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缇百思不得其解:“听过买卖女子、拐卖孩子的,头一回有拐走孕妇的。” 孟禾鸢眉头舒展不开:“如此才用心险恶,大约是觉得孕中妇人行动不便,不好呼救和逃离,若是诞下孩儿,可作他用,一举两得。” 翌日,她同哥哥说了昨夜的事,孟景洲安抚她:“别怕,我今日前去知州府同知州交涉一番,既然遇上了,断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穆凤兰嘱咐了他几句,孟景洲便出门了。 “外头风声鹤唳,今日我们便莫要出门了,且安心在客栈呆着罢。”孟禾鸢担忧道。 穆凤兰却不以为意:“该干什么干什么,莫怕,府兵都在旁边跟着。”她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莫说对这辽州还新鲜着,想四处逛逛买些吃食。 孟禾鸢和言氏都拗不过她,穆凤兰本身也是会武艺的,她一个上过战场的女巾帼,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头。 梁夫人托人传了信儿来,说一道儿去玉京园听折子戏,蒙竹和雾青始终不理片刻的守在身旁,手握在刀柄上,玉京园内少不得达官贵人,梁夫人考虑到几人,便选了个清净、敞亮的位置。 穆凤兰常年在沙场,一些好玩儿的、有趣儿的少碰,此趟出行孟景洲也是为了疏解她郁闷的心情,陪着她可劲儿的玩儿。 婉转动听的唱吟声叫在座的客人几欲动情落泪,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道苍老年迈的身影手持拐棍进了玉京园,老翁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破烂烂,与园内众人行成反差,但奇怪的是小二对他并未驱赶,反倒是恭敬有礼的上了壶茶。 老翁溜溜哒哒的在园内转,楼下转完了转楼上。 穆凤兰支着下巴看戏看的入迷,没有意识到有人逼近,那老翁眯着眼睛打量着穆凤兰,突然说:“你们家中近来可有落胎之人?” 穆凤兰一怔,侧头看了过去,瞧着这神神叨叨的老翁,心下了然,骗钱的来了,敷衍道:“没有,去去,这儿不是你乞讨的地方。” 梁夫人却一惊:“老神仙,可是老神仙。” 孟禾鸢心头浮上怪异之色,言氏问:“老神仙是何人?” 梁夫人神色隐隐激动:“就是当地一个顶神的,说是上通阴阳,下通地府,这个一准。”她摸索了一下手指,她抚掌:“我原想着燮哥儿成婚后带燮哥儿媳妇来叫老神仙看看,算算日子,能算着日子怀男怀女。” 穆凤兰和孟禾鸢皆是吃了一惊,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信。 梁夫人起身把人扶着坐下:“老神仙,您方才说什么?什么叫落胎之人。” 老翁慢慢悠悠:“落胎之人阴气极重,犹恐对怀胎之人有克损,还是离得远些好啊。” 孟禾鸢面色一变,她确实是先前落了胎,可过去已久,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端看梁夫人那深信不疑的样子,心头惴惴不安了起来。 言氏自然也意识了过来,神色冷淡道:“我们并不信这一套,您请离开罢,莫要打扰了我们看戏。” 老翁显然已经遇到过不少这种时候,笑笑:“信不信由你。” 说着不顾梁夫人的挽留离开了,离开时袍裾掠过穆凤兰的衣裙,擦了些灰粉上去,穆凤兰暗暗翻了个白眼:“我与你兄长皆是刀山血海里冲出来的人,手上血不知道有多少,都煞气冲天了,还怕什么。” 话虽如此,孟禾鸢难免出神的多了些,梁夫人摆手:“话虽如此,老神仙这样说定是有他的道理。” 被这一番打扰,几人也没了看戏的兴致,梁夫人同言氏走在前面,穆凤兰则陪着孟禾鸢走在后头安抚,路中突然遇到一个脏兮兮的老妇,脚下一歪,险些倾倒,穆凤兰上前扶了一把,结果被印了两个黑手印在袖子上,她并没有嫌弃,好心问:“阿嬷没事吧。” 那老嬷瞧着应是个瞎的,视线空洞的摇了摇头。 孟禾鸢瞧着她袖子上的脏污,“嫂嫂,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罢。” 穆凤兰闻了闻味道,屏息凝神,视线一瞥:“那儿有成衣铺,我去里头换便好。” 孟禾鸢看她坚持便同言氏说了一声,陪着穆凤兰进了铺子,穆凤兰进里间换衣,孟禾鸢在里头等着。 换衣间狭小,穆凤兰进了里头解了衣带后敏锐的察觉了不对,鼻尖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她常年练武早就对此免疫了,但她怀有身孕便屏息凝神。 开始思索着是以前哪家的仇敌,敢这么不要命的在老虎头上拔毛。 许是瞧她还没倒下,药剂暗中加大,穆凤兰略一思衬,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拳脚,在衣服下留下东西便装作缓缓的晕了过去。 孟禾鸢在外头久等不见人,有些担忧,往里走了几步到外间:“嫂嫂,嫂嫂你可好了?” 里头全然无声,她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推开了门,屋内只剩一团脏污的衣服,人却不见了踪影。 慌乱一瞬跃然心头,脚步凌乱的出去寻了蒙竹和雾青:“快,嫂嫂不见了快去寻。” 蒙竹当即转身出了铺子,雾青仍旧寸步不离的看守在她身边,孟禾鸢心头大乱,满脑子都是她没把穆凤兰看好,完全忽略了她身怀武功。 