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定宁深还不知宫中的事,好奇问:“你不怕我是为私人恩怨?” “你不会为私事那样拼命。”宁深淡淡。 当时她浑身尽是血迹,明明自己同样伤重,却还要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将那些人悉数诛杀后才肯罢休。一刀刀皆是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招数,明显不是为报私仇的虐杀,而是急于取人性命。 他了解周岚月的脾性,如此模样八成是遇到了必须灭口的棘手之事,而且事态紧急,不容马虎,多半关乎朝堂或陛下。 他敢不加犹豫帮她料理好之后的事,是因为对她足够信任,也是担心陛下那里出了什么乱子。如今蜀州疫祸横行,谢韫下落不明,朱缨又称病辍朝多日,前朝貌似一片宁静,实则暗流涌动。 他隐隐感受到了不简单,心中有疑问,却相信圣上的安排有她的缘由,而周岚月必定是这场安排中的重要一环。 乾仪使大人平日聒噪麻烦了点,倒也不乏可取之处。 “你倒了解我。” 周岚月半晌一直是强撑着说话,左肩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裂开了。感受到肩头的痛感,她不由哎哟了一声。 “这件事有些复杂,容我与你细说。”她咬牙忍痛说了一句,难得认真道:“多谢。” “你才刚醒,什么事有这么急?” 她伤口流了血,宁深眉头狠狠一皱,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在半空中意识到不妥又很快收回。 他耳朵微微红了一点,低声道:“你安分把伤养好,便是谢我了。” 也不知周岚月有没有听见,他别过头,吩咐让外头候着的医女进来照看。 “此事耽搁不得,如今我已经这样了,剩下的还须你来照看。”谁知她摇头,固执道:“你先别急着走,等下听我说。” 她态度坚决,饶是宁深不赞同也不能再说什么。 医女要掀开她衣服上药,他再次走至屏风后,看不到神情,只听到闷闷一句传来:“我不走。” 等到医女退下,周岚月把衣服穿好,宁深才复又转过屏风,见榻上人形容憔悴,神情却隐隐显出一点心虚。 她问:“你脾气还挺好的,对吧?” “······” 他不由有种不祥的预感。 被一直盯着,饶是周岚月也绷不下去了。她赶紧低头错过目光,将右手伸进衣襟里似是在寻什么,摸了两下却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她神情慌乱,猛然抬头问:“是谁给我换的衣裳?” 听她这样问,宁深眼神变得古怪:“自然是府上的侍女。” 不然呢,还能是谁? 意识到他会错了意,周岚月也顾不上辩解什么,忙追问:“那侍女在哪?我衣襟里放了东西,十分重要。” 她心中急得不行,暗恼自己疏忽大意,身上被砍了几刀倒像是伤了脑子,褪衣换药时也未曾发现丢了东西。 宁深听了,走到一旁桌案前拿起那封书信,“可是这个?”
第51章 养伤 当时侍女来替她更衣时发现了这封信, 及时禀报了他。因着是周岚月的东西,他怕是什么要紧的书信,便做主暂且帮她收了起来,现在经她一提才想起。 得知没有丢, 周岚月立马松了口气, 问道:“没让旁人看见里面的东西吧?” 宁深摇头, 她脸上才重新有了笑, 放松说:“那就好。这封信是陛下写给你的,特地让我转交。” 陛下给他写信,让周岚月帮忙送交? 他面露疑色, 对面人继续道:“说好了, 你看完后就算生气, 也不能将火撒在我身上。” 质地微软的信纸一直被她放在衣中保管, 好似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让他微蜷了手指。 心中愈发疑惑, 宁深看了她一眼,低头拆信。 他看信的时间不长, 却让周岚月感到十分难熬。好像过了许久, 他抬起头紧紧盯住她, 手指不自觉用力, 将薄薄的信纸捏出了几丝褶皱。 “陛下不在宫中,秘密去了蜀州?” 先前传出的抱病不起让他忧心不已, 几次想入宫探望都被找借口拦下,原来是因为是假的? 听出他强压着情绪,周岚月脖子一缩, 破罐子破摔道:“哎呀,我就是个送信跑腿的!陛下那脾气你也知道, 主意定了谁又能左右!她素日把谢韫宝贝得和什么似的,如今出了变故,她怎能坐得住!”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宁深明显憋着气,可声音中还是带了薄怒。 “陛下特地嘱咐过,要我在她离都三四日后再将信交给你。”周岚月小声:“到时木已成舟,你想阻拦也没了法子。” 宁深怎会不明白朱缨的用意,只是已经到了这时候,他说什么都已来不及。 深深叹了口气,他心中还存有理智,一言不发走至桌案旁燃着的烛火前。 手中的信被火舌舔舐,在铜盆中很快化成了灰。 “她要去最危险的地方,没人阻拦她。” 他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床榻,用手撑着桌案,只听到轻而沉的声音:“你们也帮她瞒着我。” 周岚月日日进承明殿“议事”,长公主留宿宫中行监国之职,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周岚月心上一颤,一时也忘了身上的疼痛,“我不能违抗皇命——” “我明白,我没有怪你。” 宁深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兄长做得失职。” “陛下没想不告诉你,只是怕你阻拦,才延后了几日。”