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深吸一口气,黯然道:“是我对不住你,放手吧!” 楚惊春随即撤回手,司予挪动膝盖,背过身面向门外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女儿不孝。” 再起身,便是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匕首抹了自个的脖子。 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楚惊春看着地上鲜血横流,扬声叫了阿涧,“处理干净。” 翌日烟兰知晓时,房内已然一丝血腥味都闻不着,烟兰缩着脖子,咽了好几口口水,后背仍是浸出一层冷汗。 烟兰喘过气来,不停地在屋内徘徊,越想越觉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还是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呢,您对她那是有救命之恩,后来明知她背叛还要再次救她,她倒好,反过来就捅您一刀。” “还是真的捅您一刀,想要您的命!” 饶是烟兰自个,在春和楼内浸染多年,怕是都做不出这种事来。 夏日的清晨燥热来得并不浓烈,楚惊春却是照旧用着冰饮,灌进喉咙那一刻只觉得舒爽。 懒懒应声:“应是四殿下之意,司予为着他父亲的性命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能杀人了?”烟兰越说越气,“早知她没存好心,昨日就该结果了她,您就是心太软。” “嗯……” 楚惊春沉吟了会儿,心软犯不上,只是觉着司予来这一遭没把实话说尽,想瞧瞧楚青珣到底要她做什么。 杀她一事,诚然在她意料之外。 楚惊春道:“四殿下要司予做这件事,也是摆明了让她来送死。” “可不是!”烟兰冷哼一声,“也就她那个蠢蛋,竟然拎不清到底应该信谁。” 若昨夜无事发生,楚惊春必然如她所言,叫人去找了少将军显临,再由显家出面,必能护得司予的父亲周全。 奈何,先头所言皆是诱饵。楚青珣的目的怕是只有一个,就是要司予死在她的手里。 楚青珣此人,当真阴损至极。楚惊春已然竭尽可能的去揣测他的心思,却还是不及他的狠毒。 司予叫父亲连累沦为春和楼罪奴,已然是十分可怜。难得逃出生天,偏又叫楚青珣拉扯回来,从头至尾的折腾,不过为了叫他出一口气。 不喜叫人拿捏,定要反过来给人使了绊子才算开心。 说来,也算是阳谋。便是楚惊春一开始就知晓了他的打算,司予只要回了京城,就只有死路一条。 “哎呀!”烟兰忽的想起什么,“她就这么死了,咱们还没问她药方的事,也不知四殿下府上有了身孕的女子是谁,是个什么身份。” 楚惊春不以为意:“那张药方,或许只是个诱饵。” 若是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楚惊春又岂会将人留下,司予自然也就没了行凶的可能。 烟兰道:“万一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楚惊春沉吟了会儿,“不必咱们打探,四殿下自个就会将人处置了,断不会留这么一个把柄在手上。” “嗯。”烟兰默了默,见楚惊春额间微微蹙起,不由道,“掌柜的,您在想什么?” 楚惊春凝着窗棂上炙热的光影,仿佛要刺破轩窗将搁在墙边的木榻引燃。 浓夏热烈,看似璀璨光明,却总叫人不安。 “我总觉得应有什么事要发生。” 揣摩不透的楚青珣,德妃娘娘,淑妃娘娘,这里头定有什么是她忽略,却又十分紧要的一环。偏她细细回想,又怎么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烟兰愣了会儿:“奴婢不懂,不过您杀了司予,奴婢猜着,四殿下该来了。” 楚惊春轻轻“嗯”一声,道:“他来了,或许一切可解。” 楚青珣似乎费心做了很久的准备,如今已然入宫,德妃娘也受了惊吓,司予已死,林霁尘亦怀疑林相失踪是她的手笔。桩桩件件合在一起,当是为了最后一桩最紧要之事。 楚惊春揣度不出,只得耐心等着。偏世事与人作对一般,等了足足数月,等着炙热退去,等到落叶泛黄。这桩紧要之事几乎要耗尽她的耐心,整座皇城都平静的无事发生。 太子殿下楚青珏与程大学士的孙女照旧往来,婚期逼近。而声名赫赫的显家少将军,已然与罗家女成婚。 一切落定,也将要落定。 楚惊春命人敞了窗子,感受秋日凉风袭面而来。烟兰在一旁静立,话头在喉间打了几个转,穿过窗子瞧了眼外头,到底没忍住。 “掌柜的,”她道,“日子过得真快,再有几天,就要入冬了。”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没在意。 烟兰只得又道:“您不见见林公子吗?” 楚惊春抬眸望去,略有几分诧异。怎的忽然提起林霁尘? 烟兰见楚惊春当真没一点心思落在上头,顿觉可惜。 这数月来,林霁尘时不时就要来春和楼小坐,每每都是点了天字六号房的姑娘,听上两个小曲。无人多问,却是每一个都知道,那个房间的后窗,正对着楚惊春的房门。 坐在窗前略是俯首,能最清晰地看见后院光景。 林霁尘一颗真心,从未变过。乃至于时日久长,连烟兰都有些动容。 烟兰不由得试探道:“掌柜的,冬日过了,就是万物复苏,是阳春三月。” “嗯?” 烟兰只得挑明:“来年开春,林公子就要迎娶公主了。” “哦。” “奴婢知道,以您的性情断不可能委曲求全。可若是换做奴婢,得此一真心人,做妾也是无妨。”