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人没有推脱,顺势道:“小叔与弟妹唯知禾一个孩儿,自幼做掌中宝心头肉养起来的,我瞧弟妹病重说不得有一半关系是因知禾出嫁,她做人母亲的……” “哎。” 面露懊悔,傅大夫人咕哝:“是我多嘴,说这些做什么。” 将目光转到房中棺木上,傅大夫人幽幽叹息。 她面白体胖,年轻时又生了一双桃花眼,如今在傅家将养多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雍容慈祥模样。 只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云纤都会想起二夫人说她诞下的孩儿死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喜不滋儿的将朝凤里的小癫婆当做亲生女看待,甚至不惜亲手溺毙刚出生的儿子。 “既伯母来了,你二人去隔壁说说话也好。” 春日地寒,虽有软垫,但卫铎也不忍云纤跪一整日。 “银玉。” “奴婢在。” 卫铎道:“你比那二人心细且重规矩,来扶着世子妃些。” 银玉上前将云纤扶起,跟随二人一起去了隔壁耳房。 进了房间,云纤寻了借口将银玉打发出去,只留下傅大夫人与她身边丫鬟。 “世子妃消瘦不少,可是身边人伺候不好?” 她从进门便未见赵嬷嬷与清和、麦秋等人,此时忍不住开口询问。 云纤闻言冷哼一声:“伯娘方才没听见世子的话?傅家那几人是个什么模样伯娘难道不知?” “方进王府便让我丢了好大的颜面,世子本就瞧不上傅家做派,若非我机警,光那几个陪嫁便能让世子打到傅府退亲去。” 她话中满是刁难,傅大夫人却不在意。 傅家陪嫁那几个都是些什么货色,她心中清楚,且方才世子也有意敲打,想来几人不过是惹了世子不喜,被世子打发到远处去了。 想了想,傅大夫人面露谄笑:“是不懂规矩了些,但她们如今跟在你身边,你尽管调教,若不老实修理一番便成。” 不再提这些,傅大夫人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云纤:“你娘的确病了,也想你想得紧……”
第148章 姑母 云纤接过信,只见上头是熟悉的娟秀字迹,和那令人见之想笑的亲昵称呼。 那信上语焉不详,可云纤却能看懂字里行间透露出,只有她与傅二夫人才知晓的信息。 二夫人的确病了,却不是如大夫人在卫铎面前粉饰太平所说那般,而是因跟傅绍光争吵,一气之下病倒。 且应与真正的“傅知禾”有关。 许是怕这信笺被人拆了偷看,所以她写得很是含糊,但云纤知她甚深,也懂她的忧思。 信尾傅二夫人给她报了平安,也叮嘱她在王府要多谨言慎行,其余的便是不让自己担心她…… 余下的如救她出府等事,只字未提。 知她怕给自己压力方如此安慰,云纤心下安然,将信重新叠起放进袖中。 傅大夫人将她动作收入眼底,淡笑道:“我瞧世子待你不错。” “你嫡亲兄长如今……” “无论伯娘想求什么,眼下都不是好时机。” 傅家有个嫡长子,明面上是傅知霓的双生兄弟,她的嫡亲堂兄。 此人名唤傅寒,云纤只匆匆见过两次,堪堪记住了他的模样,勉强熟悉到不至于来日在外,不知谁人是自己嫡兄那等程度。 她能理解傅大夫人的焦急,傅家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家中男儿有一个好前程。怎可惜傅披香也就是她那姑祖母,一直按着不让傅家男儿入仕。 所以傅大夫人应是没了办法,竟求到她这里来了。 “伯娘也知王府境况,眼下世子重伤未愈,又逢王妃薨逝,您让我如何跟世子开口?” “便是世子应下为兄长谋一缺,也不可能在王妃丧期内外出奔走。” 见傅大夫人面色难看,云纤心下快慰:“自然,若求世子给兄长找一闲缺儿,那如何都可以。” “只是不知您可否看上那等阿猫阿狗都可寻的位置。” “你这孩子,来了王府后倒是牙尖嘴利起来。” “傅家教导的好罢了。” 傅大夫人也知眼下时机不对,悻悻一笑再未说其他。 外嫁的傅家女与在朝凤时不同,而眼前这姑娘又与寻常傅家女不同,她并不敢轻易拿做人伯娘的乔。 “你在王府,可有什么不趁手的?可需要家里帮衬?” “并无。” 二人交谈并不算愉快,气氛正焦灼,门外银玉开口道:“世子妃、傅夫人,吏部侍郎左大人携妻女到府。” “是你姑母,我们一同去见见。” 听闻傅鸾笙到,傅大夫人面色微有些古怪,云纤一时瞧不出她心思,只默默点头,心中留意观察得更为细致。 方出房门,云纤便见江月楼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 此人穿了一身素白,头上未插半点簪钗,面上亦素面朝天不曾点任何妆容。因是来别府吊唁,是以那夫人神色肃沉,不见半点应承敷衍。 江月楼面露疲惫,她便在一旁偶尔说上几句安慰之言,此妇人每每开口,都让江月楼眉宇间微见舒展。 这傅鸾笙当真有些能耐。 “姑母,江侧妃。” 云纤开口招呼二人,傅鸾笙扬眸看了她一眼。 “知禾,你清瘦许多。” 江月楼道:“怎能不清瘦,自这孩子嫁入王府,便没能享一日清福。” 云纤闻言道:“可伴在世子身侧,已是孩儿的福气。” 傅鸾笙听闻这话,幽幽叹息:“这段时日你多陪世子,他……正难熬。” “孩儿知晓。” 