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飞身掠上墙查看内情,楚惊春下了马车便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烟兰的忠心忽然上头:“不行的姑娘,奴婢一定要陪着您。方才奴婢将您一个人搁下,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若是再叫您一个人犯险,奴婢……奴婢真是不知道怎么是好。” 楚惊春回身看她一眼,只当不曾瞧见她眸中急切之外的打量。 烟兰若是不跟随,怎的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事后又如何与姜大人回话。 “也罢。”楚惊春没空与她耽搁,梁三与人回话,要紧的话怕也只有几句,若是赶不及,便不能确认要杀她的到底是谁。 “咱们快些,脚步轻些。” 楚惊春同烟兰行至门口,小心的透过缝隙往里去瞧。 这样寻常百姓家的院落,于她们这般窥视的人便有这样一个好处,木门大多没有做到严丝合缝,透着缝隙,能够清楚地看见院内的光景。 梁三正与一女子立在院内,寻常的木桌上摆了笔墨,梁三似乎早已写了什么,而后伸着一只血手与那女子挥舞着。 女子极是不耐烦,末了,到底是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而后警示道:“管好你的嘴。” 梁三始终一只手捂着嘴,他痛得几欲死去,听到这话顿时愈加恼火。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拍打桌面,并不去拿那一沓银票。 女子只得将怀中所有银票全都拿了出来,梁三瞧着足够他几辈子奢靡的银票,终于渐渐熄了火,将沾满些血的手在身上使劲蹭了蹭,这才抓过银票预备离去。 然而梁三将将转过身,全无防备之际,女子忽然从袖中抽出匕首,猛地刺入梁三的后腰。 如此,竟是一声闷哼也不曾听闻。 门外,楚惊春瞧着,不过略有惊讶,却是烟兰险些惊叫出声坏了她的事。 楚惊春冷冷地睨她一眼,烟兰讪讪地,忙抬手捂住嘴。死人的场面不算难得一见,难得的是这样背后忽然捅了一刀,实在令人惊诧。 尤其…… 烟兰捂着嘴,一时倒顾不得院内的情形,总不自觉以余光探查着楚惊春的脸色。方才楚惊春那般眸光落在她身上,刀子一般。 女子见梁三倒地,又是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死的透透的,这才起身擦干净手预备离去。不妨,一道身影忽然从墙上飞身落下。 女子抬眸,眸中惊异来不及掩藏。 林霁尘直接来落在女子眼前,开口既道:“你是宫里的人?” 女子避开他,侧身就要离去。哪料林霁尘手臂扬起,长剑直接挡住女子的去路。 女子见一味躲避不是个法子,尤其从前两人打过照面,只是林霁尘或许记得不那么清晰。 女子拎出些气势,侧身看向林霁尘:“林公子,你既知我是宫里的人,就该放我离去。” “公主派你来的?”林霁尘再度直言挑破。 这回,扒门缝偷听的楚惊春亦是惊了惊。这话挑破了,日后如何尚公主啊? 女子不应,只眸中带些警示:“林公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无官无职,倒是你,”林霁尘长剑微偏,直接抵上女子的脖颈。“身为公主府婢女,私自离府,竟还敢违背公主之意,擅自谋夺人命。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这姿态,倒如方才长剑直指梁三一般。不过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剑,只是还她警示罢了。 女子被剑尖抵着,本生了些微惧意,结果听林霁尘所言,到底与公主留着体面,不敢攀诬公主,周遭气势愈发凌人。 “罪过?”女子高昂着下颌,“便是奴婢真有什么罪过,也轮不着公子言说,还请公子认清自己的身份。即便他日做了驸马,奴婢犯错,也唯有公主方可管教。” 管教? 林霁尘嗤笑一声:“我本打算留你一命,请你回去转告公主,公主身边的人绝不可再伤害轻白姑娘一分。否则,恕臣不敬。” “你想做什么?”女子不屑地看着他。 “你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我便成全你。” 音落,长剑直接划过女子的脖颈,鲜血喷洒,顺着阳光,竟有些剔透的美感。而女子瞪圆了眼睛,卡在喉间的“你敢”也只落下唇瓣的微弱启合。 楚惊春终于一把推开门,她看着院中的两具尸体和站在那里一身洁白滴血不沾的男子,眸中一闪而逝的赞叹。 这事叫她自个处置,大抵是一样的,有人要她死,她自然容不得那人活着。可眼下有人替她做了,她于一旁闲散地瞧着,自是满意得很。 真,调教有方。 然舒爽不便显在面上,楚惊春大步走去,一面急切道:“林公子,你如此,可就算得罪公主……唔。” 话未说完,便猛地叫人一把揽在怀里,楚惊春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呼吸被阻。 楚惊春由着他抱了会儿,才自在他怀中仰起头,又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温声道:“谢谢你,霁尘。” 