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珏自然明白朱先生之意,可心底欲/望隐隐作祟,他道:“听闻四弟最近新得了只雀儿,满京城的寻一个笼子圈着它。然而到了现在,也没人见过那雀儿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竟这般讨四弟欢喜。” 言罢,楚青珏又是叹一声:“到底是老四张扬,若他谨慎些,怕是都无人知晓他得了只金贵的雀儿。” 朱先生眼睛半眯,脸色沉了半分。只是他始终恭敬垂头,不叫人察觉罢了。 “殿下若是也想养只雀儿,也未尝不可。”朱先生道,“只是不能与四殿下一般,四殿下,到底只是皇子。” 只是皇子。 短短几个字,顿时给楚青珏敲了一计重重的响钟。 四殿下胡闹算什么,不过皇子罢了。难道太子殿下也要同四殿下一般? 楚青珏脸色骤然沉下来,乌云密布。良久,才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罢了!”他沉沉道。 济世堂内室。 楚栖桐步步向着楚惊春行去,楚惊春躺在床上,脑海里转过万千思维,竟是头一次生出些无计可施的无奈。 倒也不是不能硬生生躲过,可事到如今,躲避无异于直接告诉她二人,春和楼确然有些猫腻,连带着她的计划也要一并出了差错。可若是不躲…… 楚惊春迅速思虑着,也罢,见着就见着,少了太子那一层,至少稳住春和楼幕后之人。 楚惊春屏气敛息,全似沉眠一般,纵是叫人揭了面纱,也断瞧不出任何端倪。 楚栖桐行至床前,楚惊春只觉那只手就要拂过耳侧,千钧一发之际,忽的听见外头一道声音。 “林公子呀!” 这声音带着些许雀跃,是特意扬了的声调,似只为叫内室之人听个清晰。 身侧之人果然顿住,随后很快向外走去。只是,离开的怎么只有一道脚步声?楚惊春细细辨着,察觉又有一人靠近,再次将手落下时,忽又听着楚栖桐的声音。 “公主,你陪我去吧!” 这声音,就带些央求。 楚惊春暗自揣度,若非这位楚家小姐也喜欢林霁尘? “你自己去,我不去。” “哎呀公主,你就当陪我好不好?你难得出宫,又正巧遇见了,就当陪陪我。” 身侧之人似有些为难,顿了顿,到底同楚栖桐一道离去。楚惊春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下,也在两人简短的拉扯里暗暗察觉,喜欢林霁尘的或许不是楚栖桐,而是八公主。 只是八公主这年纪,不过十三岁,勉强……也不算早慧。 虽说女子十五岁方才及笄,也多得是十二三岁就早早定亲的人家,待到及笄就会成婚。因而八公主动了心,也是寻常。 两人离去,楚惊春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见烟兰猛地跌在地上,陡然泄了全身力气,惊惶得厉害。 烟兰大口大口喘气,喘了好一会儿,才慌忙爬到楚惊春身边,小声地唤着她:“姑娘,轻白姑娘,你可快点醒醒啊,咱们要快点回去才是。轻白姑娘?” 说不得那两人就会去而复返,楚惊春未曾睁眼。 烟兰又趴在她身边唤了会儿,终是起身不停地徘徊。犹豫片刻,终是从楚惊春发上取下一根略是尖锐的发簪。咬了咬牙,冲楚惊春小声道。 “得罪了姑娘,你若是再不醒来,咱们真要折在这儿了。” 林公子方才不知去了何处,这时适时出现,正巧将两位小姐引走。可这牵引,也不知能挡多大一会儿,还是悄悄从后门离去才是。 发簪用力扎向楚惊春的指腹,力道极大,仿佛要刺穿她的手指,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可楚惊春仍无半分动静,烟兰又换了根手指,用了更大的力道。还是不行。 末了,烟兰看向楚惊春面纱下人中的位置,几乎要下了狠心。 正此时,见楚惊春眉头蹙了蹙,明显是有了动静,这才落下手,又是伏在她身侧,小声地唤着。 楚惊春紧皱着眉,顾不得耳边聒噪。她原以为她只是陷入昏迷,醒了便是醒了。可直到烟兰拿发簪刺向她,她才蓦地惊觉,她能察觉到被刺,能感受到痛意,却是动弹不得分毫。 她又竭力动了动旁的手指,仍是一样。 她像是被点了穴道,死死地定在床上。却又不是,她并不觉哪处血脉受阻,而是真正的全身乏力。 是失血过多,还是因着那大夫所开的药? 隐约间,似乎有听到说她中了毒,如今这般,是毒性所致? 楚惊春想不出缘由,也没有他法,只得缓缓睁开眼,勉力开口与烟兰道:“烟兰,我没有力气。” 烟兰见她睁开眼,本要满脸欣喜松下一口气,听她如此说,险些又要一屁股栽在地上。 扛着一个女子不是不行,烟兰并非娇生惯养的小姐,柔弱不堪。她能背得动她,可断然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更何况,今日是上元节,人来人往,如何掩人耳目? “那……那……” 烟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反过来问她:“那姑娘,咱们怎么办?” 楚惊春迅速在脑中思虑了对策,道:“你悄悄去找大夫,问他有没有猛药,能叫我立刻站起来,伤身子不要紧,只要撑上一时半刻就行。” “好,奴婢这就去。” 