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无谓一笑:“旁人我或许信不过,但将军值得。将军心里真正装着家国百姓,我信您。” “将军,就让我代替显临,同您一起上战场。” 显将军喉头一哽,原来楚惊春始终记着她欠显家一条命。 可是,显临心甘情愿,论不上亏欠的。 “战场凶险,老臣实在担心您……”说着,迎上楚惊春诚挚的眸光,到底是咬咬牙,“也罢,只要那些老顽固不再一味阻拦,咱们便一起出征。” 楚惊春瞬时笑起,眼睛弯弯,甚至带了一丝甜气。 “将军放心,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头,至多象征性地拦一拦,不会碍事。” 不阻拦? 显将军诧异地看着她,他最担心的便是那些老顽固,单女子不可上战场这一条,就破了大例。 但瞧楚惊春神态,分明早有打算。 思及近几个月,有关长公主的风评越来越差。起因似乎是长公主府上一个面首占据了皇家园林,惹得满城权贵不满。那时显将军听得流言,也觉得楚惊春过于嚣张放肆了些。后来不知怎么又得罪了孟国公,真正没一个人说她好。 却原来…… “殿下竟早就料想到今日?” 楚惊春笑笑,未做解释。 显将军定定地看着她,满心感慨,末了,忍不住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又因着君臣身份,因着男女有别,缓缓收回。 只余下一句:“殿下,若您是个男子,该多好。” 这样的心智,眼界,魄力,世无其二。 扭头离去时,又在心底腹诽:先皇简直是个瞎的,还是我儿子有眼光。 送走显将军,楚惊春躺到床上,好好睡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身洗漱用膳。 她立于窗前消食,今日日头极好,未到正午,阳光已格外灿烂。想来三五天内,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 所有人,也包含被安置在外头的白公子吗? 烟兰探了探身:“那白公子?” “都叫来。” 白溪在皇家园林休养,一来一回用了近一个时辰,早到的几位大眼瞪小眼,已然很久不曾所有人齐聚一堂。 楚惊春没有每日请安那些琐碎的规矩,他们也只有楚惊春召见之时,才会来到藏书阁。至于私下里,彼此间可是没有来往走动的交情。 无人是热烈欢腾的性子,一个时辰,便各自坐着,无一人吱声挑头。 安静地厅堂,只有禾枝来回走动,瞧见谁的茶缺了,添上些。 终于,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齐齐望去,瞧见一抹青灰色身影。正是衣着寡淡,面目平庸,心底微弱的不安一并被吹散。 有人眼力极佳,注意到来人脖颈上一道鲜明的红痕,明显是被利剑划伤。 这伤是怎么来的? 白溪大步而来,进门后与诸位颔首示意,便坐在一侧。 亦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踏的声响,众人的目光再度射向一处。 楚惊春缓缓而下,坐至诸位,也省去迂回,直接道:“明日我将随显将军出征北上,吕琒,挑一支最好的护卫队给我,要二十人。” 北上,随军? 众人皆是惊愕,昨日正阳殿前长公主拒绝和亲之事并非隐秘,昨夜显将军夜半到访府上众人亦是知晓。可是怎的……怎的长公主也要一道前去? 吕琒当即起身:“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音落,所有人一道起身重复:“战场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楚惊春懒得将时间浪费在无谓地挣扎与交谈中,眸光掠过众人,音色冷了几分。 “我是在与你们商议吗?坐下!”说着,眸光定在吕琒身上,“吕琒?” 吕琒只得应声:“在下一定办妥。” 楚惊春这才转向坐在右下居于首位的武常:“护卫长,此战不知打到何年何月,我希望待我回来时,府上一切如旧。” “烟兰会留下掌管内院诸事,拿不准的事你自可问她。” “若有人上门闹事,该杀就杀。” “除了显家,所有人,都不必给他们好脸色。” 最后一句,莫名给了武常天大的信心。 换了别的主子,或许委婉些,说一句:不必畏惧他们。楚惊春却是如此直接,竟是不用甩他们好脸色。 霎那间,武常觉着自个身份都贵重了许多。 尤其,自他进这道门,还被安排坐在距离楚惊春最近的位置。饶是最得宠的面首,都不如他受重用。 武常后退一步,恭敬弯腰:“属下一定将长公主府守得如铁桶一般,静候殿下归来。” “白溪,”楚惊春看向坐在末尾的男子,“你可愿与我同去?” 白溪没想到会忽然叫到他,更想不到,楚惊春会要他同去。 他猛地站起身,眼底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欢喜地无以言表。 他下意识试图说一声“我愿意”,可他早已说不出话来,遂极是用力地点头,生怕楚惊春反悔。 周遭众人看着这一幕,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不甘与嫉恨。 震惊于白溪脖颈上的伤口,竟然使他再也说不出话。 人尽皆知,白溪的面容实在不算优越,唯一的优点便是声音动听这一条。