看去,举止动作好似天真孩童,令人心不设防。 “我倒是想问你为何?为何能出了朝凤,成为陪嫁之女,以往朝凤中还有人可如你这般?” 二人声音不大,却也不曾遮掩,她们都瞧出王府极重规矩,银玉促织等人见她主仆相谈,都会自动避开,十分有度。 麦秋转过身,看向满屋奢豪物儿,不由叹息:“贝阙珠宫,满室富贵,我喜欢这里。” 云纤视线仍直直盯着院外,未曾理会。 从麦秋身上她学到不少,越是这等高傲如猫儿一般的人,越是不该一味主动追捧,你不理会他们,他们反倒焦急,反倒要鬼祟着蹭到你脚边,求着你多看一眼。 卫铎如此,麦秋亦如此。 将那话头丢出,云纤再不多问一句,果然不过片刻,麦秋便忍不住道:“我不是同你说过,即便不在朝凤中胜出,也可走出去?” “确实说过。” 云纤望向她:“可你不曾说完便……” 指了指头上伤口,云纤淡笑。 “你可还疼着?” 伸了手,麦秋想要去摸云纤的伤口,却被云纤偏着头躲过。 “你可是记恨我?” 她声音细软,任谁听了都要心疼,唯独云纤知晓她惯会蛊惑人心。 自己那温柔无害的做派,亦是从麦秋身上所学。 见云纤还是不理会自己,麦秋先觉无趣:“我自幼便知即便未成为傅家女,也可走出朝凤。所以从来厉兵秣马,做足了准备。” “你当府中不能外嫁,教导我们六艺的都是什么人?你当那些个在朝凤伺候一辈子与我们不可同出的嬷嬷,又是什么人?” “你当……” 麦秋凑到云纤耳边,以极其轻柔的声音道:“你当赵嬷嬷那只眼,是谁人戳瞎的?” 说完,麦秋咯咯笑了起来。 “我胜出从不离朝凤,是因两年前有人被送进了四姑娘班,我口口声声为了那人,日日将母亲挂在嘴边,就是为告知他人,我于傅家有羁绊。” “我苦练棋艺,将此道练至臻境,你又道为何?” “便是……” 麦秋小声咕哝:“便是去了老祖宗那里,我亦有办法脱身。” 她眼中带着想要寻求夸奖的骄傲,云纤却是看都未曾看一眼,她正死死盯着自院外走来的中年男子。 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既见故人,又见故人。
第63章 神魂 雷晟与去到云家那日略有不同。 当日她与李玉蘅藏身于家中阁楼之上,只透过窄小缝隙粗粗见了那人几面。可即便如此,此人样貌也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心上。 云家院中所见的雷晟,傲睨一切不可一世,娘亲与爹爹死在他面前,他也只微微皱眉,似是嫌那些江湖中人动手太慢。 而今儿个,他行走时候微微躬着腰身,恭敬卑顺之态万分明显。 云纤瞧着,抓紧了窗沿。 “这就是你要看的人?” 麦秋顺势向外望去,上上下下打量着雷晟,半晌说了句无趣。 她还想要再与云纤说几句往日在朝凤的丰功伟绩,却是被云纤推开。 雷晟已走近,正欲进屋时突然被人挡住去路。他抬头见了一身红,还不等看清云纤样貌便急忙弯腰行礼。 “拜见世子妃。” 怕冲撞了她,雷晟还向后急退了几步。 “雷管事……” 站在雷晟面前,云纤细语轻声:“夫君等您许久了,雷管事快请。” “这……小人该死,误世子大事。” 说着,雷晟扬起手在自己面上作势抽了几巴掌。 “雷管事这是做何?您快些去吧,莫让夫君久等。” 云纤侧过身,将位置让出。 待雷晟去寻卫铎,她方领着麦秋回了旁屋,端坐在绣墩儿上沉默不语。 李玉蘅已得到卫铎信任,可见他进入湘王府已有段时间,他定见过雷晟,可为何他不曾动手? 雷晟又为何能活到今日? “世子妃。” 赵嬷嬷走至云纤身边,板着一张脸道:“世子妃今日行事实无教养,还望您日后……” “赵嬷嬷。” 云纤仰起头:“您在傅家做下人久了,应是已忘了自己的出身。可您今儿个站在湘王府,那被老祖宗敲碎的一身骨头,也该养得七七八八了吧?” “我不知你是于家中有牵挂亦或如何,但既出了家门,便要守王府的章程,家里的那些个规矩,便随它去吧。” 将身上的大红礼服一件件褪去,云纤讥讽道:“我知家中有命,亦可理解你们有为难之处,小事之上随你们如何,可我也希望你们切记,莫惹了我不高兴。” 既成为世子妃,她又怎会任由下人辖制? “嬷嬷年岁已高又患有眼疾,实不适合再操劳,若您不满我行事,又更惦记家中,我明日便可寻江侧妃送您回府。” 赵嬷嬷抿着唇,终未发一言。 换了一身常服,云纤拿了茶盏为赵嬷嬷斟了一杯热茶。 她这话说得含糊,促织听得云中雾里,可想了半晌,也只道这新嫁娘不是个省油的,敲打起自己的乳母来如此顺手,想是常做此事。 可待转念一想,谁人家的姑娘会与乳母这般生疏?这番敲打看似说给傅府陪嫁,不若说是故意给她听的。 府中人皆知王妃世子不满傅家,世子妃这是杀鸡儆猴,隔山打牛呢。 她还有两三年便要放出府去,实无必要与世子妃作对,想了片刻,促织寻了借口走出旁屋,不再监看世子妃等人。 促织离去,赵嬷嬷看着桌上热气缭绕的茶盏,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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