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斗篷挡着,她的手上只沾了一丁点血迹。可她还是用力地搓洗着,洗的冷白的皮肤开始泛红,洗的手指不自觉的发颤终于稍稍减弱。 再回过身走至朱先生跟前,楚惊春冲他得体地福了福身:“多谢先生。” 女子做的是强自镇定,可发颤的指尖到底泄露了一切。 朱先生未曾戳破,只道:“何小姐眼下可算平复,或是朱某等一等。” “不妨事,朱先生直说便是。”见一面难得,每一回只以纸条传信,太过繁冗。如今见了,当是抓着机会细说端详才是。 朱先生遂道:“何小姐识得楚庭舟,他是负责守卫皇城的禁卫军副统领。” 楚惊春攥紧了手,没有否认。“从前见过一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朱某倒是不曾听说楚统领曾去宁关县公干。” 楚惊春的神色仍是不稳,嗓音虚飘,旁人问了,她只木讷地应答。 “不是宁关县,是徐州。” “小姐既认识楚统领,为何没想过求他为你报仇?”朱先生道,“楚统领掌京畿安危,面见陛下甚至比太子殿下还要便宜。他一言,或许就能为令尊翻案。” 楚惊春呆呆地摇头:“那时仓促一面,不知楚公子身份显赫。况且,父亲的案子早已做成铁案,小女子不求翻案,只要报仇。” “今日你见楚统领之事,春和楼定也会知晓,届时,小姐可知如何言说?” 楚惊春愣了下,因着被问住,连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都减弱许多,只顾着琢磨朱先生所言。 “先生何意?”她勉力揣测,空洞的眸子渐渐凝聚些神采。 “春和楼或许会利用一番,小姐不妨顺水推舟。” 楚惊春苦涩地扯了扯唇角:“难道要我引诱楚公子不成?我虽是只与楚公子说过两回话,却也看得出他是极为板正之人,岂是寻常女子能够蛊惑。” “楚统领守卫京畿,色/诱确然无用,但未必没有旁的法子。” 楚惊春略是迷茫,却也不能指望朱先生将话头挑明,遂道:“好,就依先生所言。我会尽快为先生查清春和楼幕后的主人,也请先生不要忘了先前诺言。” “只要确认,朱某立时为小姐奉上林相项上人头。” “多谢先生,小女子告辞。” 楚惊春褔身作别,迈入暗道那一刻,微蹙的眉头平平展展,一张脸瞬间平静无波,哪有半分杀人的骇然? 只是她背对着人,落在朱先生眼中,也只觉得女子虽瞧着身形清瘦不堪一击,可到底身负满门被灭的仇恨,比着寻常女子还是坚韧不屈,是枚好用的棋子。 尤其楚惊春离去后,朱先生亲自上前查看严大人的尸体,一刀刺入胸膛,并非致命的关口。要命的,是那刀子被人狠命地又往里怼了一寸。 朱先生瞥见被丢在地上的匕首,指痕混乱,确然是双手紧握。至此,便是彻底安下心。 楚惊春回到先前的禅房,与司予相视一眼,俱是松了一口气。 “咱们回吧!”楚惊春低声道。 司予点了点头,正要出声叫外头的丫头进门,楚惊春擦身而过,司予鼻端微动,不由得皱了皱眉。 “轻白,你身上有些味道,你……” 你果真杀人了?! 这一声疑问,司予不敢出口,怕楚惊春应,又觉得以她的性情不会不应。 楚惊春顿了下,趴在司予肩头嗅了嗅,又抬起自个的袖子闻了闻,方小声嘀咕:“是有些血腥味。” 那味道黏腻缠人,她虽是用力搓洗,可到底有些许留存。 楚惊春在屋内扫视一圈,见供桌上有残存的香灰,遂捏了些洒在袖口,又用力拍了拍。再用力去闻,便只知浅浅的檀香袅袅。 临出门时,司予终是没抗住心底的好奇,抓住楚惊春的手腕,将嗓音压至最低。 “你真的做了?” 楚惊春低低“嗯”一声,面上尽是无谓。 司予登时瞪圆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叫官府察觉吗?” 司予始终难以置信,她虽是也坠入谷底,可哪怕备受折磨之际,也未曾想过手染鲜血,拿捏别人的性命。楚惊春杀人,就这么杀了? “或许会吧,不妨事。” 这些琐碎,也无需楚惊春来费心。若是太子殿下的谋士,连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怕是也没脸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司予仍是惴惴不安,可见楚惊春当真是面目寻常,也不好再多问下去。只默默平复着心绪。 是夜,楚惊春用过晚膳,照旧懒懒地坐在桌前。 夜至深,楚惊春仍未等到门扉被人叩响,索性躺下入眠。 今日护国寺梵音殿前,她见了楚庭舟并与之说话一事,烟兰必定告与姜大人。原本姜大人若有什么打算,今夜应当前来。若是不来…… 或是正见他背后的主子,商议应当如何行事。 如楚惊春所料,姜大人此刻正弓着腰,姿态可谓是毕恭毕敬。凉亭下,端坐于他面前的男子却是拎着几分慵懒,似是风雨袭来都不受半分惊扰。 夜幕下,未有月光照耀,两人的面目都不大清晰。幸而檐下还挂了盏灯,叫男子分辨出姜大人的神色。 也没得什么神色,不过卑躬屈膝,小心谨慎罢了。 