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出征的消息本就满城皆知,今夜自然有的忙。 “都有谁?” “孟国公父子,楚统领,还有……”烟兰顿了下,声音不由低了些,“还有一个嬷嬷,是伺候淑太妃的。” 楚惊春将将把身上的夜行衣退下,丟掷衣裳的手顿了下。 倒忘了,她还有个太妃母亲。 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一个一个请进来吧!” “都见吗?” 楚惊春轻“嗯”了声,又道:“先请孟国公进门,旁的请去前厅稍后。” 烟兰了然,这个时候依的身份贵重,不论亲疏。 “没想到国公爷会来,茶水简陋,还望国公爷不嫌弃。” 藏书阁一楼,楚惊春端坐于主位,回望着近天命之年的男子。世家气度,果然雍容不可比。 孟国公亦在打量眼前的女子,身在高位之人,总归是见过许多次,可见过,不代表相熟,不代表说得上话。 今夜此行,本该国公夫人携子前来。可思量再三,终是国公爷亲至,显得郑重些。 另一层,也是怕国公夫人来了,被长公主瞧不上,届时才是失了颜面。 楚惊春如此和颜悦色,诚然是孟国公没想到的,尤其衬着那张面目,仿佛不管她说什么,都可以先被谅解几分。 孟国公瞬时懂了,自家小子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老臣叨扰殿下才是。”孟国公起身道,“殿下为我大楚子民出征北伐,是我大楚之幸,今夜,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膝下唯有一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气绝身亡。” 楚惊春这才侧首看向坐在下首的男子,孟知远。 见过的。只是这会儿瞧来,整个形容枯槁,单薄脆弱的仿佛只剩一把骨头。 楚惊春佯作不解:“公子这是?” 孟国公看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只得咬咬牙,将脸面豁出去。 “我这个儿子,做什么样样不行,唯有一颗痴心,说出来都叫老臣……” 孟国公涨红了脸,越发难以开口。 幸得后头的病弱公子还有一口气,颤颤巍巍道:“殿下曾说,有意我为驸马,可还作数?” 原是为这事。 两人甫一进门,楚惊春便觉得不对劲。 原本孟家的事,打她见过两回孟知远,便算了了。今夜会客,还以为是赶着她出征前兴师问罪。不成想,竟是正相反。 楚惊春没有应他,只转向孟国公道:“我确曾与公子说过,他是我喜欢的样子,若我在这皇城里平安无忧的长大,他可能会是我的驸马。” 聘公主者,当是门第最高身份最尊贵的男子。添上年龄相当,确实最有可能。 楚惊春说的没错,可将话头挑明,便没了从前相见浮在空中的旖旎。 “若是让公子误会,是我的错。”她补充道,“毕竟,国公爷您也看见了,我这半生坎坷,实在是没打算嫁人。” “不过,公子若是愿意做面首,也未尝不可。” 她言笑晏晏,仿佛说着家常。 孟知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原以为拿这条命去抗争,欢迎,加入滋源裙幺二五幺四幺四幺二看更多内容去逼迫父母同意。届时,楚惊春会为了他,愿意遣散所有面首。 没想到,却是让他做面首。要他如这世间最下等的男子一般,伺候人,还要与人共享。 他是多矜贵的公子啊,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孟知远撑着扶手站起身,眸底猩红,死死地盯着楚惊春许久,终是踉跄向外行去。 折辱孟知远,便是瞧不起整个孟家。 孟国公却是恭敬地弯下腰:“多谢殿下。” 唯有狠心的话,才能让那小子清醒。 “该我谢谢国公爷才是。” 孟国公愣了下,望着楚惊春一双澄澈的眸子,忽的后背发冷。 楚惊春有什么好谢他的,他所为,不过是不喜楚惊春将手伸到自个儿子身上。是以,当满京城的议论沸腾之际,他率先表态,对楚惊春出征一事毫无异议。 这样的人,最好死在战场上。 显然,这是楚惊春所求。 思及孟知远忽然的转变,怕是这桩事从一开始就是楚惊春布下的局。她要出征,恐惹得满朝文武不满,便事先将人得罪了干净,届时,所有人盼着她死,便没有人拦路。 算时势,也算尽了人心。 孟国公仿佛被摄了魂魄,蓦地垂首时已是了然。楚惊春会回来,她不会死。 是啊!所有盼着她死的人大抵都没有想过,她回来后会如何,会地位更加稳固,无人可撼动分毫。楚惊春便是打了这样的主意,才定要随军出征。 她不止要手中的军权,还要实际的名望。 孟国公走出长公主府,冷风呼呼地吹在脸上,才渐渐恢复些精神。 孟知远坐在马车内侧,整个人越发颓丧,瞧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孟国公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别想了,你配不上她。” 那样的奇女子,岂是他家这个金尊玉贵长大的公子哥能够匹配的。 孟知远垂着眼,失了魂。 孟国公遂又道:“你喜欢她,便只想你喜欢她,可想过你能给她什么?