可如今他失了声音,众人却是半点欢喜不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与殿下同生共死? 孙吕杨三人一道起身:“我等愿随殿下战场杀伐,不畏生死。” 往日里的恩宠都是虚的,唯有这样的紧要关头,才真正看得出楚惊春究竟将谁放在心上,究竟信任谁。 很明显,他们三个今日坐在这里,就是凑数的。 楚惊春扫过三人:“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是玩笑。” “景曜,你没有武功,去了送死吗?” “杨晟,府上诸事还需你协同处置。” “吕琒,和阿涧打一架,赢了你就去。” 吕琒深知,在这座府上,他是最不入楚惊春眼的。若非当初他非要回来,生生扛了二十军棍,又豁出命拿出以一敌百的架势,他不可能留下。 与林霁尘相熟,是他的原罪。 可是,他打不过阿涧。两人交手无数次,阿涧一次比一次强健,他决然不是对手。 遂脱口道:“为何不是与白溪对战?” 阿涧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想过与之比拟。也深知,潜龙之时的陪伴,撼动不了分毫。 “也成,打吧!” 无人看见,站在楚惊春身后的阿涧,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 众人看向外面,原本平静看戏的目光,在短暂的数十招后,一个个面露诧异。 那个看起来不够高大,不够凌厉的男子,怎的忽然间就将吕琒狠狠地压制? 吕琒亦在白溪忽然发狠后明白,为何楚惊春让他与阿涧一战?白溪的身手,竟然在阿涧之上。 白溪的剑很快抵在吕琒脖颈前一寸的位子,楚惊春摆摆手,一场无谓地交战方才终止。 “都下去吧!白溪留下。” 纵使有诸多不甘,人群还是散去。毕竟谁都知道,楚惊春的决定,不容置疑,多说一句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楚惊春提步上楼,懒懒地歪在榻上,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势。 白溪未敢抬头,他在皇家园林住了数月,几乎以为楚惊春要忘了他。不曾想,出征北上,唯一选中的居然是他。 他是曾经要杀她的人啊! “可有什么想说的?”楚惊春道。 白溪这才扬起头,可他说不出话来,忙是从阁楼另一侧拿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他写道:“殿下信我?” 以他所见,楚惊春或许最不该信他。那些人里,或争宠,或受制于人,终归不曾想过真的伤害她。 只有他,真的用发簪刺向她,要取她的性命。 那一瞬,他真的起了杀意。 楚惊春看一眼他落在纸上的字迹,不以为意地笑笑。 “你的心结可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放得下过去,我自然信你。” 此行艰险,楚惊春自然要挑选身手最好的人。 这次落笔白溪迟疑了些,随后写道:“我曾拼尽全力,也曾死过一次,如今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我只为殿下而活。” 不可说的,是隐秘的欢喜。 他曾满眼情深地望向她,可他不是戏子,假的做不得真。 双臂被猛然拍断那一刻,白溪清楚记得那一瞬的感觉,震惊,痛到极致。可是还能忍,于是,他知晓心底的欢喜与欣慰。 他庆幸楚惊春居然有那般了得的身手,她远在他之上,从今以后都不必担心被人刺杀。 是以,决然撞向阿涧的剑,死而无憾。 楚惊春扬唇浅笑:“既如此,我欠你的解释,今日便给你。” 白溪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 “宋二的死因,你应当已经查明,也知道他死在我手上。不知道的,应是不知我为何要杀他,他为何要杀我?” “是师父先要杀您?” 楚惊春淡淡道:“他与前朝林相相熟,是林相要杀我,他是代人动手。” “林相?” 白溪曾细细查过,林相后来确曾出现在春和楼,可是,若要理清这其中的关联,只是查验宋二的尸骨全然不够。更何况,林相已经死了,更是无从探寻。 楚惊春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简言之,林相有个侄子叫做林霁尘,林相对他寄予厚望,望他娶了公主做驸马。然林霁尘喜欢我,林相看不惯,自然要除掉我。” 至于后来种种繁杂,不过由此而起。 白溪听得一脸迷茫,仿佛懂了,又仿佛更加不解。 他写道:“您便是公主,娶您和娶别人,不是一样做……” 白溪写着,忽然反应过来,旋即将所有划去。 “林相若知道您也是公主,定后悔极了。” 楚惊春轻笑:“他没机会后悔。” 宫变前夜,四皇子楚青珣便派人杀了他。 那林霁尘一定很后悔。 白溪深深地望着楚惊春,无言叙说。他不敢想象,若他是林霁尘,知晓心上人也是公主,他全然不必为了家族选择旁人。 偏偏,那位林公子现下还守在公主府,也是可叹。 楚惊春没心思将话题扯远,继而道:“我得知宋二要杀我,并无完全的把握应对,所以事先在房内放了迷香。借由他轻敌,方将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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