她同雾青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外头寻。” 说完便跑入茫茫人海。 午头的日光晒得她汗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也许也许嫂嫂只是贪吃,穆凤兰性子跳脱,确实时常会出其不意,她去了许多穆凤兰提过的吃食铺,均未寻见,当即决定去知州府寻她哥哥。 只是她跑的太远了,知州府在城东,而她在城西,相距甚远,孟禾鸢有些绝望。 忽然,她的手腕被一冰凉的物件握住了,她恍惚抬头,眼前发黑的瞧清了人影,颜韶筠蹙着眉看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他才几日没见,搞成了这副模样。 原本他快马加鞭的已经赶上了她的脚程,结果他们突然改道辽州,他也只好同大部队打了声招呼,耽搁了些时间来辽州,今日方到,便瞧见了孟禾鸢一脸发懵的神情,在街上乱转,形色惊慌。 “怎么了这是?”颜韶筠蹙着眉头问,伸手擦了擦孟禾鸢额角的汗,许是看她太无神,便放缓了话语:“莫急,慢慢说。” 孟禾鸢:“我把嫂嫂弄丢了,我没看好嫂嫂。”她没空去追究颜韶筠怎么出现在这儿,只是顺着他无意识的说,在颜韶筠一点点引诱下慢慢的把经过说了出来。 颜韶筠冷静道:“穆夫人是练家子,若是刺客里头定会传出打斗声,你不可能发现不了,若是她自己跟着离开的呢?” 孟禾鸢霎时惊醒过来,怔怔的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太惊慌了,该及时去寻她哥哥,她转身便去,颜韶筠仍旧握着她的手,拦在她身前:“你去哪儿?” 孟禾鸢蹙眉:“你怎么在这儿。”,这儿离京城相距甚远,她不明白或许是不想去明白他在这儿做甚。 颜韶筠淡淡道:“有要事相办。” “我要去知州府寻大哥,你别跟着我。”孟禾鸢冷冷扔下一句便往前走。 颜韶筠了然,伸手拦腰一抱,孟禾鸢身子悬空被他单手搂住了腿弯,她一惊开始挣扎,“你放我下来,我真的要去知州府。” “我有马,带你去。”他言简意赅。 “前头便有租马的地方,不必了。” “你会骑马么?”他轻嗤一声,强硬的把人送上了马鞍,自己翻身而上坐在后背,重要事在前,孟禾鸢不得不歇了跟他争执的心思。 太近了,孟禾鸢不适的往前倾了倾,却被颜韶筠手臂绕回了前面大掌摁着腹部摁了回来,二人胸膛被迫靠在一处,被摁住的那一处仿佛要烧起来了,烧到了四肢百骸。 她剥开了颜韶筠的手:“颜大人,请自重。”,声音像是淬了冰霜,冷到极致,心里头还在琢磨着如何把他踹下马。 她没有发觉身后的眼神幽深,视线粘稠而滚烫,他拼命遏制着把人绑回自己营帐的冲动,现在她就在他的身前,被他掣肘,无法逃离,只要他把人敲晕了,马一拐,便能做出像穆凤兰一般被拐走的假象,无人知晓,悄无声息。 稍一回神,他瞥见了她尖尖的下颌,眼神里的浓墨幽深退去,暗自打量,胖了些,看来确实日子过得舒心,病气都散了。 去往知州府花了有三盏茶的时辰,孟禾鸢格外不适应这般时辰长的骑马,腿间火辣辣的疼,但她没说什么,待快到知州府的半路上遇见了哥哥的侍卫山英。 山英一甩缰绳:“二姑娘。” 孟禾鸢急急问:“哥哥呢?我有急事相告。” “二姑娘别担心,大公子已经知道了,他带人去搜查了,您先回客栈。”随后他看了眼颜韶筠,本着若是大公子看见了这景象说不准要气死:“二姑娘,我送您回去罢。” 颜韶筠一眼瞧出他的心思,面无表情一甩缰绳把人带走,山英阻拦不住,只好跟了上去。 腿间的疼痛浸了汗水,越发的刺痛,她抿了抿泛白的唇色:“放我下来,我不骑马。” 颜韶筠恍若置闻,反而加快了速度,直到到了客栈,孟禾鸢觉着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掩盖了异样,装作无事下马,奈何腿软,险些栽倒,颜韶筠扶着她,叫她顺势倚在怀中。 山英暴喝:“登徒子,放手。” 颜韶筠微微眯起了眼睛,很不满一个侍卫对他指手画脚,孟禾鸢掰开了他在腰间的手,转身:“今日多谢颜大人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帮了自己,孟禾鸢不是那种倒打一耙忘恩负义之人。 颜韶筠却垂眸看向了她腿间:“你擦破皮了,我去给你买药。” 山英闻言瞳孔地震,拔剑横在了他脖子上:“采花贼,我杀了你。”
第47章 山英面色涨红,挡在孟禾鸢身前,一股悔恨油然而生,少奶奶下落不明,二姑娘被这登徒子轻薄,蒙竹和雾青办事不力,早知他便该向主子请命护在姑娘和少奶奶身边。 日光笼罩在颜韶筠冷厉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长剑横亘在他脖颈处,闪烁着寒光,看着孟禾鸢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男子护在身后,这个认知叫他很不悦,放在身侧的手掌攥得很紧。 孟禾鸢蹙眉看着黑气缭绕的山英,叹了口气:“山英,把剑放下。” 山英口气格外冲:“姑娘你别怕,这儿已近濁州,这采花贼竟敢从京城寻过来,那我便让他有来无回,让他知道什么人动不得。”他边说便顺势伸出胳膊以保护的形式把孟禾鸢揽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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