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树枝,眼底尽是愤恨不甘。 如何能甘心啊?她被楚惊春压制了那么久,还不曾好好地出一口气,楚惊春忽然就这么死了。死便死罢,居然还特意留下一手牵制她? 再抬首时,点点光影在眼中亮起,汇聚成灼热的欲望。 不出几月,皇后与妃子入宫,陛下年幼不能理事。届时,朝堂与后宫皆由她一人做主。 午膳时,嬷嬷回至寿安宫,脸色仍是不大好。 太后脸色一凛:“没办妥?” 原是早前便说好的事,只需走一个过场便是。 嬷嬷微微摇头:“很顺利,楚统领并未改口,先前定下几位重臣的女儿,除了程大学士早就推拒之外,全都乐得女儿尽早入宫。只是,奴婢回来时路过正阳殿,跪在殿前的数位大臣还未离去。奴婢打探了一二……” “怎么回事?”太后心下一紧,“塑金身立庙宇之事,陛下绝不可能应允。此事有违祖制,便是陛下自己,亦不能如神明一般,享万民香火。” 嬷嬷踟蹰道:“是以,以姜大人和国舅爷为首的大臣们改了口。他们说,塑金身立庙宇虽是百姓之愿,可到底是劳民伤财。然万民书呈上,又不可不顾。遂退了一步,说,只立雕像即可,将雕像置于护国寺偏殿,供百姓日日瞻仰便是。” “大胆!”太后厉声斥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立于神明左右?” 说着,忽的猛地转过头,眸底晦暗不明。 “只怕,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太后嗓音幽沉,“金身庙宇算什么,过个十年百年一样荒废。可若是立于护国寺,便朝代更迭,仍会有人记得她楚惊春。” “真是好手段,好手笔!” “太后,那咱们该怎么办?奴婢打探到,陛下已经快扛不住了!” 太后胸口不停起伏,气得眼前一阵晕眩,嬷嬷及时上前搀扶才没有跌倒。 这两日,大喜大悲一桩桩紧随而来,尤其她的身子,萎靡了数月,确然经不起如此折腾。 “太后娘娘,您保重身子要紧。” 音落,叩门声蓦地响起。 嬷嬷去瞧,回首时,脸色愈加难看。 “回禀太后娘娘,看守皇陵的侍卫来报,淑太妃逃了。算路线,应是奔着皇城来了。” 太后顿了下,忽的笑了。 旋即冷嗤一声:“那么聪颖的女儿,居然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娘。哀家有时候真是忍不住想,淑妃那点脑子,怕是全都用来取悦先皇。” 嬷嬷道:“太后娘娘,太妃私逃可是大罪,您看?” “淑太妃进京,想是为了见楚玥,那就让她们母女见上最后一面。届时,按罪论处。”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对了,楚玥那个丫头,手上沾的人命不少吧,拢一拢,一并交由刑部处置。” 嬷嬷愣了下,迟疑道:“这般,会不会太快了?” 楚惊春旧党自然要一一处置,可淑太妃和八公主毕竟是楚惊春至亲,一面是百姓祈福,一面又取她至亲的性命,只怕落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 “哀家昨夜做了个梦,醒来时忘了干净,方才看着外面的雪忽然又想了起来。”太后抬手点了点一侧圈椅,“楚惊春就坐在那儿,和从前一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她活得好好地,冲我笑。” “哀家忍不住想,她真的死了吗?” 嬷嬷惊讶抬眼。 “陛下说她死了,尸骨无存,那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她会不会还活着,正藏在哪个地方疗伤?或是就等着哀家松懈,她好给哀家致命一击?” 嬷嬷不解:“长公主受困于数万人之间,应是不可能生还吧!” “太后娘娘,您是想……若是长公主还活着,必不会眼睁睁看着淑太妃和八公主去死?” “奴婢斗胆,长公主自小被逐出皇宫,同淑太妃几乎没有半点母女亲情。若真的还活着,怕是不会因此现身。” 若真还记着淑太妃是她的母亲,当初便不会将她打发至皇陵,又将亲妹妹幽禁。 太后不屑冷嗤:“是没几分情感。可是,置之不问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又是另一回事。你忘了,当初要和亲,她可是没打算将楚玥送过去?” “看一个人,正是要看她在要紧之时的选择。” “倘或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嬷嬷愣了下,细想过后方道:“若是奴婢,便是要打仗,也会先将八公主送过去和亲,届时便可为我大军拖延更多时日。长公主不肯送八公主前去,莫非真是不忍?” 太后眼皮微垂,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她呀,就是嘴硬心软。从前,楚玥几次三番要杀她,她居然还能轻轻揭过?”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困住淑太妃和八公主,再将消息放出去,倘或楚惊春还活着,必然会现身。 黑夜卷走最后一点光亮时,嬷嬷回转,带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回禀太后娘娘,为长公主立雕像的事落定了。” 大臣们和百姓已然退而求其次,陛下决然是扛不住的。 太后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言,只道:“淑太妃呢?” “已经压入大狱,奴婢将消息放了出去,不出半个时辰,必然满城皆知。” “好,哀家就在这等着,看她的亡魂何时现身。” “太后?”嬷嬷错身看了眼外头,踟蹰开口,“国舅爷在殿外。” 