她什么都不缺。” “真心这种东西,多少人求着捧到她跟前,也要看她有没有兴致瞧一眼。” “知远,对她来说,你没什么特别。” “除非……”孟国公顿了顿,见孟知远眼皮微动,方继续道,“你与她相识于微时,她兴许能多瞧你几眼。” 孟知远早打听过,楚惊春有位极紧要的手下,便是从前就跟在她身边。 可是不够,不够啊! 他想她的身边只有他。 人一旦有了妄念,怎会只生出一点指望?尤其,他生来便什么都有,从未有什么不可得。 “儿子明白了。”孟知远虚弱开口,再没多余的力气。 …… “家父让我务必禀告长公主,北伐大齐十分艰险,请长公主务必三思。” 楚惊春看着对面的男子,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楚家还是对她存着几分亏欠。 “劳烦太傅挂心,只是不可更改之事,便不多言。”楚惊春淡声道,“正巧楚统领来了,有一件事还请你帮忙。” “殿下吩咐便是。”楚庭舟恭敬道。 楚家曾欠了楚惊春一回,断不能再次相欠。 “先皇曾宠幸过一个宫女,后来那宫女暴毙,留下一个孩子被送出宫,如今的年岁大约比陛下小一些。嗯,就是十一皇子,劳烦楚统领找到他,他的面目,应与先皇有几分相像。” 一个孩子?被送出宫?隐匿身份长大? 楚庭舟一时未解,拧眉思索了片刻,忽的眉心突突的跳。 他在宫中数年当值,从不知有什么孩子下落不明。唯有一个楚惊春,也早已被认回天家。 偏偏楚惊春说不出那孩子的年岁,却又说他应与先皇面貌相似。 倒像是…… 凭空捏出这么一个人。 用来做什么?自是用来威胁陛下,令陛下惶惶不安。 楚庭舟咽了咽口水,小心试探:“敢问殿下,有这个孩子吗?” “楚统领找到了,那便是有。” “一定要找?” “嗯……太后娘娘叛国,杀了她也成。” 楚庭舟身子猛地后倾,当即躬身道:“臣一定倾尽全力,找到十一皇子。” 楚庭舟离开长公主府时,心下从未有过的沉重。 找一个比陛下小一些年岁的人,瞧着简单,实是任重道远。 要模样相似,要来历不可查,还要去查敬事房的册子,看先皇可曾宠幸过哪个宫女,若是没有,如何将这一笔添上。添上后,又该寻那宫女来历,如今下落,可曾有孕。 嗯,大抵是不曾有孕的,可要做出有孕的过往。 种种种种,实在让人头大。 依楚庭舟来看,还不如悄悄杀了那个疯女人。回回搅事,永不知安宁。先前韵儿亦是因为太后妄念,好端端的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楚庭舟终归还是记着这个仇。 然楚庭舟亦是明了,楚惊春用得着张平晏,而太后毕竟是张平晏的姐姐。杀不得。 楚惊春见了两拨人,精神尚可,只瞧见烟兰最后领进来的周嬷嬷,脸色蓦地冷了几分。 见过几回,是熟识的面容。 “奴婢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安。”周嬷嬷恭顺叩头,起身后将一只锦盒奉上。“太妃娘娘听闻长公主将要随军出征,担心长公主安危,却又明白长公主心性,必是劝不动的。是以在佛前求了这道平安符,让奴婢日夜兼程地赶来,只盼长公主无忧。” 烟兰接过锦盒,在楚惊春面前打开。 楚惊春目光将将移过去,周嬷嬷又道:“太妃娘娘近来身子不济,眼力亦不如从前,这只荷包绣的便不大好,还请长公主不要嫌弃娘娘一片慈爱之心。” 藕荷色的荷包上绣着几只蝴蝶,针脚确然有些粗糙。 楚惊春懒懒瞧了一眼,只觉这位周嬷嬷一语双关的本事不错。 身子不济,便是在皇陵待的不好,想要出来。 眼力不如从前,便是隐晦表达悔恨之意,从前不知这个女儿的好,如今知道了。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只瞧周嬷嬷还能说些什么。 果然,周嬷嬷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道:“长公主有所不知,绣花样的时候奴婢斗胆想让娘娘绣一出舐犊情深,可是娘娘说,长公主小时候最喜欢扑蝴蝶了。” “许是有了年纪,太妃娘娘对近来的事常常不记得,却总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是想起她还未被逐出宫的时候吗? 楚惊春只觉得可笑。 “劳烦太妃惦记,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 一声“太妃”,击碎了周嬷嬷所有指望。 烟兰适时补充:“天色已晚,周嬷嬷若是没有别的事,殿下要休息了。” 早已夜半三更,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周嬷嬷自然不能退却,她深吸一口气,于烟兰的注视下缓缓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向楚惊春。 “长公主当真不肯原谅太妃娘娘,哪怕她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这话逼迫的含义太重,楚惊春却是终于抬起头,与周嬷嬷四目相对。 这样才对嘛! 淑太妃怎么好端端的来关心她,是先上敬酒,后备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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