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很好。” 江月楼道:“若是我处理,也会如此做。” 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江月楼斟酌片刻缓缓开口:“虽表姑娘可恨,但王妃已经故去,此事无法挽回,那你便要顾虑活人多些。” “表姑娘出自世子母族,若她毒害王妃一事传出,会损害世子声誉。” “尤其……不该因此事叨扰王爷。” 这话听着颇为凉薄,可云纤却明白当中深意。 若郁妩流毒害王妃的事被湘王知晓,他便有理由借此讨伐永安伯府,若湘王真存了无论如何都要换卫铮为世子的心思,此事便是他最为趁手的利器。 虽永安伯府已是上京有名的落魄户,但世子可以有一落魄母族,却不能有一个带着污点的母族。 这当中可操作的事情太多…… “孩儿知晓了。” 云纤说完,又垂着头道:“说来若王妃的珍珠未曾找见,这事孩儿又该如何处理?” “此事涉及御赐物品,不好声张,可若一味怀柔对下,下人不肯说这事便没了头绪,若使严寒手段,孩儿又觉过于残忍。” “若是我,寻一颗差不多的珠子补上便好。” 云纤作惊讶状:“可那不是御赐之物?” 江月楼哼笑:“御赐之物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缘无故的圣上不会因一颗东珠为难朝臣,自然,若想发难,随处都找得到借口,也无需这颗东珠。” “那下人呢?” 垂了眸,云纤声音喑哑:“若真是下人手脚不老实,要如何处置?” “总不适合大张旗鼓,私下里慢慢探查哪一个下人近日手脚大了起来,又或是谁人出府后有了不寻常的举动。” “如偷了东珠这等不好直言的事,往后有机会随意寻个借口处置了就成。” 云纤捏着帕子,心中暗道大姐夫应不是因出大差错,而导致云家灭门。 她抬起头,看着眼江月楼妆台上摆放的男子玉冠,心下一动。 湘王与湘王妃感情不睦,是以常年宿在清韵斋。而札册记载云述大前年八月一失踪后,再无踪影。 也就是说大姐夫多半是当日便被人残害,可为什么四日后,雷晟又带人去了云家? 按说无论大姐夫发生什么,都不该牵扯云家才是。毕竟按那札册记录,大姐夫根本没得机会通知云家人任何事。 所以大姐夫所牵涉的事定万分紧要。 江月楼一个后宅女子,怕是没什么大秘密可言,而湘王…… 略一思索,云纤提着心道:“孩儿还有一事想问,若府中有下人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我们做主子的,如何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她这话一出,江月楼眉尾微挑,方明白她今日来寻自己的目的。 但江月楼只当秋水居有人知晓了什么,想了想她道:“如你上次处置雷晟那般总是不成的。” 说完这句,江月楼一顿:“陆岗松陆大人这几日刚受了圣上嘉奖,他为凤鸣做那杨木接骨术,于军中亦大有用处。” “可谓造福军将,造福于民。” 云纤闻言,怔怔看向江月楼:“陆大人那日动作纯熟,不似第一次做接骨术。” “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毫无把握便对凤鸣动手。” 江月楼叹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好一个不拘小节。 虽往日便知世家贵胄如傅家、如王府,对寻常百姓人命,似儿戏般轻贱。 可江月楼一句不拘小节,仍让云纤心中刺痛。 大姐夫与云家,怕就是在这一句不拘小节里,白白丢了性命。 紧紧抓着裙摆,云纤低头强忍愤恨,心中思绪翻滚时,秋苓来报:“娘娘,王爷下朝,就要进院了。” 听闻湘王下朝,云纤起身告辞。 江月楼也无阻拦之意,指使屋中丫鬟送她出门。 “见过父王。” 方出院子不久,云纤便与湘王碰个正着,卫益清朝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不曾停顿半分。 湘王离开,云纤向前走着,只是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望向湘王背影。 她一抬头,便可见清韵斋上的木质斗栱。 “眼下什么时辰。” 护送她的小丫鬟愣愣道:“瞧院中日晷应是未时三刻多一些。” 云纤垂眸,心中对大姐夫失踪那日所发生一切,有了七八分笃定。
第144章 茫然 札册记录大姐夫来到清韵斋正是未时。而湘王未时三刻下朝回府,哪怕时辰有些差距,应也不大。 斗栱损毁,大姐夫当天多在房上,许是不知听见了什么紧要的以至于惹祸上身。 云纤按下微微发抖的手,若无其事回了秋水居。 秋水居中,卫铎正坐在四轮车上低着头不知在忙什么,屋中促织银玉都不在,好似特意被打发出去一般。 云纤进房,卫铎仍在忙碌,颇为棘手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站在原地许久,她才强笑着开口。 话落,云纤只见卫铎背影一僵,好似有些慌乱。 “你……” 走到卫铎面前,云纤就见他手中抱着自己先前给他做的小软垫,腿上摆着针线笸箩,正无头绪的缝补那软垫上的破漏处。 