太后立时了然,张平晏同姜大人掌管朝政,淑太妃下狱,他自是第一时间知晓。这会儿,怕是兴师问罪来了。 “姐姐身子康健如初,弟弟忙于公务,今日难得抽空来探望姐姐。” 张平晏躬身垂首,说的恭谨客套,太后望着外头漆黑的天色,着实想笑。 亲姐弟间,早没半点隐秘,太后亦懒得作伪。 “看来官场浸淫于弟弟大有裨益,数月未见,已是这般沉稳。” 张平晏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太后望见一双泛了血色的眸子,和着一张极近苍白的面容,那是大悲大痛才有的形容。 “姐姐何必如此?”他的嗓音愈发沉痛,“她已然死了,她死了姐姐都不肯让她安生?” 太后早已料到张平晏如此,淡声反驳:“她的衷心,陛下和百姓自会铭记于心。然则,她是她,旁人是旁人。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楚玥手上沾染数条人命,早已是该死之人。至于淑太妃,自皇陵出逃,更是死罪。” 张平晏蓦地扬声:“她们终归是长公主至亲。” 顿了顿,又是嗓音低哑道:“姐姐自问,当真没有半点私心?” “是!”太后坦然道,“哀家确然可以换一个时机定她们的罪,可是,凭什么?” 她是一国太后,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况且,她也不曾冤屈了她们?那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 太后忽的目光灼灼地望向张平晏,语间颇有几分意味。 “平宴,你年纪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若是你寻不着中意的,哀家便做主为你找一个。” 他何尝是找不到,不过是从前够不着,如今见不到罢了。 这世上,再没有阴阳相隔更令人绝望。 张平晏脸色愈加萎靡:“罢了,姐姐要杀就杀吧,想来,她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些所谓至亲。” 离京前,楚惊春将一切都安排的极好。唯独没有提及血脉相连的八公主和淑太妃,想来,是早没了亲缘。 张平晏耷拉着脑袋,顾自转身离去。 立身宫门外时,才恍然回过神。 “老爷,上车吧!” 身边马夫不知提醒了几遍,张平晏抬首望了望天,无星无月,黑色笼罩了大地。 “去天牢。另外让人去春和楼,备一份最好的酒菜送来。” 半个时辰后,张平晏立在天牢门外。他与八公主淑太妃其实没见过几面,只当,是为了楚惊春,替她最后送她们一程。 张平晏掌管朝政,堪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以,无人敢阻拦。 只是,前头引路的狱卒明显脸色不对。 眼见着再转个弯就到,那狱卒终是扛不住,猛地跪下来。 “小的有罪,小的一时贪财,收了林霁尘的银子。现下,林霁尘正在里头呢!”说着,狱卒一并将踹在怀里的银子双手捧了出来。 林霁尘前来探望并不稀奇,只方才张平晏浑浑噩噩,没得心思去想。 这会儿也懒得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与身后人打了眼色,方悄声来到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牢房。 林霁尘的声音正传过来,“玥儿,此事乃太后娘娘亲下的旨意,我……我实在无能为力。” 随后,是什么被踢翻的声音。紧接着,女子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耳朵。 “为什么?我与太后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林霁尘无望地望着眼前几近疯癫的女子,从前她是装疯,如今,却是真的要疯了。 他甚至懒得解释,想来下狱之初,也早有官吏同她细数过她的罪责。只楚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着是哪处得罪了太后娘娘。 默了默,只好挑拣楚玥能瞧得上的,说道:“先前绑架楚统领的千金,这事,也是死罪。” 楚玥更是抓狂:“那是她让我做的!怎么,想要先磨杀驴不成?” 林霁尘无声叹息,凭着楚玥的所作所为,陛下和太后娘娘怕是早就瞧不上她,更看不惯先皇的宠妃淑太妃。可终究有楚惊春那一层关系在,楚惊春不发话,不好处置。 如今,楚惊春不在,自然要除掉她们泄愤。 林霁尘转头望向一旁呆坐的淑太妃,发髻凌乱,青丝白了一般,垂着头,看着极是萎靡。 他张了张嘴,试图宽慰,可将死之人,说什么都是无用。 末了,只得将带来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细微的动作顿时惹恼了楚玥,她又将食盒一脚踹饭,嘶吼着:“林霁尘,你休想让本公主吃这种腌臜东西。” 林霁尘嗓音沉闷:“还有三日,这是我从酒楼带来的。” 三日后处斩,急什么? “春和楼吗?楚惊春的春和楼!哼!本公主才不要吃她的东西!” 林霁尘看着碎了一地的碗碟,再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淑太妃却是好像想起什么,忽的大步近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我听说,如今掌管朝政的两位大人都是她的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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