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晟已死,云家仇她可先暂缓一二,她答应过巳月、甜春,要将笼中鸟皆数还于林。 所以在卫铎未用湘王府之势助她颠了傅家前,她会扮演一个合格的湘王世子妃。 “银玉。” “奴婢在。” 将手中信递给对方,云纤道:“今日本该回门,可世子受伤暂且搁置,我给母亲去信一封,让她不必担忧。” “这信,还得劳烦你寻人帮我送回傅家。” “世子妃放心,奴婢必办得妥当。” 接了信,银玉正要离开,云纤却道:“今日世子的药可熬煮了?” “正在小药炉上,奴婢一会便端给世子。” “你去忙吧,我来便好。” 打发了银玉,云纤端了汤药走到卫铎面前。 卫铎还在为先前事恼火,可不过一炷香时间,她竟又如无事一般服侍他用药,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嘴脸,令他不知如何应对。 这药若不接,着实显得他无男儿气概,且怕还得落个与无常女子计较之名。 可若接,他心中又如堵了一团棉花一般,哽得人生生难受。 “药还热着,凉了味苦。” 卫铎抿着唇,许久才不情不愿说了句多谢。 “我见你这一时半会儿还无睡意,可要我拿些书籍给你?” “多谢……” 卫铎沉着一张脸,心中愈发憋气。 “母妃让我在房中抄写法华经,这几日我都会在秋水居。” 随手从书案上拿了几本卫铎先前看的书籍,云纤又搬了小炕桌坐到床上,她也不理会卫铎是否愿意,兀自在他脚下抄起经书来。 春日晚间还有几分凉意,云纤写得冷了,便扯了被子盖在腿上。 被子下,是卫铎受伤的双腿。 虽拔步床十分宽敞,但卫铎也不知这人怎的,偏生将腿伸到他身旁。 微微一动,他便可感受到大腿外侧传来的冰冷触感。 卫铎捧着书,数次尝试都未能看进去。 他又不愿做个扭捏状,只得啪一声将书扣在身旁。 云纤头都未抬,语气淡漠:“你在气什么?” “我何时气了?” 卫铎将书重新拾起,翻得哗啦啦响。 “你本也不该生气。” “……” 也不知怎的,对上他这新婚妻,卫铎总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一时装乖扮傻,一时又敢亲手杀人,着实不似寻常女子。 看着云纤,卫铎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夜色渐深,云纤抄写经书抄得疲累,竟握着笔睡了过去,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似乎带着痛苦。 卫铎不错眼看着,眸中审视之色加深。 先前他以为对方只是狐假虎威,仗着母妃的势打杀了雷晟好在府中立威。 可下人回禀他方知晓,对方是亲自动手以发钗击杀雷晟,令他当场而亡。 若平日未沾过血的,怕是杀鸡都苦于心中善念难以下手。她一个弱质女子,又怎么会杀人杀得这般痛快? 卫铎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愈发怀疑起眼前女子。 “娘亲……” 云纤于睡梦中喃喃低语,卫铎面沉如水,抬眸查看。 梦中人忍不住眼皮泛红,她浑身颤抖着,好似在惧怕什么东西一般。 不多时,少女呓语中透着惊慌害怕,而眼角也氤出点点泪水。 “娘亲。” 呜一声,云纤于噩梦中惊醒。她睁着惺忪中还带着害怕的睡眼,呆呆看着卫铎,而眼中泪却不可自控地不停滚落。 她哭得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惜。 只是这等脆弱只浅浅展露一瞬,待看清眼前人是自己时,她又立马收了慌乱无助、楚楚可怜之姿。 云纤抹了泪,又恢复了白日冷漠森严模样:“抱歉,可是吵着你了。” “并未。” 卫铎垂着眼,一时分不清这女子是在他面前做戏还是如何。 “可是腿疼?” 卫铎摇头,一时无言,云纤见状道:“我去外面抄经,你若有不便之处,可随时唤我。” 房外便有丫鬟值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看,可也不等他反应,这人便端了桌走出拔步床。 本以为要开一场戏,可这帷幕拉开,台上的名角儿却已下场,这让人不上不下,欲擒故纵的把戏,还真真是…… 卫铎咬着牙,还真真是让他生出了七八分好奇。 将手中书放至一旁,他扯了被子盖在头上。 明日,明日他便让李璟棠去查。 定要给他好好查查这个女子,还有傅家。 他如今当真是觉着稀奇,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究竟是她心怀不轨,还是说市井传言见世出贤德夫人的傅家,养出的闺女就是这般反复无常!