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半晌才闷闷道:“她离开时带走了几个宫中御医和不少珍贵药材,随行的人有分寸,就算救不下锦城,也一定会保她周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如此。” 许久,宁深无言叹了口气,心中千钧重难以言说。他转过身,重新走近床榻,“是以那晚你贸然行动,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差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周岚月点点头。她精神不太好,头晕眼花的,说话一长便要歇一歇,但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说了一遍。 “现在你已知晓,长公主在宫中,想必也收到了消息。宫中有异动,指不定是哪家派来的探子。竟还易了容,果真高明。” “只是那探子已死,若让人得知,岂不是将陛下称病另有隐情的事变相告诉了旁人?” 周岚月身子虚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想要宁深帮着想想办法。 “我会进宫与长公主殿下商议。” 宁深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事你不必再忧心。先把身子养好。” 那晚她与人交手的地方实在偏僻,而周府在城南与之相隔甚远。当时她身上到处是血,宁深怕她撑不住,又不能堂而皇之寻个就近的医馆,让全城都得知乾仪卫使因事重伤,匆匆一想距宁府还算近,便不加犹豫把她带了来,然后秘密寻了信得过的郎中。 他已向周府传了密信,告知周岚月在宁府暂且养伤,并无大碍。 看他面色沉着,应是心中已有了考量。她也缓了缓,松口应了一声。 朱缨秘密离宫,乾仪卫司并无要务须她操心,唯一要紧的便是将陛下“抱病”的事牢牢兜好。现在她将事情告诉了宁深,终于是有了个帮手,自己也能松口气。 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周岚月才感觉到唇焦舌燥,探头去看圆几上的茶壶。 顺着她目光向后看,宁深才意识到她醒来后一直没有饮水,只灌了一碗又苦又涩的汤药。 他暗自懊恼,三步并作两步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回来递给她。 暗赞他有眼色,周岚月接过两口喝完。她擦擦唇角,才闲下的嘴又忍不住,“找长公主?长公主好啊。” 听出她话中的促狭,宁深提醒自己她受伤刚醒,不要一般见识,只脸色微沉,威胁道:“你若再说这些没边的东西,我便不管了。” “别呀!” 她忙讨好道:“剩下的事儿棘手得很,小的没那个能耐,还是要大人多费心。” 其实她心里清楚,此事关乎陛下安危,他哪里会真的不管。 面前人才低低哼了一声,道:“我现在进宫,你留在房中歇息,莫要折腾。” - 许是怕扰了她休息,一整日宁深都没有再过来。 周岚月一直惦记着宫里的事,昏昏沉沉醒了几次,想要开口问又舍不下面子差人去找他来。不过好在信得过他办事,她只在心里暗诽了几句,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身在宁府的事实并不让她感到局促,反而十分安心,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带着伤起来草草梳洗了一通,她平时皮实惯了,行军打仗时常常不修边幅,不过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还是要注意些形象。 她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午后宁深没来,竟来了一位地位更高的,正是其母郑氏——如今这宁府的老夫人,当今陛下的亲舅母。 郑夫人出自书香门第,做了宁家长媳不久便守了寡,当年皇宫出了变故,宁氏主君与长子皆身死,只剩她所出的一个幼孙。偌大的世家眼看便要败落,不少人等着看笑话,觊觎着分一杯羹。好在这位夫人眼界手腕俱是厉害,硬是一人逼退了四面八方来想要趁火打劫的族中旁系,保住了嫡系的地位。 多年来要操持宁家中馈,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豺狼虎豹,经受的磨难可想而知。现在宁深到了能独撑门户的年纪,她这个做母亲的总算是熬出了头。 周岚月在宁深面前随意,但对郑夫人印象深刻,是打心眼里尊敬。 老夫人神色慈爱又疼惜,坐在床榻旁着人呈上特地为她炖的汤,她有些紧张地撑着笑,顿时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郑夫人没有这样的顾虑,甚至在喝完汤后要扶着她躺下说话。周岚月不敢反抗,却感到更怪异了。 说话间,她脸上都染上了红,只觉得在自家母亲那都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有人去正院报了信,宁深知道后匆匆赶了来。三人默契寒暄几句,郑夫人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转,仿佛看透了一切,然后了然般笑了几声,借着还有事离开了。 房中一时静默,只剩下周岚月和宁深二人。 凭着过去在军营撩猫逗狗的经验,周岚月隐约明白了老夫人是误会了什么,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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