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沉沉地闭上眼,沉沉道:“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歹毒。” “呃……”如此便算说破了? 烟兰又是迟疑,顿了顿,方小心开口:“林公子,苏苏姑娘伤了脸,日后再不知该如何在春和楼立足,她也是可怜。” “是她先要伤人,难道反过来怪别人还手?” 嗯,确然是这么个道理。从头至尾,楚惊春都是无辜至极,乃至现在,受了伤昏迷不醒的也是她。可不知为何,烟兰总觉得,眼前躺着一动不动的轻白姑娘,似乎不那么无辜。 罢了,公子小姐们的事,同她有什么相干。 烟兰敛下心思,静静等楚惊春醒来,林霁尘不便一直待在内室,遂到外头等候。 略一盏茶的功夫,烟兰见楚惊春眼皮又颤了颤,心想大抵再一会儿,便能回去。结果外头忽然一阵嘈杂传来,还未曾听得真切,便见一女子掀了帘幔而入。 医馆虽是不小,可也没有一个病患一间房的道理,受了伤,便都在这间内室处置。 烟兰循着声音抬头去瞧,一眼见着女子的面容,心下一慌,身子悄然往旁边挪了挪,想要挡住楚惊春。奈何楚惊春躺着,本就太过明显,烟兰挡得住面容,挡不住叫人发觉这里有人。 更何况,来人一眼认出了烟兰。 “这是……”来人步步走来,一面说道,“是春和楼的丫头吧?” 烟兰再是躲不过,只好起身一礼:“见过两位小姐。” 眼前二人还能是谁,正是白日里吵嚷着要见自家姑娘的两位小姐。当时掌柜的费心将她们拦下,没成想,在这医馆居然又遇见了。 “那是谁?”楚栖桐探身看向楚惊春的方向。 “我家姑娘受了伤。”烟兰简短应下,转口就问道,“小姐可是也受了伤,可要紧?” “不妨事,划了个口子。”楚栖桐无谓摆摆手。 端看个性,似是爽直的性子,不拘于小节。 她身旁女子却是面有忧色:“留了疤可是不好。” 顿了顿,瞥向楚惊春的方向,恍然道:“这位可是轻白姑娘?” 这话引得楚栖桐当即迈步上前,叫烟兰仓皇挡在楚惊春跟前,都险些来不及。 烟兰褔身挡住楚栖桐的去路,也尽可能挡住她的探究,只道:“楚小姐,我家姑娘病着,实在不便。” 烟兰不敢一口否决,两厢距离太近,虽是楚惊春仍戴着面纱,不会叫生人认出面容来。可同为女子,只消这两位小姐稍微蛮横些,上手便能将楚惊春的面纱扯掉。 因而这谎言,是撒也不成,不撒也不成。只得稍稍婉转。 楚栖桐自然听话这话里的玄机,眸间兴味愈浓:“还真是轻白姑娘?白日里想见姑娘不曾得见,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真是缘分。” “嗳,我说你这丫头!”楚栖桐拍拍烟兰的肩侧,“大家都是女子,你藏得这么严实做什么。” 烟兰愈是面上艰难:“楚小姐,还请不要让奴婢为难,我家姑娘已经很久不见客。”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楚栖桐不以为意,她实在不觉一个女子面貌有什么好隐藏。在春和楼时,吊着客人的胃口也算一遭,如今在春和楼外,又同是女子,实在没得那般矫情。 正想如何说通这丫头,身旁女子碰了碰她的手臂,目光正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楚栖桐顿时了然。 “银子是吧?”楚栖桐从腰间拽下荷包,整个塞到烟兰怀里。“你瞧瞧,这里头可是金子,虽说顶不上白银千两,也有数百两。这金子你收下,只当今夜没遇着我们不就是了。” 言下之意,是要烟兰自个昧了。 烟兰忙是摇头,一面把荷包推回去:“奴婢不敢,还请楚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楚惊春的脸藏了太久,虽是烟兰也觉,叫两个小姐瞧见大约不碍什么事,可万一生了事,她可是大罪过。届时,再多的银两也买不来小命一条。 “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倔?” 楚栖桐耐性渐渐被消磨,原本两人对名满京城的美人是有些兴致,想着如何貌美,广播局小说肉文还有开车小视频都在企鹅裙八爸三灵七期五叁流整理上传大抵见过也就罢了。毕竟,两人见过的美人实在不是少数,没得什么稀奇。可如今非是不让见,便非见不可了。 楚栖桐声音略沉:“我若非见不可呢?” 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烟兰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她恨不得扑通一声跪下,好将眼前两个小祖宗给撵走,可又怕跪下后楚小姐直接越过她扯下楚惊春的面纱,只得僵硬地站着,一面努力措辞。 “楚小姐若非要见,奴婢自然拦不住,只是回到春和楼,少不得要叫掌柜的责罚。只恳请楚小姐可怜可怜奴婢,那些板子捱在身上,真的痛极了。” 烟兰说着,当真是满面恐惧。 她原想换一个说辞,只说,若是楚小姐非要见,倒不如提前将她的性命拿去,回去后再受一番折磨,恐是生不如死。可那般说,有些威胁的含义,倒不如一味装可怜。 楚栖桐果然有些犹疑。 她在家中,虽是一贯娇宠,不大明白下人们的苦楚。可幼时习字念书,教授的先生也是极为严苛之人,偶尔便叫他打了掌心。挨打的痛意,楚栖桐是知道的。 楚栖桐身旁的女子也是伸出手,将她往后拉了拉,低声道:“算了栖桐,宫中娘娘哪个不是绝顶美人,咱们不瞧她了。” “宫中?”烟兰骇然出口,膝头不自主地发软,跪了个结结实实。“您是……” 烟兰声音打着颤,骤然想起早前猜测。她方才一味推阻,竟是将白日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女子声音放了低,却是因着这内室与外头吵嚷有些距离,叫眼前这丫头听了清晰。 