第84章 不妥 见卫铎对她生了兴趣,云纤将手中抄写一半的法华经丢在书案上。 傅家可在院子深处建一个朝凤,世代乱世府血脉与大族联姻,却从未被世人知晓,定有其遮掩的法子。 所以她相信麦秋所说,便是湘王府也查不出什么。 若能查出什么,她反倒不会这样快便露出异样。 她如今需做的并非让世子查出朝凤之事。 她只需在世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在对她并不熟知前,他越是怀疑自己,日后由她亲自揭晓朝凤万物,他便越会心疼愧疚,颠覆傅家之心才会坚定。 傅家攒出偌大的一个朝凤,培养些心思不纯的女子嫁入朝廷重臣府中,怕是无论哪个上位者,都容不得这种事情。 而待王府颠了傅家,她若反咬一口,便说王府与傅家本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却因内讧而反目成仇,不知圣上又会作何想法? 将帕子按在眼角,云纤暗忖傅二夫人说得当真没错。 这眼泪,需要用在得当处,方有价值。 她还曾说过,懂得示弱的强者,最可打动人心。 “也不知这话,是否可信。” 想着傅二夫人甩着水红色帕子,教她唱曲儿的模样,云纤淡淡笑了起来。 她一定会尽快颠覆那狗屁倒灶的傅府,以慰巳月柴霜等人在天之灵。 她也一定会,赶在傅绍光起再娶再生之心前,将傅二夫人自傅家接出,让她可见亲生女儿一面。 思及此,云纤长叹,躺到美人榻上闭目休息。 自大婚后,卫铎便没睡过一日好觉,只不过前几日是因伤痛而难以入睡,昨日却是因他心中思绪繁多,以至于强忍着痛楚思索了整整一夜。 可直至天明,他也未想出什么头绪。 待用过早膳,他便让促织去寻了李璟棠来。 “世子要见我?” 李玉蘅看着小厮,想了片刻道:“劳您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说完,他回房开了衣橱。 前两次相见,二人皆无准备,今日再见李玉蘅却是难掩心中激荡。 抓着衣橱的双手渐渐泛白,他眼中染上点点痛楚。 她已是他人妻,若他是个知寡廉鲜耻如何写的,便不该心生旁骛,起不德之心。 可她所嫁之人又是云家灭门仇敌,这并非她之意愿。 李玉蘅抬起手,指尖自一件件文人长衫上划过,却无落手之点。 食指下方有道深刻咬痕,李玉蘅看着,慢慢握紧了拳。 “李秀才……” 王府小厮轻敲房门,李玉蘅看着柜中衣物,顺手抽出世子大婚前,王府绣纺新做的涧石蓝绣竹长衫。 他换上后,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浅浅皱眉。 王府富贵,便是门人清客也颇受厚待,他们的衣衫鞋袜皆由王府绣纺所出,是他往日从不曾见过的上等料子。 这一身涧石蓝长衫,将他衬得神采英拔,很是风流俊秀。 可李玉蘅看着,只觉镜中人并非自己。 “李秀才。” 门外小厮等得不耐烦,又敲了敲房门,李玉蘅回了句稍等,将身上长衫褪下,换了一身洗得泛白的旧日长袍。 他护着长大的姑娘已不同往日,他便不能再变得不似自己了。 将浆洗得干净的文人直裰穿在身上,李玉蘅走出房门。 小厮将他送至内院影壁前,促织已在此等候多时。 “世子伤可好些了?” 促织摇头:“晚间还疼得厉害。” 李玉蘅道:“世子寻我何事?” “奴婢不知。” 李玉蘅心中担忧,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半分。 若无紧要事,卫铎多半不会召他进内院,只会让身边人传一口信给他。 既将他召进内院,多是有些不好让人知晓的隐秘事。 他所能想到的,便是云纤手刃雷晟相关。 李玉蘅收敛心神,已在心中想好对策。 二人进到秋水居时,云纤坐在正堂里与麦秋对弈。二人心思都不在此,是以黑白二子勉强可杀个平手。 李玉蘅进门时,就见云纤皙白指尖夹着黑子,正百无聊赖看着窗外。见了他,似有意外,却不曾做出半点动作。 若未见过昨日痛下杀手时,她那利落果断模样,李玉蘅怕不会察觉她眼中哀凉。 少女今岁也不过刚至二八,面容还显稚嫩,双眼却暗藏她这年纪不该有的锋芒。 如今她坐在自己眼前,他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啪一声,云纤将指尖黑子丢入棋盒中,站起了身。 她还在大婚中,今一早起来,银玉尺素便为她穿了大红绣海棠嵌珍珠的白狐狸毛比甲,脚下裙鞋也皆是鲜亮颜色。 她本就生得柔婉秀美,待穿着富贵时,更具女子娇媚。 李玉蘅匆匆见了一眼,忙低下头。 “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安。” 男子声音有一瞬喑哑,却是很快调整,云纤看着他如往日一般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淡淡说了句世子在屋中,你们忙。 她声音平稳且淡,让人听不出半点端倪。 李玉蘅却是心中一疼,弯下的腰艰难挺起。 二人一起长大,在他面前,她向来是个爱说的。 犹记得他去府学多日不回,归来那日云纤就站在鲁家巷子前等他。 见到他时,小姑娘伸长了脖子噘着嘴抱怨。 她那时也曾说过你忙呀,却全然不是今日口吻。 “李秀才?” 促织只觉这文人秀才怎么皆呆头呆脑的? 也不知是不是读书读得迂傻了,还需得人戳一步走一步似的。 “劳烦姑娘。” 李玉蘅回过神,跟随促织进了内堂。 卫铎一夜未睡,见到李玉蘅时眼下青黑十分明显。 还未等自己站稳,李玉蘅就见卫铎屏退了促织,伸手按着眉心疲惫道:“雷晟被杀你可知晓?” “知晓。” 李玉蘅道:“那日我曾去王妃院中求见王爷,正巧碰见雷管事被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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