况且,她们春和楼走出的女子,哪个不是做妾。 能够做妾都是抬举了。 多得是一卷破席子抬出去,再有就是外室,玩腻了就是丢弃。能够进府做人妾室,已是难得的用心。 哪有如林霁尘这般,若非无法抗争的压力顶着,他断不会娶公主。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楚惊春一人。 楚惊春见烟兰着实有几分认真,遂道:“烟兰,不论是林霁尘还是旁的,我都无心在此。” 她心事不平,哪有余力去想男女之事? 烟兰却想,是啊,还有满门被灭的仇恨隔在中间。林公子总不能亲手杀了林相,说不得还要全力相护,两人终归是没有结果。 想罢,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楚惊春凝着烟兰满脸惋惜的模样,忽的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 “方才你说,林霁尘常常来,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眼见烟兰都如此惋惜,当是除她之外,已然惹了不少看客。 烟兰捣捣下颌:“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不敢当着您的面议论。奴婢私下里,听着好几回了。” “都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您铁石心肠,也有的说您出身卑微,好歹知道自个几斤几两,没有主动招惹公主的男人。还有的,只恨不得替了您,好宽慰林公子一二。” 顿了顿,又是看向楚惊春:“掌柜的,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这些事,烟兰以为楚惊春就算没有过问,应也是知道的。不成想,瞧着楚惊春这般模样,当真是半点没有挂在心上。 楚惊春没有吱声,只额间一点点蹙起。末了,又倏然松缓。 如是这般,倒给了她一个契机。 楚惊春抬手取下发间的桃木簪,任青丝如瀑落下,搭在她的肩头淌在身前的矮桌上。 她摩挲着雕刻桃花纹样的那头,身子略略前倾。 烟兰忙走近些,楚惊春低语:“待他下次来,将他请到我这来。记得,要做的隐蔽些,别让人瞧见。” 烟兰满脸疑惑,仍是点了点头。 没过两日,林霁尘果然又来了。烟兰得知消息那一刻,却是犯了难。 虽说烟兰在春和楼多年,便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是不是有老鼠搬家,她都能知道。可是,在人来人往的春和楼,要掩人耳目却是难的很。 尤其,连同林霁尘会见的六号房的姑娘都要一并瞒着,可谓难上加难。 费了好些心力,烟兰才想出个妥当的法子。 林霁尘前来,每每都要饮酒。林霁尘的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可那位姑娘却是略略差些。如此,烟兰便悄悄换了送去的酒酿,叫那位姑娘先行醉去。再赶着夜色至深之时,所有人歇下,悄悄将林霁尘带出。 林霁尘醉得晚,却也醉得沉。好在,总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时辰,烟兰同阿涧将他架起时,好歹算是半梦半醒。 亦如梦似幻。 林霁尘只觉,自己身子轻飘飘,一脚踩了一团又一团云朵一般,迷蒙不清的前处仿佛端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还未转过脸来,他脑中便出现了那女子的面容。 是他心心念念不可得,不可碰。 “公子醉得厉害。” 那张脸在眼前仿佛清晰了许多,或许也不必叫他看清,他知道是她就够了。 “要准备醒酒汤吗?”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女子摇摇头:“都去吧!” 周遭彻底静下来,林霁尘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面目和往日一般无二,甚至没有一丝他假想的成分。然而饶是如此,林霁尘仍旧觉得,这个梦做的真好,也就在梦里,他能这样近地看着她。 林霁尘小心翼翼地抬手向前,手指停在楚惊春脸色,迟疑了好久,终是没敢触碰。 做梦的话,万一碰不着怎么办? 还是多骗骗自己。 林霁尘痴傻地笑着,含混不清地说道:“轻白,如果伯父,同你全家的死没有干系就好了。我总能叫他同意我们。” 果然是醉了。 楚惊春轻笑:“那公主呢?” “谁稀罕什么公主?”林霁尘猛地扬手,“还不是因为伯父,既不想站队,又要林家百年兴旺。” “想的不错。” 依着林修逸的身份,这样想怕是最得帝心。 为臣嘛,做臣的本分就好。站了队,那可就是谋求上位,是要新君上位,明里暗里盼着陛下死呢!做君王的,总是喜欢臣子本分。 想到这,楚惊春瞧着林霁尘当真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样,转而问道:“林公子,若我与你家没有仇恨呢,你打算怎么过林相这关,怎么过公主这关?” “这还不简单?”林霁尘脱口道,“我们私奔去。” “往南,往北,总有管不着咱们的地方,”林霁尘定定地看着楚惊春,满眼都是凝重和执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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