烟兰慌忙起身,察觉门外无人,才小心转向一侧。及至大夫跟前说了所求汤药,才忽然转过神来。 真了不得啊,她都乱了套了,轻白姑娘竟还那样镇定。 果真是灭门之恨,叫人不得不顽强起来。纵是千金小姐,也修炼的刚硬不屈。 烟兰眼见着大夫配了药,又盯着伙计将药材放在冷水里泡上,这才匆匆往回赶。浸泡药材需要时间,煎药又要好一会儿,前后加上少则半个时辰,她还是守在轻白姑娘身边妥当。 可她刚走两步,便见火光映入眼帘。 上元节的夜晚,见着火光最不稀奇。可眼下那火光的来处,正是楚惊春所处的内室。那间内室本就是为着小姐妇人准备,单独在一处。也是济世堂身在京城,大堂与偏厅,乃至那间内室都备了足量的碳,都是暖融融的。 烟兰急忙奔去,明明不过几步远,却是眼见着火光冲天,浓烟呛鼻。 她什么都顾不得,满脑子都是:轻白要死了,要死了…… 烟兰只觉得双腿发软,跌跌撞撞近前,又被大火逼得后退。 围观者众,烟兰只得抓住一个又一个:“救救她,救救她,里面还有人呢,还有人的!” “救救她!” 烟兰的眼睛被浓烟熏的通红,急切得泪水将要滑落。轻白若是死了,她或许亦会性命不保,轻白不能死啊! 可是无人理会,这样大的火,谁敢近前。 “林公子?” 望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时,烟兰终于喜极而泣,以林公子的身手,定然能够救下轻白姑娘。她下意识便要奔去,然而步子还未迈开,便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那是楚小姐和公主殿下。 几人分明瞧见这里的火势,可不过目露诧异,林公子也不过蹙了蹙眉。 烟兰彻底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看向大火的方向。 喃喃自语:“真可怜啊,没有人救她。” 甚至,没有人想救她。
第20章 大火烧了许久,久到潜火队终于赶来,久到人群散去,久到烟兰眼前只余下一片废墟。 若是往常,京城哪处起火,潜火队大多能迅速赶来。可今夜是上元佳节,灯火布满长街,潜火队为了应对各处突发火势,士兵分散于各处,也总是少不得哪里火苗蹿起,须得及时处置。 因而济世堂这端,潜火队来得才晚了些。 “一具尸骨,几根女子的发簪。” 烟兰听到有人这样说,顷刻没了一丝指望,失魂落魄地望着满目荒芜,不敢向前一步。 烟兰顶着暗沉沉的天步步往回走,她知道天光将要大白,这是大白前的昏暗。她顾不得去想死在大火中的女子有多可怜,眼下,她须得可怜可怜自己。 美人计的美人没了,掌柜的素来不喜轻白姑娘,或许还能有一丝暗藏的喜悦。可是主子,怕是要怒极。 回到春和楼后院,也不必烟兰细细说与云娘听,大火骤起,云娘早听闻了风声。 “确认死的是她?”云娘拧着眉,事发突然,她亦是面色凝重。 烟兰低垂着头,身子仍在发抖。 她哆嗦着说道:“大火烧得太厉害,奴婢不敢近前。后来灭了火,奴婢听潜火队的人说,只剩一把骨头,还有几根发簪。” 云娘盯着她:“你没有亲眼去瞧?” “奴婢……奴婢远远地看了一眼,是一把细瘦的骨头,应就是轻白姑娘。” “她就这么死了?” 云娘仍觉得难以置信,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姑娘,居然就这么死了? “轻白姑娘真是走了霉运。”烟兰不敢直说,只拐着弯道,“受了伤便罢,偏偏还中了毒,奴婢为她取药时她还躺在床上僵硬地不能动弹,但凡能动不动,也不至于活生生烧死在里面。” 活着烧死,这死法,确实痛苦了些。 哪怕是个睡着的人,火势突起,也能在醒来之际,狠着心跑出来。至多不过呛着,或是烧伤些皮肉。何至于活生生烧死? 云娘自然明白烟兰之意,这毒中的蹊跷,可谓是间接要了轻白的性命。 然云娘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略等了会儿,直等到一个丫头进门禀告:“掌柜的,奴婢问过了,济世堂并没有伙计失踪,那大夫说,济世堂失火,他愿承担些银两。” 如此,死的人便只能是轻白。 云娘冷哼一声:“我春和楼最红的姑娘,岂是他一些银两就能打发?” “去,将此事告与主子。”随后与烟兰道,“同我去见见苏苏,她这番手笔,不知可给自己想好了后路。” 同一刻,地字一号房内,苏苏抚着脸颊,正放肆的笑着。 坐于圆桌前的男子,面目纠结地看着她,些许话在喉头打了几个转,只叫眉头皱的愈发厉害,黝黑的面容愈是显得苦大仇深。 “来!”苏苏忽然扭着腰走向他,伸手扯着他的衣襟,“今日本姑娘好好伺候伺候你。” 她拉着他,就要往床畔走去。 男子由着她拉拽了两步,终是挣开她的手,声音粗哑道:“苏苏,我已经知道了。” “呃?知道什么?”苏苏不以为意。她太高兴了,眼睛弯弯,笑得泪珠都充盈在眼眶。 男子声音愈是沉闷:“是你先要对轻白姑娘动手,才伤了自个。” “苏苏,轻白姑娘中毒,可是你做的?” 苏苏眼皮微掀,终于正眼瞧他,也不过一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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