林霁尘身子猛地一僵,楚惊春从未这样唤过他,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公子”,这是头一回,她叫他的名字。 林霁尘似得了奖赏的幼童,愈发大力地抱着她。尤其眼中浓郁的情感,直瞧得一旁的烟兰不得不背过身去,一面暗自琢磨着,今日之事,该怎么同主子说才是。 “你弄疼我了。” 好一会儿,楚惊春才挣了挣。 林霁尘满心欢喜,原本什么都顾不得了,听她如此,才慌忙放开她。 楚惊春抬头看他一眼,又是蓦然收回,脚下一并退了两步。 她褔身道:“林公子,今日之事,是我拖累了公子。公子若是无法同公主殿下交代,或可……或可将我交上去。” 林霁尘面色一滞,顿时明了,方才不过是楚惊春短暂的沉迷,才叫了他一声“霁尘”。一清醒,仍是疏离。 林霁尘提步上前,她却又是后退,再不肯与他紧紧依偎。 他只得攥紧了手,郑重道:“此事自有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你放心,日后诸如此事,再不会发生,我绝不会叫你再度陷入危险当中。”随后转向一侧的烟兰,“快送你家姑娘回去吧!” 回程的马车上,烟兰方才从先前的震惊里彻底回过神来,忍不住扒着楚惊春的袖子感慨:“姑娘,林公子对您真好,为了您,居然连公主都敢得罪。” 这份真情,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啊! 楚惊春淡淡地看向烟兰,烟兰显然忘了,先前林霁尘漠视她深陷于大火。那时距离现在,也不曾过去太久。 或许林霁尘有一分是为了她,但更多的,应是昨日无意被她刺破了软肋。他不是为她,是为了对抗林相的威压,对抗公主身后的皇权。 他想活得恣意些,不再那么受人束缚。 楚惊春脸色平常,淡声道:“公主日后,怕是更加容不得我。” “是啊!”烟兰忍不住叹道,“林公子为了您,连公主的婢女都杀了,公主往后只怕不只是暗地里行事,真是断断容不得您了。” “不过,”烟兰说着,忽的双手捧住脸,颇有几分憧憬道,“若真有一个人敢为了我对抗权贵,我顷刻死了都值。” 楚惊春顿了顿:“烟兰,你今年多大?” “……十八。”烟兰莫名应声,“姑娘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年纪还小。”原是在春和楼多年,瞧着老练,其实也不过正是适婚,易有小女儿心思的年龄。 烟兰愈是迷蒙着,忽听楚惊春又道:“我不想死,我得好好活着。” 烟兰无声点了点下颌,表示认可。楚惊春与寻常女子不同,这般身负仇恨,自不能轻易死去,要用尽全力的活着。 另一端,婢女身死的消息传回公主府,八公主楚玥脸色一寸寸沉下,尤带柔软婴儿肥的面颊,显现出极是违和的狠辣。 “你确信,是林霁尘亲手杀了明露?”楚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婢女,眸中杀意迸发。
第35章 婢女垂着头道:“回禀公主,奴婢到时,明露已经躺在地上,林公子的剑尖还在滴血。奴婢见那般情形,没敢现身。” “他确是为了轻白?” 自是为了轻白姑娘。婢女顿了顿,方明白楚玥缘何这般发问。 应声答道:“应当确然是为了轻白姑娘。据查,林公子若只是路见不平,救下轻白姑娘便可,不必一路追踪查到明露身上。又明知明露是您的……” 余下的话,婢女不敢说下去。 这一切都显而易见,实在没得必要将话头挑明。 “没用的东西,竟次次叫她逃脱!”楚玥紧咬着牙,赫然又道,“那几个草莽呢?” “公主殿下放心,奴婢已经命人处理干净。”奴婢说过,不免又是伏在地上小心宽慰道,“启禀公主,奴才猜想,定是那春和楼的轻白,一身狐媚功夫勾引了林公子,否则林公子出身高贵,怎会瞧上那般低贱……” “咚——噼噼啪啪!” 一只茶壶猛地砸在婢女头上,而后落在地上摔个粉粹。 婢女头上登时落下血来,却是不敢动弹半分,只听得楚玥怒极的声音:“你说她下贱,本公主岂非连一个下贱的狐狸精都不如?” 奴婢脑袋整个闷在地上,照旧恭恭敬敬作答:“奴婢失言,求公主殿下责罚。” 楚玥神情尽是不耐:“自去领二十大板。” “多谢公主殿下!” 婢女将地上碎瓷片捡了干净,又将落在地板上的血迹,又袖子细细拂去,方才俯身退去。 殿内顷刻只余楚玥一人。她气得发疯,偏又实在不解。林霁尘缘何会喜欢一个下贱的女子?那些女子不过都是玩物,竟也配得人喜欢。 然而,若非确信他的喜欢,她又怎会如此抓狂? 好!楚玥暗道,既是林霁尘敢为了那个玩意儿下她的脸面,她便叫他知道,得罪她是个什么结果。 “来人!”楚玥端坐于椅上,扬声道,“去请林相来。” …… 回程的路上,烟兰赞叹过林霁尘,终于后知后觉道:“姑娘,咱们今日没能见着太子,还不知怎么同主子交代呢?” “事出意外,也非你我能够掌控。” 楚惊春神色淡淡,撩开帘子瞧了眼外头风景,正路过一家绸缎庄,忙道:“停下。” 烟兰诧异道:“姑娘,前头转个弯就到咱们春和楼了,您怎么要停下了?” 说话间,马车已然在路边停下,烟兰先行下车,瞧见一旁的绸缎庄,回过神预备搀扶楚惊春时,又望见绸缎庄对面的茶馆,顿时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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