王府用度皆是顶好的物品,虽这软垫料子是云纤问银玉随手要来的,瞧着素净平庸,但也是寻常人家买不到的金贵料子。 料子金贵,便不抗摩搓,卫铎日日抓着它,四周早已起了一圈线绒,看着有几分破败。 针线笸箩里放了一把小银剪,而卫铎腿上落着零碎线屑。 云纤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许久未能发出一言。 卫铎笨拙捏着针线,支吾道:“闲来无事,这东西尚未损坏,修整一番也还成。” 他怕云纤嘲笑自己,忍不住又解释一句:“大丧期间,应一切从简。” “你哪里会做针线活,还是我来吧。” 从卫铎手中接过软垫,云纤却久久不曾动手。 卫铎出身金贵,他未尝过人间疾苦,虽心思细腻可洞察人心,但到底少见市井险恶,是以他身上自有一份别样天真。 自幼翠绕珠围,唯一挫败也不过是来自郁诗容的言语逼迫,以及一些不合时宜做法衍生出的难堪。 所以哪怕察觉到她身上有不寻常之处,卫铎也有信心他日可技高一筹,不会摔得太重。 他退路太多,自有无限自信的底气。 所以她引诱在先,他有片刻心动也敢就此孤注一掷,沉溺情海。 这份千金之子方可养出的坦荡与气魄,是她所不如的。 卫铎待她,七分情真,云纤知晓。 可湘王害她满门,这份血仇她亦不敢忘却。 “针线。” 卫铎将手中针线递给云纤,少年面容俊朗,这几日在府医的静心调养下,面容已恢复血色。 他看着云纤动作,轻声开口:“后日便是傅家来王府吊唁的日子,我看过拜帖,傅绍山夫妻以及陈老夫人,还有傅绍山兄弟二人的嫡姐傅鸾笙,以及她夫婿吏部侍郎左文宣,都会在后日过来。” “而傅知霓与傅知溪,会跟随夫家前来,或是后日,或是大后日。” “届时你便会见到几人。” “我父亲与我母亲呢?” 卫铎淡笑:“傅家只递了一张帖子,暂时不知情况,我让门房去给傅绍光下帖,邀他那日与傅绍山一起来府中。” 云纤淡漠点头,瞧不出喜怒。 怕她见到傅家人心中不快,卫铎将软垫从她手中抽出,软声安慰:“那日有我陪着你,你无需担忧。” 云纤未答,只静静看着那素色软垫。 这东西她缝制的时候并不用心,虽针脚细密但连一处绣花纹样都无。若她真有心,或许该在上头绣一些个梅兰竹菊,亦或是祛病保身等花纹图样。 可她无心敷衍。 只因她知晓卫铎因王妃之故,颇为眷恋身边人的照看与体贴呵护。此事自她见卫铎为救白榆奋不顾身时,便有所察觉。 他不自觉的,想要汲取身边人的关照和疼惜,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心利用,也从不觉如何不安。 “有你陪着,我安心许多。” 云纤握着卫铎的手,语气柔软。 他知她心中顾虑,温声安慰,她却在心中琢磨借王府之力颠覆傅家后,该如何手刃血仇,报云家血债。 “莫担心。” 见她手掌冰凉,卫铎拉至身前轻轻揉搓起来:“那陪嫁婢子的事你也不用担忧,只让银玉促织念几句傅家治下不严,王府瞧不上她们,我不愿她们近身侍奉便成。” “可若一个都不出现,定会引傅家人怀疑。” 若无其事抽出自己的手,云纤道:“我去瞧瞧麦秋,若她伤好些,让她那日跟在我身边。” 卫铎点头,依依不舍放开她。 二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云纤以麦秋为借口走出房间。 方离了卫铎眼,她便无声轻叹。 她已不知几次感叹,这世上做好人难,做坏人也不易。善恶爱恨,或许本也没有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 “你还知晓来瞧瞧我。” 云纤刚进门,麦秋便笑着开口,话语中隐带娇嗔,好似二人如何亲昵一般。 “你伤可好了?” “你咬伤了我的耳朵,又打了我十一板子,你说这仇我如何报是好?” 麦秋嬉笑开口,话语中却暗含锋芒。 云纤也不管这些,只淡漠道:“后日傅家人会来王府吊唁湘王妃,你可想见见?” “不想。” 提及傅家,麦秋神色冷淡,再不见嬉笑。 云纤面露满意:“我让尺素寒泓与我一起。” 她本也无心来见麦秋,不过此刻不愿与卫铎同处一室罢了,说完这话就转身准备离去。 麦秋却是开口:“你上次说我犯错我已知晓,你认为我不足为惧是因为眼下我二人有主仆之别。” “可若我也做了王府主子,你我无上下之分,便可继续……” “麦秋。” 云纤回头,走至屋中桌前,拿起桌上茶盘狠力磕在桌角。 瓷片碎裂,云纤捡起一片递给她:“你若真恨不得我死,我今日给你这机会。” 点了点自己皙白脖颈,云纤道:“今日你动手,我绝不反抗。” 麦秋怔怔接过,却是抓着那片碎瓷眨了眨眸子,眼中流露一丝茫然。
第145章 矫情 低头看着手中瓷片,麦秋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动手一般。 她抬手将那碎瓷伸到云纤面前,眨着圆眼:“你当真不躲?” “动手。” 云纤站在原地,看着麦秋眼神坚定。 “无趣,无趣。” 哐啷一声,麦秋丢了手中物:“单单杀人有什么乐趣?我是想让你如在朝凤时一般,跟我再玩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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