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打算过,又放弃。 楚青珣别开眼继续前行,眼尾显出一丝不屑,却是并未言语。 楚惊春默然跟在他身后,也不多问。 今日之行,虽是能全身而退,却也没能彻底摸清楚青珣的意图。直至此刻,她仍旧做着他手上的木偶,任由他牵引,不知前头到底放了几个陷阱。 楚青珣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看不懂,也无法揣摩。 至宫门外,楚惊春如来时一般,先在楚青珣的马车上走上一段路,于无人时,再悄然上至另一辆马车,与楚青珣分道扬镳。 然则这一次,将要提步迈上足蹬之时,楚青珣忽的掀开帘幔。 眸中带笑,说道:“何小姐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有这会儿工夫,不如想想自个。” 这话又是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好想的? 楚惊春未及回话,楚青珣已然落下帘幔,马蹄扬起,离去的飞快。 回程的路上,楚惊春始终蹙着眉,却非楚青珣说了什么,而是他那般神态。胸有成竹,俾睨天下,这是早就布好局的姿态。 “掌柜的!”楚惊春将要下马车,便见烟兰疾步走来。 烟兰如何能掐算好时辰,想是一直在这后院门口等着,直等到她出现。 烟兰颇是急躁:“今儿真是撞了瘟神了,一桩接一桩,奴婢都替您觉得烦。” 想是楚青珣为她挖好的坑已经摆好了,等着她跳呢。 如此这般,楚惊春稍乱的心思倒是安稳下来。不知陷阱如何才是叫人焦心,既是正摆着叫她瞧见,总有解决的法子。 “不急,慢慢说。” 楚惊春端是声调平和,在马车上她便换好了衣裳,发髻也重新打理妥当,自可由着自个慢慢走,烟兰慢慢说。 烟兰却是着实安定不下来,只压低了嗓音:“林公子来了,等了半晌,非是要见您。看样子,像是憋着一股火。” “林霁尘?” 楚惊春一怔,他前次来还是说林相还乡一事,今日攒了怒气却是为何? 思及楚青珣与她的警告,叫她专注自个。莫非这口深坑挖在了林霁尘这端? “嗯!”烟兰重重点头,却又没空细说,迅速又道,“不只是他,司予姑娘也来了。这青天白日的,她不怕被人认出来,奴婢都快吓死了。” 她们知晓司予活着,可楼里的人只知她早就死去。但凡有一个认出她来,那可就成了见鬼一般,非得闹得众人皆知不可。 烟兰又道:“不过您放心,阿涧看着她呢。这会儿就在您的房间里,绝不许她离开半步。” 楚惊春眸色一暗,林霁尘那端如何暂且不论,司予忽然出现则必定是楚青珣的手笔。 将要行至房门口时,楚惊春定住步子,心下略略思量。 侧身问道:“林霁尘在哪?” 烟兰抬手向上指了指:“就那儿,您原来住过的那间房。” 楚惊春当即向着前头走去,一面走一面听烟兰继续说着,“他来时奴婢便说了您不在,他又要在这日头底下等着,奴婢好说歹说才叫林公子到前头去,免得人来人往又是扎眼。可是,奴婢实在没挡住,他非要到那间房坐着。” “无妨。”楚惊春淡声道。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要紧的,是他到底因何而来。 她道:“今日楼里可有什么新鲜的消息流传?” 开着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便是有这样的好处。满京城的富贵处,有哪怕一丝的动静都会先从这里,一点点流传开。 烟兰无奈地摇摇头。 “罢了,你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不一会儿,来至天字十二号房,楚惊春没有犹疑,一把推开门,便见于窗前站定的男子。 男子负手而立,净白的衣衫随着微风翩然而起,衬得他整个人如出尘的谪仙。 男子听得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 入目,便是那张盘旋于梦中叫人百转千回的脸,她凝望着他,永远那样冷清,又坦诚。 那个人,向来一是一,二是二。 满腔怒火在望见她时忽然湮灭了大半,顺在喉间的话也一并咽下去。 “公子找我何事?”仍是楚惊春率先开口。 林霁尘忽然有些无法开口,迟疑了下才道:“没什么,只是想来见见你。” 楚惊春见他开始迂回,只得挑破:“烟兰说,你来时怒气冲冲,想是有什么要紧事。” “公子说吧。” 林霁尘薄唇紧抿,彻底说不出口。 来之前,他明明满腔怒气,想着无论如何定要问她个清楚。可望见她这样澄澈坦然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不堪与人。 楚惊春念及后院还有司予那桩未知之事等着,也没得闲心与林霁尘兜转,当即转过身向外行去。 一面道:“公子想清楚了再来。” 平白耗费她的心思,耽搁她的时间。 “轻白?” 林霁尘终是没忍住,大步拦住楚惊春的去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至此时,方才仓促开口。 “是伯父,他没有顺利回乡,家里下人来报,说,说他叫人劫走了。” “原是林相。” 楚惊春瞬时明白过来,不论司予如何,林修逸这遭,应是楚青珣做下的手笔。楚青珣派人劫了林修逸,好叫她将来报仇无门。此行,与他当初所说要一力保护林修逸是一个道理。 终归,都是让她杀不得。 楚惊春甩开林霁尘的手,再望向他时,眼底略有几分漠然。 “公子怀疑是我做的?”她不避不闪,“不知林相死了没有?” “轻白?”林霁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些许内疚就着楚惊春这话不见了踪影,转而只余下质问。 “我明白你恨他,可他终归是我的伯父,是教我养我之人。你便是为着我,至少言语上能不能客气些?” 楚惊春几乎要笑了,倘或真正的何映秋在此,只怕要一个巴掌甩到林霁尘脸上。 怎的,一个灭我全族之人,就因为他是你的伯父我就要与他网开一面?还是说,这份恩怨没有与你说的清清楚楚,才要你这般天真,转过脸就来质问我? 幸而,她不是何映秋。 楚惊春别开眼,眸光冷然:“他若是死了,诚然有可能是我做的。但,他既是没死,你来找我做什么?” 说罢,便是甩袖离去。 她素是不喜这般拎不清的人,虽说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做得一个左右为难叫人不忍的模样。可真正事到临头,哪有什么为难,偏向旁人偏向的很是明显。 既是选定了要倾斜之人,又做得什么难色。 房门忽的在眼前打开,烟兰方才听得清晰,这会儿瞥一眼林霁尘的脸色,便是赶忙跟上楚惊春的步子。 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林公子实在混沌,灭门的仇恨摆在中间,他竟还指望着楚惊春对他钟情。不牵连他,甚至能在必要之时将他隔开,已经是足够妥帖。 他倒好,出了事,竟头一个来质问楚惊春。 殊不知,这一问,将两人最后的情义都消弭了。 楚惊春无暇将心思落在林霁尘身上,有关大局,林霁尘是极不重要的一环。况且,阿涧日益长进,超过他,甚至远远地将他甩在身后,不过假以时日。 回至后院,楚惊春一进门便见一道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只是背影,就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发髻微散,轻纱着身,正经是脆弱柔婉。尤其,还有阿涧在一旁抱着剑,满身凛冽做陪衬。 只是,不似从前还敛着一份娇小姐的傲气。 仿佛一身傲骨叫人刮了干净,一丝不剩。 楚惊春不知她离开京城后又经历了什么,也无心去问,只往前几步,懒懒地坐到榻上,身子半倚着烟兰适时递来的两个软枕,折腾大半日的疲惫,也消减了许多。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烟兰又是递上碎冰冲好的茶饮,凉意浸润喉咙,一路入腹,背心的汗渍也渐渐有些凉意。 至此刻,司予方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她:“……掌柜的。” 声如蚊蝇,楚惊春这样好的耳力都几乎听不清。 烟兰板正了身子,扬声道:“姑娘来都来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司予脑袋垂得愈低,好一会儿才道:“我,我来求掌柜的,求掌柜的给我父亲一条生路。” “你父亲死活与掌柜的何干?”话头竟说到她那个被流放三千里的父亲身上,也亏她说得出口。 烟兰愈是厉声道:“怎么,掌柜的背着你这条性命不够,还要背上你们一家子,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敢!我不敢!”司予脑袋猛地叩到地上,声音颤抖得厉害。 楚惊春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许久不见,她卑微了太多。可这卑微背后,又藏了什么。 楚惊春淡声开口:“司小姐,是谁叫你来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本一直颤抖着,这时猛地一僵,明显叫人戳中。且楚惊春这般语调,司小姐?是完完全全将她隔开了。诚然,她也不配再叫人用上半分真心。 饶是如此,司予顿了会儿,还是说道:“是……是四殿下。” 如此坦诚? 楚惊春心下略有讶异,转念一想,这般说辞或许也是经人交代。 遂道:“你想叫我帮你做什么,说实话。” 曾背离过的人再出现在眼前,楚惊春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勉强算她一个身不由己,方有此问。 司予道:“四殿下他……他不肯再照拂我父亲,所以……” “所以便叫掌柜的来照拂?”烟兰抢了白。 “不不不!”司予不停摇着头,然而没来得及解释,烟兰忽的反应过来,扬声道,“司予,你莫不是想叫掌柜的在四殿下跟前与你说情?” 方才是烟兰脱口太快,只想着司予求到了楚惊春跟前,一时竟忘了,司予怎可能不知,楚惊春说破了也只是一个春和楼的掌柜,哪能真的插手流放犯的生死。 “你做梦!”烟兰断然道。 “我不……不,”司予叫烟兰堵的越发吞吐难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楚惊春定定地瞧着她,瞧她一脸揪扯,明显是说不出口。楚惊春却也没得那番好心,替她言说,只静静等着,等到一侧烟兰着实忍不住提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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