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栖桐点点头,方想起来问,“哥哥,你认识轻白姑娘,她姓何?” 楚庭舟顿了下,道:“我答应她不与人言,你只当今日不曾见过她,只知她是春和楼的轻白姑娘,忘了她姓何吧!” “哥哥……”楚栖桐伸手扯扯楚庭舟的袖口。 楚庭舟一贯宠溺这个妹妹,此刻还是板了板脸色:“偶然遇见,往后咱们与她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知晓了又如何,倒不如将这点好奇隐下。” 楚栖桐明白兄长所言,不只是针对楚惊春,还有司予,扁了扁嘴,到底不再追问。 然后回到家中,听得丫鬟们几句与楚惊春相关的议论,遂揪住一人:“说清楚些。” 丫头遂将听来有关昨日公主府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与楚栖桐听。 末了,又是添补:“奴婢只觉得,这位轻白姑娘当真是红颜薄命,那夜济世堂大火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结果又失足落水,真是可怜。” 楚栖桐僵在原地,昨日她与兄长一道去了公主府,却是从头至尾不曾听说,去了位春和楼的清倌儿,那清倌儿还落了水,叫人抬了出去。 丫头还在感叹着:“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就这么死了。” “……她没死。”楚栖桐愣愣开口。 丫头诧异了下:“那还真是命大。”说着,瞥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藏于喉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小姐说不准何时就成了真正的太子妃,成了八公主的嫂子。更何况,小姐本就与八公主交好,即便八公主刻意杀人又如何,不过一个清倌儿,杀了也就杀了。 只是难为自家小姐,始终觉得八公主年纪小,心思纯良。 丫头没提,楚栖桐心底却是隐隐有个念头滋生,那位轻白姑娘两次遇险,似乎都与八公主有着关联。 济世堂大火,八公主在场。失足落水,又是在八公主府上。一而再的,实在有些巧合。 楚栖桐屏退无关紧要的丫头,只留了贴身婢女,这才问道:“你见过林霁尘公子,以你所见,他可像个会与女子钟情忠贞之人?” 贴身婢女毫不犹豫摇头:“林公子的名声,满京城谁不知晓。眠花宿柳,行事不羁,奴婢想象不出他会专心对待一人。” “可他很有可能会做驸马。” 婢女顿时了然:“小姐是不是想说,公主选中了他,为何又容不下他的脾性?” 楚栖桐秀眉微蹙:“有些念头难以自圆其说。公主若是容不得林公子初入春和楼,怎的能容下先头那位苏苏?” “那怎么一样?”婢女脱口道,“苏苏姑娘是红倌儿,轻白姑娘是清倌儿,是身子干净或许身家也干净的女子。况且,只一个清倌儿春和楼就敢开一千两瞧一眼的高价,可见容颜非比寻常。这样美到极致又清清白白的女子,可不得让人心生忌惮。” 是啊,极美。 楚栖桐默然一叹,忽的懂了。 为何八公主想见一见轻白姑娘的脸,为何又那么巧乐者与舞姬如此多,偏偏轻白姑娘失足落水? 楚栖桐想起那夜,她和公主还有林霁尘三人站在济世堂外,看着大火爆燃。 林霁尘若真对那位轻白姑娘用了心,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何其残忍。 残忍?这样的词用在一个如太阳般明媚的小女孩身上,楚栖桐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小姐?” 婢女看她面上血色消退,忙推了推她。隐于心底的话,到底倾倒而出。 “小姐,不管您怎么想,可是不能当着公主的面提上半句。如今,您还不是太子妃,既算您做了太子妃,却也万万不能得罪公主。那可是陛下和淑妃娘娘,甚至几位殿下都娇宠着的小公主啊!” “再者说,就算这些真与公主相关又如何,堂堂公主看不惯一个清倌儿,杀了怎么了?” “况且这件事未必真与公主有关,就像您将来要做太子妃,有谁碍了您的事,或许不需您开口,奴婢也会想法子给您解决。” 楚栖桐沉沉道:“我明白。” 她只是不善以恶意揣测别人,忽然起了念,自个吓了自个一跳。 末了,终归真相不明,不必放在心上。 且如丫头所说,公主当真如此行事又如何,她便偏向一个陌生女子,不与公主相交了吗? 小女孩,些许任性吧! …… 梵音殿内。 楚惊春扶着司予先行跪在蒲团上,她自己方才跪下,虔诚叩首,燃了香添了香油钱,又将备好的佛经送上。 自梵音殿而出,转向殿后禅房做短暂的休憩时,司予的脸色已好上许多。 听双和烟兰照旧守在门口,楚惊春为司予倒了碗茶,送到她手中方道:“没成想,今日会遇见楚家兄妹。抱歉。” “我既活着,早晚都会遇见。”司予那股子难堪已缓和许多,“只是不知,你竟然也认得他们?” 楚庭舟叫她时,称作“何小姐”。司予从不知,眼前的女子原来姓何。 楚惊春淡声道:“我不识得那位小姐,那位公子……许久之前见过。” 如今再度相遇,当真是刚刚好。 太早了,恐叫人觉得别有用心。太晚了,只怕不得用。 “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什么身份?” 楚惊春想了想:“从前见他时,见他身着铠甲气度凛然,许是军中之人吧!” 司予压低了声音,正色道:“他是禁卫军副统领,轻白,你若是要做什么事,他或许能帮你。” 楚惊春似听了什么笑话,忙的推阻:“一面之缘,不做这些妄想。” 然她坦坦荡荡说着不做妄想,却是悄然起身,脚步极轻地走向那搁着木板衣柜的地方,又以极轻的力道将门板拉开。 司予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看着她钻入那衣柜,打开衣柜的暗门,而后于她眼前消失不见。 司予呆愣了一瞬,赶忙顺着方才的话头道:“罢了罢了,咱们这种身份,认识了达官贵人又有什么用。” 顿了顿,又道:“怎么打哈欠了,累了?哎,我也累了。” “咱们歇会吧!”