既是已经被揣度,也不便遮掩,楚栖桐当即拿出些款来:“还不快见过公主殿下!” 果真是公主?! 烟兰猛地叩头:“奴婢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这一声唤,激得深陷于梦魇无法挣脱的楚惊春,眼皮猛地一跳。太熟悉了,仿佛就在耳侧,又有哪个小宫女跪在她面前磕头,恭恭敬敬地说,“拜见公主殿下。” 又太遥远,恍如隔世。 亦是因着这一声唤,楚惊春彻底清醒过来,只是不曾立即睁眼。 她侧耳听着动静,只听一个温软的女声,低低道:“起来吧!栖桐,咱们走吧!” “奴婢恭送公主殿下!”烟兰道。 而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楚惊春心下还有些遗憾,不能在此刻睁眼看一看那个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八公主,长得什么模样,有着怎样的性情。 不一会儿,却听一人的脚步忽然顿住,另一人也随即停下。 楚栖桐狐疑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烟兰:“不对啊!方才你不叫我见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公主在侧,竟还没有松口。说!你们春和楼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19章 烟兰跪在地上,躬着脊背,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她心底太过清楚,若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便罢,非是公主,决不能瞧见轻白姑娘的样貌。如若公主见了,他日如何叫轻白魅惑太子殿下。 这可谓满盘皆输。 因而,眼下只得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佯作无知。 楚栖桐与八公主向外行去时,烟兰将要松口气,却见她们一道回转过来,忙是将脑袋垂得更低些。听得质问,只得惶恐不安地开口。 她声音发颤,似是怕极了:“奴婢,奴婢头一回见着公主殿下,太……太过慌张,求公主恕罪!” 楚栖桐见烟兰惊惧的身子都在发抖,仍是狐疑道:“果真?” “奴婢不敢撒谎。” “那我与公主殿下,如今可看一看这轻白姑娘的样貌了?” 原本确然是见不见都成,如今心底存了疑虑,当是见了才能消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叫春和楼这般藏着掖着,明知公主在此,仍不坦诚。 “……自然。”烟兰被逼到绝境,再不能一副咬死不从的姿态。 木板床上躺着的楚惊春,心下亦是一紧。她不能此刻睁眼,睁了眼,被压着身份问询,又是一桩麻烦。可这样躺着,叫人从头到脚的审视打量,亦是令人不适。 尤其,还是堂堂的八公主殿下。 楚惊春只觉心口翻涌,尤其伴着那脚步声,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掠入鼻端,叫她作呕。 同一刻,外头烟火绽放的噼里啪啦声响,完美地将隐于暗处交流的声音隐去。 小巷内,侍卫躬身回禀:“太子殿下,属下已查实,轻白姑娘中了毒,送至医馆后,如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楚青珏拧着眉,“处理伤口,叫人瞧了?” 楚青珏未曾瞧见,却也可想象那女子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是个什么情形。如是东宫内的女子露了手腕给人瞧见,性命必留不到第二日。 只是眼前划过那女子的面容,楚青珏略压了压那股子不适,又道:“性命要紧,活着就成。” 对于绝色,略宽容些也无妨。 侍卫脸色却并未舒缓,道:“公主也去了医馆,正好撞见。” “什么?”楚青珏一惊。美人初见,刚刚泛过涟漪,不及掀起汹涌,就要当做从不曾相见。 楚青珏转头看向身侧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朱先生,您看此事应当如何?” 朱先生沉吟片刻:“轻白姑娘今夜重伤,朱某怕是见不得姑娘,即便见了,与昏迷中人也说不得话。如今,又刚巧遇见公主殿下,已是叫殿下陷入两难的局面。” “朱某冒昧,不知殿下预备如何选?” 先前种种筹谋,皆是要将这女子当做一枚棋子,既是棋子,自是哪处有用便搁置于哪处。可朱先生自也瞧得清晰,佳人遗世独立,太子殿下应是有了别的心思。 不论如何,将计就计的法子,已不可用。 楚青珏自小便见过诸多争斗,眼下这般,即便是面对最为心腹可靠的幕僚,仍不会将话说得通透。 只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朱先生遂道:“其实轻白姑娘今日重伤,本不打紧,只看公主殿下可曾见着姑娘的样貌,若未见,一切照旧。若见了,姑娘落在公主心底,许多事将来不好实行。” “只是,见与不见不好论断,便是将来打探的一清二楚,说是不曾见过,也不好做个万一。” “依朱某所见,轻白姑娘入了公主的眼,便权当见了。既是见了,朱某他日仍可去见她,叫她为殿下所用。至于其他,恐难以成事。” 言下之意,便是为大局故,公主殿下见了轻白姑娘无伤大雅。若为那些多余生出的心思,断断是没了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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