短短几句话,暗中机锋便是不少,从朝凤走出的女子的确没有善茬。 初见她,傅鸾笙一句清瘦分明是在为她抱不平,一来点出她姑侄二人关系亲近,二也是有向江月楼兴师问罪的意思,三来,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哪怕江月楼出身太后母族,也大有二人乃平起平坐之意,不落下乘。 想来当年江月楼跟傅鸾笙为她与卫铎牵线时,江月楼曾保证过傅家女嫁入王府,可尽享荣华等话。 江月楼出身世府,平日讲究个得体玲珑,若手腕不够的寻常人,多会被傅鸾笙这话勾出三分亏欠,欠下半分人情。 湘王府主母已逝,江月楼便是日后王府里掌权人,形同王府主母,这湘王府主母欠下的半个人情,紧要时候可派得上大用场。 就如太后生辰泥像等事。 傅鸾笙平日交际多,定攒下不少这等便宜,在他人口中或许是顺水推舟的小事一桩,可在傅鸾笙这却可做许多文章。 哪怕够不着宫中人,寻常卖给他人做人情,也可让她空手套出许多利益。 简单一句话,在傅鸾笙口中却是能得这般大的用场,真真是…… 她万所不及。 可她虽稚嫩,江月楼却人鬼见得皆多。一句自她嫁入王府便未享清福,看似是心疼附和之言,实则也是在推脱责任。 这话分明暗指傅家女不祥,嫁了王府后,刑克得王府坎坷多舛,她还未找傅鸾笙问罪…… 二人旗鼓相当,一人一句便打了一圈机锋,令云纤都不由心生敬佩。 傅鸾笙江月楼说话时,二人都未看傅大夫人一眼,傅大夫人在一旁尴尬不已,却是插不进一句。 见了眼下情形,她方知晓为何刚才傅大夫人面色古怪,这二人,都瞧不上她。 傅鸾笙虽是傅家女,可她手段凌厉,眼界奇远,哪怕她出自朝凤,却也是瞧不上傅大夫人在傅家里那等愚蠢做派的。 她会帮助傅家在京中打造傅家女声名,是因为对她的夫婿、子嗣有利。 一旦她们出了朝凤,所为的便再不是傅氏一族,而是私欲。 为己,自然出多少力气都不嫌累。 云纤垂下眸,知晓该如何跟傅鸾笙接触了。 傅鸾笙此人极擅钻营,而只要她是世子妃一日,对方便不会放过她这身份,自会主动前来结交。 对方在明,她看似被动,实则却可以世子妃身份牵扯对方转为主动,如此既不会引对方怀疑,也可完美隐于暗中。 思及此,云纤再不多言,只做文静木讷状。 傅鸾笙是朝凤厮杀许久而胜出的,这些年又在上京各家周旋交际,说一句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如傅知溪、麦秋清和等人都未将她放入眼中,傅鸾笙又怎会拿了正眼瞧她? 而云纤想要的,正是对方的轻视。 在心中谋算好一切,她便听前院传来一声报唱:“陈衡山陈大人到……” “是姑母她老人家到了,我前去迎迎。” 听闻傅披香已到,傅大夫人连忙向前走去,急着见这位陈家老太君。
第149章 野心 在见陈老夫人之前,云纤并不知富贵人家的主母应是个什么模样。 以往生活在鲁家巷子中,所见老妇人皆是些寻常百姓,她们身上偶有被世俗铜臭熏染的市侩尖酸,偶有岁月磨砺后独留下的慈霭与豁达沧桑。 进入傅家和湘王府,她虽见了傅大夫人、傅二夫人以及郁诗容和江月楼,可这几人都未给她太过震撼的印象。 虽江月楼出身高贵,可她也是被七情六欲困扰缠身的寻常人,身上也没有陈老夫人那般锋芒尽敛却仍锐意逼人的威慑。 甚至在湘王身上,云纤也只偶尔在对方怒意迸发时,见过这等气场。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身穿素色锦袍,她头上戴着银绣眉勒,手中拄着一根红木拐杖。 虽今日来吊唁之人面上皆为肃色,可唯独傅披香半敛着眼,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方才见傅鸾笙,云纤还觉对方十分厉害,眼下看见傅披香她才知自己眼界浅显。 傅鸾笙再圆融,为人再玲珑,可也将野心欲望写在了脸上。 见她所行众人可知此人所谋,而知晓她所谋便可对症下饵,牵动其情绪,引诱鱼儿上钩。 可傅披香…… 无论是见其人,还是观其平日行事,皆看不透她所求所想。 “姑母。” 与湘王寒暄后,傅绍山便立在王府院中,今日来客不少,皆是他寻常难以企及、接触的身份。 他有心与众人交际,可在湘王府这院子中,他着实算不上名号,甚至不如傅鸾笙招人待见。 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傅绍山见了傅披香,忙跟他夫人一前一后上前尽孝。 陈衡山见他夫妻二人微微点头,却是脚步未停奔着灵堂而去。 云纤跟在傅鸾笙身后,距离这老妇越近,她越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锋芒。一种引而不发的威压,一种见之生怯的洞察。 老妇人双眼浑浊,走过云纤身边时却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莫名令人胆寒。 陈衡山乃朝中肱骨,亦是真正手握实权的当朝右相,他一到灵堂身旁立时围上几人,就连湘王都双手作揖向陈老夫人见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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