第29章 楚惊春离去后,司予静坐着一动不敢动,仿佛禅房内的人真的双双托腮,眯着眼休憩。谁知她一直提着心,唯恐听双或是烟兰忽然敲了门。 她原本知晓楚惊春今日行事,可不曾料想这么快。快便快吧,竟是在护国寺内这香火鼎盛之地。 司予只觉,已非大胆能形容她。佛陀普度众生,她却敢在这佛陀眼下持刀杀人。 司予单是想想便忍不住身子发颤,只盼望她快些行事。 楚惊春这端,自衣柜后方而下,落入一个暗道中,顺着暗道行了不过十几步,便瞧见一个向上的阶梯。 暗道做得粗糙,可见是近日才新挖的,是叫她从一间禅房悄无声息地往另一间禅房而去。 身前略有阻隔,楚惊春抬手扣了两声,门被人从外头打开,果然还是一方衣柜。这寺庙的禅房没得什么大物件,也就这一方衣柜可做得掩饰。 自衣柜而出,只见两匹黄色帷幔垂落,将这屋子一分为二,遮住了后头光景。 楚惊春没有直直往前,而是走向一侧,一身灰袍的朱先生正淡然坐在那处。他手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正方有一把匕首。 楚惊春走过去将匕首抓在手里,或许是力道太大,亦或是心底到底存着惊惧,她紧握的拳头止不住地打颤。 “何小姐,”朱先生静静凝着她,“你若是做不来,朱某可代为行事。只消何小姐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 音落,便是起身将一侧的帷幔拉开,露出后头空旷的大片。 是几面灰白的墙壁,和一把搁在那里的椅子,椅子上正捆着一名男子。男子约摸四五十岁光景,耷拉着脑袋,双眼紧闭,嘴唇干裂泛白。 这情景有些眼熟,同当初苏苏着人将她捆在柴房时极是相似。只是眼下这桩,分明捆得更紧些。 朱先生在身旁道:“喂了药,快醒了。” 是以眼下不能言语,是以,要尽快行事。 楚惊春于心底悄悄松一口气,她原本担心严大人会将她认出来,甚至想好了,无论再怎样装作没见过血的软弱,也要先一步取了严大人的性命。 如此甚好。他还未醒来,便叫她好好替何映秋泄一泄愤恨。 楚惊春紧握着匕首步步上前,她的手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乃至举到严大人胸前,仍是不够稳当。 她紧咬着牙,呼吸愈发急促,末了,却又紧抿着唇转头看向身后的朱先生。 “可否让我一人在这?” 朱先生见她眼底噙了泪珠,又死死包裹着不肯坠落,遂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斗篷送上。 “小姐穿上吧,莫染了血。” 而后退却,然而退却了这两步,也不过叫眼前略略模糊些,大抵还是能透过黄色纱幔瞧见人行动的影子。 楚惊春将斗篷反着搭在身上,高举匕首猛地刺入严大人胸膛。 严大人沉闷地痛呼出声,低垂的脑袋猛地扬起。 “你是?”他眼底满是震惊,死死地看着楚惊春,似乎想在这短暂的一瞬,想起到底何时何地得罪了眼前的女子。 楚惊春冷冷地凝着他,透过那双浑浊的眸子,仿佛又看见那个眼底泣血的女子临死前的哀求。 请姑娘为我报仇。 楚惊春抬手取下面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是何昌的女儿啊严大人!” 严大人愈是眼睛瞪得滚圆,如撞见鬼魅一般。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眼前人分明不是何家小姐何映秋,可她不是何映秋又是谁?是谁声声带泪,攒了这样强的恨意。 恨意滔天的该是他才对,莫名其妙就被人绑在这里。 却也来不及恨。 楚惊春的嗓音愈是沙哑又绝望:“你害了我全家,害得爹爹身首异处,你难道忘了?” “你……”严大人再度艰难地想要发出声音,可将一张嘴便叫血水堵住喉咙,再是发不出一个字来。 楚惊春俯身睨着他,双手紧握着匕首,做得柔弱女子的模样,用尽全力又往里刺了一分,仿佛容不得严大人还有一分活下去的指望。 严大人的脑袋终于沉沉地坠下来,一直瞧着这边的朱先生亦收回视线,待楚惊春朝他走来,方道:“那边有水,何小姐洗洗吧!” 楚惊春仿佛没有听见,呆呆地愣了会儿,才僵硬地偏过头看向朱先生所说的方位。她走过去,弯下身净手。许是从井里刚刚打上来的水,触手极是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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