男子懒懒地睇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觉得这层关系可加以利用?” 姜大人点了下头:“楚庭舟身份非同寻常,若是能拿下他,于殿下大有助益。” 男子冷哼一声:“本殿下看你是糊涂了,楚庭舟的父亲是太子太傅,妹妹将要为太子妃,你要本殿下去拉拢他?本殿下倒不如直接告诉太子,我看上了他的位子,请他挪座。” “楚家父子看似皆为太子所用,不可撼动。但以臣所见,名头正盛的太子太傅,和将要为太子妃的楚家小姐,都抵不过真正手握兵权的楚庭舟。” 姜大人继而道:“殿下不必拿下他,只要他与太子殿下生了嫌隙,关键时候不为太子所用,便是殿下您的助力。” 男子眼皮微动:“铁板一块,如何生出裂痕?” “何映秋。”
第30章 翌日。 楚惊春刚刚用过早膳,云娘便摇着一柄团扇悠悠然进了她的房门。 楚惊春端详着云娘的姿态,心知这是昨夜姜大人与人商议得了结果,是以,叫云娘来告与她。然则云娘乍一开口,仍是叫楚惊春蓦地一惊。 “你说什么?”楚惊春咽了咽口水,又抬手扶了扶下巴。 云娘与人言说,向来喜欢先做一番迂回婉转,奈何极不喜楚惊春的性子,遂免了那些没用的,头一遭利落直言。结果瞧着楚惊春这般神情,嗯,她极是满意。 云娘翘起腿,身子靠在榻上,懒声重复:“你与楚统领相识,寻个时机,委身于他吧!” 这话算不得晴天霹雳,可却是晴天落下大雨,太稀罕了! 楚惊春实在不懂这春和楼真正的主子,那脑袋到底怎么转悠的?知晓她识得楚庭舟这位禁卫军副统领,想出的法子,竟然还是色/诱这一招。 那脑子里,是只有男女之事吗?就没有旁的计策可用。 楚惊春镇定了片刻:“掌柜的,这是姜大人的意思?” 云娘见她满眼迷茫,好心解释:“你呀,出身微贱,进了我春和楼也没见过几个男子,更不知那天潢贵胄的心思。” 说着,见楚惊春仍是不解,又道:“我便与何小姐说的通俗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呢,又不如偷不着。” 这话,着实简洁明了。 楚惊春道:“是以,掌柜的原先允我做清倌儿,还能开出一千两一眼的高价,便是行的这个偷不着。既如此,为何如今又要我委身于楚公子?” 楚惊春话一出口,自个忽然后知后觉一般意会出来:“掌柜的之意,是要太子殿下偷不着?” 云娘笑笑:“何小姐到底聪颖,一点就透。” 楚惊春失笑,这一回,诚然是她蠢钝。 只想着楚庭舟的身份必然叫两方势力动心,朱先生打的计中计的心思,自是要看姜大人这边首先如何行事。 楚惊春揣度了些许法子,独独忘了一点,那便是在姜大人眼中,她已然入了太子的眼。是她太过清醒,偏偏忘了这条。 太子殿下不曾得到的女子,偏叫旁人占有,自然心生不满。如此,即可起到离间太子殿下和楚家的作用。 倒也算个不错的计策。 可这计策,怎么同最初叫她诱惑太子一般,耐不住深思? 魅惑太子,至少可污些太子的名声,由此或许可惹得龙颜不悦。如今挑拨离间这法子,为大局故,便是太子当真对一个女子上了心,难道还能为着这女子与要紧的臂膀置气?只怕,压根不会显在面上。 除非,另存了后手不曾叫她知晓。 楚惊春想了会儿,便是面露难色:“要我失身于楚公子,法子是好的,可我不愿。” “何小姐!” “掌柜的在京城多年,难道不曾见过楚家公子,那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模样,是会为女子所惑?” 楚惊春一脸此事艰难,不能成事的模样。 云娘不以为意:“时隔一年,楚公子仍旧记着你,你戴着面纱他都能认出你来,你说他对你无意?” 楚惊春搭下眼皮,心道:谢过风,谢过楚庭舟自个的好记性。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楚惊春道,“掌柜的为我起名轻白,如今我或是命不久矣,却是要我不能清清白白的走。” “原是因此。” 云娘倏地笑起,满眼嘲讽:“何小姐,怎么,你还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呢?那司予如何,从前可是比你金贵多了,如今不还是日日接客,我看她欢喜地很,只怕早就后悔了当初不该跳楼,白白折了一条腿。” 楚惊春叫人说的,难得脸色有些发僵。 “我说了不愿,就是不愿。” 云娘瞥着她脸色,心下愈是如意。 冷哼一声:“你不愿也得愿,何映秋,你想报仇雪恨,就少拿捏你大小姐的性子,做得个忠贞烈女有什么用。” 音落,楚惊春愣了下,似就着话头忽然被引着想起了什么,颓靡的气势陡然硬了起来。 她下颌微扬看向云娘:“要我心甘也不是不行,请掌柜的转告姜大人,叫我看见你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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